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和夜殤在屋頂一直喝到天大亮,兩人各懷心事,所以很容易就醉了,趴在屋頂就這麼睡着了。當旭日初昇,陽光透過雲層鋪灑在兩人身邊的時候,他們才被略微有些刺眼的陽光喚醒。
酒罈順着傾斜的屋頂咕嚕嚕滾了下來,掉在院子裡,發出一聲脆響,瞬間摔成碎片,這刺耳的聲音也驚動了屋子裡一夜未眠的清塵,當她走出房間的時候,正好看到明日和夜殤相濟從屋頂一躍而下。
不過轉眼間,清塵便已經明白了兩人昨夜都做了什麼,她並沒有責備,因爲她知道,夜殤的確需要有一個發泄口,或許只有這種方法,才能讓他心中好受一點。
昨夜的事情,衆人都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沉默,再也沒有提及,但他們的心中都清楚,燕歸樓的人正在整個南疆搜尋那些人的下落,勢必要找出真兇。
用過早膳,清塵本想去找聶心瑤,商量一下進入皇宮查探聖地線索的事情,卻突然間接到燕歸樓的消息,來傳信的正是陳凡本人。
“風樓主在燕歸樓,請樓主前去一敘。”陳凡見到清塵,拱手行禮,然後開口說着。
“風大哥在燕歸樓?”清塵反問着,可腳下卻已經做出了選擇,起身便朝着外面走去。
風晞然和懷瑾一起來南疆,懷瑾被安排到大皇女府中幫她打聽消息,可是風晞然卻這麼長時間,連面都沒有露過,今日突然出現,卻不知爲何……
“樓主,我也一起去。”夜殤見清塵要去的方向是燕歸樓,便立即跟上。
“明日留下應付六皇女,夜殤跟我走。”清塵轉頭看着要跟上來的兩人,如此吩咐着,便不再猶豫,轉身離開。
昨夜從燕歸樓回來不過幾個時辰,如今一大早又要過去,饒是昨夜一夜未眠,可是清塵卻絲毫不覺得疲憊,因爲她知道,風晞然不會無緣無故地找她,既然風晞然選擇出現在燕歸樓,想必是知道了握瑜受傷的消息,或許……風晞然的手中會有什麼線索。
燕歸樓裡,握瑜的房間中,風晞然和懷瑾正相對而立,站在握瑜的牀邊,看着昏迷不醒的握瑜,眉頭緊鎖,似乎在想着什麼。
當清塵進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幅畫面。
“姑娘,你來了。”懷瑾見到清塵,躬身行禮。
“風大哥,你來了……”清塵衝着懷瑾點點頭,然後轉頭看着風晞然,只這樣一句,卻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過來看。”風晞然看見清塵,雖不是熟悉的容貌,可那清靈的眼神卻是怎麼也改變不了的,於是也不跟清塵廢話,直接招呼清塵走到握瑜的牀邊。
清塵心中疑惑,可她知道風晞然定然是發現了什麼,於是上前幾步,她身後的夜殤和陳凡也跟着上前,一羣人圍在握瑜的牀邊,等着風晞然開口。
“握瑜身上最致命的傷口,乃心口一劍,和臉上的這一刀,這個想必你們昨夜便已經知道了,我就不再多解釋,我要說的是,你們之中可有人看得出,這劍法和刀法,是什麼路數的武功,又是什麼兵器造成?”風晞然見衆人都來了,便開口說着。
“心口那一劍,不管是力道還是角度,都把握地恰到好處,由此可見,用劍者必定是個劍法高手。至於臉上的刀上,能一刀造成這樣傷口的人……怕是也不簡單。”清塵皺着眉頭,說着。
“不錯。”風晞然點點頭,“中原的武功,大多以刀劍爲主,能有如此高深武功的人,多是在江湖上排的上名號的,倒也不是無跡可尋。”
“你是說……握瑜身上的傷,是中原的高手所爲?”清塵詫異,“可是中原的高手,我沒道理不知道,沒有人會這樣的武功。”
“你所知道的,都是近二十年崛起的年輕一輩高手,中原武林如今以我爲首,多是些年輕人,可是清塵,再往前推個十幾二十年,那些高手,你可全部都認識?”風晞然反問着。
清塵頓時愣住,她腦海中回想着關於中原武林的信息,卻發現可用的信息果真寥寥無幾。從前她一心只想着幫助蕭凌登上帝位,涉足朝堂權謀鬥爭,再加上江湖和朝堂向來是兩個領域,她也沒有過多關注江湖。
可如今,除了衆所周知的七大高手,她對其他的人,一無所知。
“風大哥,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如果你知道,就告訴我,這件事……不僅關係到握瑜的性命,我總感覺,背後還有更大的陰謀。”清塵想了想,開口問着。
“不錯,據我觀察,握瑜身上的這一刀一劍,都不是沒有出處的。”風晞然說道,“先說這一劍,傷口與三十年前雲山派的天霖劍十分相似;而臉上這一刀,卻像是四十年前武林第一刀客上官長恨的狂恨刀。”
“雲山派的天霖劍,上官長恨的狂恨刀……握瑜不過是個剛出江湖不久的弱女子,跟他們有什麼關係?爲何他們會對握瑜痛下殺手,甚至要毀了她的容顏?”清塵不解,“更何況,我雖對這些武林門派不瞭解,可我也知道,雲山派早就在三十年前覆滅,而上官長恨也已經幾十年不曾涉足江湖。”
“這便是事情的關鍵所在。”風晞然說道,“不知道你有沒有發現,握瑜身上的這十幾處傷口,大小、角度、力道和走向都不相同,這說明她的傷口並非一兩個人造成,而是很多人同時圍攻,而且這些人,分屬不同的門派。”
“你是說……有人組織了這些門派的人,讓他們對握瑜下殺手?”清塵問道。
“不是組織,而是控制。”風晞然長嘆一聲,終是將這個事實說了出來。
南疆本就是一灘渾水,清塵當時爲了蕭逸義無反顧地來這裡的時候,他就有些擔心,所以他追着來了,本以爲自己在暗中默默地幫助清塵就好,只要保護着她不受到傷害,就沒有問題,可是沒想到,竟然讓他發現了一些隱藏在背後不爲人知的事情。
“控制?”清塵聽了風晞然的話,大驚失色,瞪大眼睛看着風晞然,似乎有些不理解他話裡的意思。
“沒錯,控制。”風晞然點頭,“就是你想的那樣。”
“你是說,有人控制了一大批武林高手,利用他們決定的武功來做一些見不得人的事情?”清塵問道。
風晞然並沒有回答,可是他的沉默卻已經給了清塵答案。
清塵心中暗驚,她沒有想到,握瑜重傷的背後竟然會牽扯出這樣一件事,如果不是風晞然恰好在南疆,如果不是他來告訴她,恐怕她到現在還不知道,還被矇在鼓裡,然後傻傻的跳進別人安排好的圈套。
“這麼說來,握瑜這次受傷,還算是有價值的,不是嗎?至少,她讓我們知道了這件事,也不枉費她如今躺在牀上,生死不明。”一旁一直沒做聲的懷瑾忽然開口,如此說着。
她向來理智,比握瑜要心思細密得多,經她這麼一提醒,清塵腦海中豁然開朗,似乎想到了什麼一樣,盯着懷瑾,滿眼難以置信。
“你說的不錯……握瑜武功雖然沒有多高,但是人很機靈,再加上我一早告訴過她,不管發生什麼事,一定要保命爲上,我不希望她有任何意外。”清塵低喃,“可是儘管如此,她還是傷成這個樣子回來,她……是故意的。”
“樓主昨夜走後,我想了很久,覺得握瑜即便再怎麼不濟,也是寧副樓主的徒弟,不至於連身上那十幾道輕傷也躲不過。”懷瑾點頭,“唯一的可能,是握瑜當時就發現了什麼,但是她無法逃脫,也不想讓別人知道她已經掌握了這個秘密,爲了讓敵人掉以輕心,也爲了給我們傳遞消息,所以她才把自己弄得渾身是傷。”
“也正因爲如此,所以風樓主才從握瑜身上的傷口看出這些門道,我們才知道,原來幾十年前中原武林的各大高手,爲何在短時間內全部消失,爲什麼只有年輕一輩在武林中活躍,原來……裡面的原因竟然是這樣。”夜殤跟着開口。
“可以這麼說。”風晞然點頭說道,“我原本也已經查出一些事情,但是看了握瑜身上的傷口之後,纔將所有的事情都聯繫起來,得出了這個結論。”
“趙姑娘被噬魂蠱控制的時候,也是聽命於七皇女,其他任何人的話都聽不進去,那麼這些高手,是不是也中了噬魂蠱?”夜殤想起之前的趙若飛,然後問道,“風樓主可知,對這些高手下蠱的,到底是什麼人?”
“這個問題,我以爲大家都心知肚明。”風晞然說道,“在南疆,除了玉無緣,基本不會有人這麼做。摘星樓之前調查的所有事情,都明裡暗裡指向玉無緣,至於他爲什麼要這麼做,還有待查證。而那些高手是不是中了噬魂蠱,我也不太確定,除非能抓到那些人其中的一個,然後找一個懂得蠱毒的人看看。”
風晞然話音落下,屋子裡陷入沉寂,所有人都沒有說話。
清塵盯着握瑜,心中一片沉痛。她沒有想到,握瑜竟然會用自己的命來給她換取這麼一個情報,握瑜明明可以不理會,可以逃走,但是她知道自己的武功無法躲避那些高手的輪番追殺,便索性置之死地而後生,用自己的死亡,來告訴那些人,她無法泄露秘密。
可那些人卻沒有想到,握瑜滿是傷口的身體,便已經泄露了最大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