他突然諷刺得笑出聲,嚇得我渾身一顫,本能得向後躲去,他大手一翻,緊緊抓住我衣領將我提起來,“你知道朕爲什麼冷落你嗎?”
……
我不語,睜着驚恐的眼睛看着他,他現在像是個瘋子,兩眼通紅,狠狠得看着我,好像恨不得能一口吃了我。
“因爲我恨你。”他一字一句的道,將恨字咬得清晰,落地有聲,沉沉刮進我耳朵裡,和着他冰涼氣息。
我笑得有些苦澀,低下頭道:“還是的,皇上還是在恨臣妾,你還是不肯願諒我。”
“你是故意的,對不對?”他用沙啞的嗓音問我,雙手因用力而顫抖,看着他青筯崩起的手臂,我不禁打了個寒噤,如果他手中抓住的不是衣領,而是我……
我不敢再往下想,“皇上在說什麼,臣妾聽不懂。”
“你懂。”他恨聲道,用力一提,我的身子也跟着移了三分,幾乎緊緊帖着他的身子。
“臣妾真得不懂。”我看着他,一字一句的道,眸子裡閃着痛苦的光,瀅瀅似淚。
他不語,冷眼看過我的傷痛,諷刺的笑了。
他的冷漠讓我苦笑不已,濃濃苦澀蔓延心底。
“清塵,你真得以爲朕是傻子嗎?”他痛苦得看着我,眉頭緊緊鎖在一起。
我無力的搖搖頭,“沒有……”
“可是你一直在欺騙朕。”
“可是皇上寧願信別人都不肯信我,不是嗎?”
他看着我,突然沉默了,雙手無力的垂下,我領口一鬆,跌坐到牀上。
“如果你真得覺得累,那爲不什麼不放臣妾出宮去呢?反正,你現在已經有一個榮妃,以後,還會有很多很多妃子……”
此刻,我突然想到從前,某個幽深淒涼的夜裡,曾經聽到過的那句話,那個“愛”字,現在想想,只是另人發笑則已。
愛得短暫又輕浮。
“你明明知道朕在等你解釋,爲什麼不來?”他修手指輕輕挑起我下巴,迫我與他對視。
直到現在,我纔看清了他的臉,他瘦了很多,也憔悴了很多,從前玉面金冠,朗朗星眸,現在再看,已經有點蒼桑的味道。
“爲什麼要解釋呢,反正皇上已經選擇了相信流言。”我用落漠的眼神看着他,笑得有些淒涼。
他久久看着我,一語不發,最後,輕輕低下頭吻了我。
只是輕輕的碰觸,他的脣,冰涼而顫抖。
我輕輕推開他,“皇上,我們該好好想想以後的日子,如果不能相信對方,不能給對方幸福,那就彼此放手罷。”
普天之下,恐怕只有我敢對高高在上的皇上說,請你讓我出宮去。
既然不愛,就放我走,
我最極端的方式把自己跟他都逼上了絕路,置之死地而後生。
我目光真誠,一瞬不瞬的望着他,他眸光迷離,聞言,深邃的眸子裡漸漸有有笑意,一仰身,諷刺的笑出聲來。
“你希望如此嗎?”他問。
“對,臣妾希望可以出宮去。”
“好去找你的誠王爺嗎?”
“誠王爺有他自己的幸福,臣妾只希望可以平平安安的過一輩子,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漂泊、無助。”
“漂泊?你是說朕虧待了你?”他轉頭看着我,眸中笑意更濃,徹骨冰寒。
我垂眸笑了,“沒有,皇上只是有太多的女人需要愛,等輪到臣妾的時候,恐怕臣妾已經鶴髮盈顛了。”
我頓了頓,又苦笑着道:“不,恐怕臣妾活不到那個時候。”
他笑,不置可否。
我亦微笑,擡眸看着他,這個男人,他變了,他口口聲聲自稱朕,再也不是從前那個易子昭了。
“臣妾說得對嗎?”我問得淒涼。
他不答,長長的嘆口氣,仰身躺到牀上,將頭枕到我腿上,“清塵,天底下的女人,美貌得並不難尋,但像你這樣聰明的卻真得很少,所以朕直到今天都還忘不掉你。”
忘不掉,說明曾經試圖忘過,我的心突然狠狠的揪了一下。
“或許當初,我們都錯了。”我苦笑着道,黯然垂下眸。
他輕笑,“哪裡錯了?是你不該代嫁進宮當皇后,還是朕不該教你藝伎?”
“不是,”我搖頭,“而是我們不該心軟,給對方留下活路。”
當年,他深夜來會,如果我夠狠心,能夠一舉揭發,他也活不到今天,那次陪皇上出宮,本來刺殺順利,如果他不來相救,我也早已命喪黃泉,哪裡還有今天的糾糾葛葛,牽扯不清……
或許,內心深處,我們是存心給對方留條活路的,只是這條路越來越長,越來越崎嶇,直到現在,我們不得不站到對面,撥刀指向對方。
這句話太直接也太赤*裸,讓我們的慾望與野心都生生露在外面,他不覺笑了,翻了個身,側身靠近我,“清塵,朕還捨不得殺你。”
這句話,或許是他的真心話,可是……捨不得殺,不代表就可以不殺。這一點,我還是懂得。
我冷笑,“紅顏未老恩先斷,皇上這份捨不得,又能維持多久呢?”
他笑而不語,手指輕輕挑起我的長髮,放下鼻下輕嗅,良久才道:“等到可以有人代替你爲止。“
我莞爾笑了,濃濃笑意浮上眼底眉梢,笑得那麼燦爛,映着帳子裡昏黃光暈,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不清,直到眼淚落下,嘴裡償到了苦澀滋味,我才知道,那是淚水的味道。
第一次,從他嘴裡聽到死期,雖然早已料到,可爲什麼還是那麼痛。
“皇上,如果真得有那麼一天,能夠讓君顏回到誠王爺身邊嗎?”我問,語聲裡帶着濃濃哭腔。
他回得簡潔,只說:“能。”
這是他對我最後的承諾,我知道,我再也不能要求任何東西了,我們之間的情份,現在只夠保住君顏。
他攤開手,接住我我落下的淚,“清塵,如果朕答應你,可以給你一條活路,那你願意放棄心裡的那個人,放棄江山,跟朕一起幸福的在一起嗎?”
這一次,輪到我不說話了。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因爲我從沒有想過放棄夏侯君曜的囑託。
“怎麼
不說話?”他問,冰冷眸峰凜凜迫向我。
我低下頭,“臣妾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仍不願意放棄嗎?”他問,眸子裡隱隱含着痛苦,我擡頭看着他,不知道此刻他的這份感情是真還是假,我們都已僞裝了太久,已經分不清彼此的真面目了。
“如果我說放棄,皇上就可以不殺我對嗎?”
“對。”
我們對視,深深望着彼此的眼睛,最後,不約而同的笑了,冷笑……
那晚,他並未留宿,默默的躺了一會就起身走了,顯得十分失望。
那晚,我徹底無眠,站在窗邊吹了一夜的風,我想讓自己清醒些。
虞美人按部就班的開始學舞,就像當年的我一樣,我靜靜等着,只等她羽翼豐滿,能夠留得住皇上的目光。
自從上次聽碧珠說榮妃的故意找茬的事後,對於這個榮妃,我已不太介意,她總有她的死法,卻不是被我。
可是榮妃的肚子好像很不爭氣,足足一個月,她卻絲毫沒見半點消息,找太醫按時診脈、吃藥,該做的也都一一做了,還是不見效,她難免氣燥了些,宮裡便開始傳說榮妃責打宮女。
“人跟人是不一樣的。”我幽幽嘆了句,庸怠的倚在榻上。
舞雲笑了笑,沒哼聲,碧珠因爲上次的事仍對她心存不滿,憤憤不平的道:“現在她才只是一個妃子,不過得了皇上幾天的寵就招搖成這樣,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我笑而不語,沉思了半晌道:“福公公在哪?”
“他在後院,夫人要見福公公嗎?碧珠道。
我淡淡嗯一聲,扶着椅靠坐起身來,“召他來見本宮。”
他出來已經這麼久了,我卻從來沒有問他什麼,一是因爲害怕太后娘娘監看,再來也是爲了能夠讓我們活得更久些。
太后娘娘想要寶璽,我與福公公,缺一不可。
從前,我不明白夏侯君曜爲什麼事事都不告訴我,後來,我才知道,他只是一一做了分工,誰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他都一一交待過,而我要做的,就是殤國夫人。
片刻後,福公公被帶到,躬身站在殿下行禮,“奴才見過夫人。”
“免禮,平身,你們都下去罷。”頭一次,我這麼明目張膽的留他在宮裡說話,還特地屏退了宮人。
舞雲帶着宮人福身退下,順手將門帶上。
“福公公,你坐。”我笑着道。
“夫人有什麼吩咐就直管說,奴才站慣了。”
他一臉的謙卑,我點頭笑着道:“調養了這麼久,你的身子好些了嗎?”
“好多了。”
一翻客套之後,我便切進了正題,“福公公,你說本宮現在該怎麼辦?”
我相信能夠給我指明正確方向的人,也只有他了,我遲遲不問,只是爲了給自己一些考慮的空間,內心深處,我也不過是一個軟弱的小女人,也會逃避,可是現在我不能逃了,周圍殺機已起,我必須爲自己做些什麼了。
“夫人之前走錯了一步,所以現在要想扳回局面會很困難。”他低着頭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