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的清早,清塵便帶着懷瑾和握瑜下樓用早膳,明日和夜殤早起一步,先行用過,便便守在附近,以防有什麼變故。
沒過多久,客棧的大門外便傳來一陣躁動,緊接着便聽到店小二充滿諂媚的聲音:
“喲,二公子,今兒是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
“本大爺聽說你們這兒住了個美人兒?”被小二成爲二公子的男子聲音粗獷,用洪亮的嗓門兒朝着店小二問着,聲音穿透了空氣直接傳入清塵的耳中。
客棧中本就不多的人都聽到了這個聲音,不由得看看門口,又看看正在用膳的清塵,眼中露出一抹同情的神色。
店小二聽了二公子的話,不由得咯噔一下,下意識地看向清塵的方向,臉上的神情與客棧大堂中的其他人如出一轍,心中也在爲清塵將來的命運默哀。
這樣一個如花似玉的美人,偏偏叫二公子看上了,恐怕以後也只能毀了。
二公子順着小二的目光看過去,卻見不遠處的桌邊坐着一個穿淺紫色衣裙的女子,僅僅是一個背影,便叫人心中爲之一動,不能自已。
大堂中的衆人都看着自己,唯有那女子不爲所動,依舊低着頭,安之若素地喝着自己面前得粥,似乎一點也不在乎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見二公子朝着清塵的方向走過去,店小二心中不由得一急,他不知道這姑娘纔來鎮上沒多久,怎麼二公子就知道了,他只知道察哈爾部落首領的二公子,是個極爲好色的人,但凡被他看上的女子,沒有一個能逃過他的手掌心。
“你就是他們口中所說的那個新來的美人兒?”二公子絲毫不曾客氣,走到清塵的身邊,伸出手挑起清塵的下巴,臉上露出一個自以爲帥氣的笑容,開口問着。
握瑜見狀,心中一怒,剛要動手,便被懷瑾按住,讓她不要衝動。
“是不是美人,得看不同人的眼光,不知公子覺得小女子是否可稱得上美人兒呢?”清塵聽見二公子調戲的話,並不羞怯,反而迎上二公子的目光,盈盈開口。
眼前的男子穿着漠北貴族的衣服,腰間是一條象徵着部落身份的玉扣腰帶,身形不似其他漠北男子那般魁梧粗壯,反而有一種中原男子的偉岸和俊朗,同時又多了幾分漠北男子的豪邁。
清塵在腦海中回想着眼前之人的名字,賀蘭勇,也難怪他會這麼好色,比起其他的漠北人,他的確算得上俊朗不凡,有好色的資本。
“哈哈——有意思的女人!”賀蘭勇聽見清塵的回答,放開了她的下巴,再次開口說道,“本大爺看上你了,走,跟大爺我回府。”
說罷,賀蘭勇將清塵從椅子上拉起來,拉着她的手便朝着客棧外面走去,絲毫不給清塵說話和拒絕的機會,畢竟在漠北,普通百姓很少有人敢和他對着幹,而他相信,這個孤身一人剛來漠北的女子,也一定不敢。
明日和夜殤一明一暗,見清塵要被帶走,互相對視一眼,不動聲色地跟在兩人的身後,保護着清塵,而懷瑾和握瑜見狀,也起身跟上,雖然那個二公子賀蘭勇並沒有說讓她們也跟着,但不管怎麼樣,她們都不能離開清塵半步,尤其是在漠北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二公子,你還沒問小女子願不願意跟你回府,這樣做,是不是有點強人所難?”清塵運了巧勁從賀蘭勇的手中掙脫,停住不動,開口說着。
“怎麼?你不願意?本大爺讓你跟我回府是看得起你,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賀蘭勇忽然間變了臉色,扭頭看着清塵,惡狠狠地說着。
“二公子不必動怒,小女子並未說不願跟公子回府,只是公子可否准許小女子帶上兩個丫鬟?小女子初到漠北,人生地不熟,若是身邊兩個用慣了的人都沒有,可不是要給公子添許多麻煩嗎?”清塵淡淡的說着。
賀蘭勇聽見清塵不僅願意跟他回府,甚至還爲他着想,不由得心花怒放,眼中閃過一抹亮光,連連點頭,說道:“美人兒如此貼心,本大爺又怎麼會不領情呢?你們兩個,快點跟上,伺候你家小姐。”
懷瑾和握瑜一聽,福了福身,什麼都沒說,不動聲色地跟在清塵的身後,跟着賀蘭勇上了他的馬車,朝着漠北的更深處而去。
烏蘭託布鎮的客棧有美人的消息,是清塵讓明日和夜殤放出去的,目的就是爲了讓這個叫賀蘭勇的色鬼上鉤,因爲她需要一個名正言順接近漠北各部落高層的機會,賀蘭勇就是她的機會。
若是有人問起,她大可以說自己是來烏蘭託布鎮尋親,卻被賀蘭勇強行帶走。賀蘭勇是什麼樣的人,在漠北有什麼樣的名聲,漠北衆人皆知,到時候,也沒有人會懷疑這番說辭的真實性。
清塵不能直接去見万俟俊,因爲現在漠北正值多事之秋,万俟允領兵在外打仗,一定不會放任万俟俊在漠北爲所欲爲,一定派了很多人對万俟俊重重監視,若是讓万俟允知道她與万俟俊有所接觸,那麼她之前所有的部署,也都會付之東流。
既然察哈爾部落是她此行的目標之一,到不如找一個順理成章的接口,就從察哈爾部落開始實行她的計劃。
“二公子對看中的女子就要帶走,也算是個性情中人了。”清塵坐在馬車裡,見賀蘭勇一直盯着自己看,便低笑着,開口說道。
“美人兒不覺得本大爺的所作所爲有悖倫常,難以立足於時間?”賀蘭勇聽了清塵的話,不由得挑眉,開口問道。
“公子有何錯?這世上的人,大多是被凡塵俗世的虛名所累,被束縛着,也就不能隨心所欲地活着,到不如像公子這般,既不用在意別人的眼光,自己開心就好。”清塵如此說着。
聽了清塵的話,賀蘭勇第一次對眼前的女子產生了一絲好奇。他的確喜好美色,行爲也荒誕不羈,可是被他帶回家的女人,不是哭哭啼啼嬌嬌弱弱,便是烈性女子誓死不從,像清塵這般從容淡然,甚至能夠設身處地站在他的立場上考慮問題的,還是少數。
“你倒是個妙人兒,還不知道你的名字。”賀蘭勇的眼中第一次有了沉迷美色之外的東西,他從來沒有想過,在這個世界上,還能找到一個人,理解自己的這些行爲。
他是察哈爾部落首領的兒子,卻因爲比哥哥賀蘭剛晚生了兩年,成了二公子,就失去了繼承首領位置的機會,即便他文韜武略樣樣不輸給自己的兄長,但也只能屈居人下,成爲一個好弟弟,好幫手。
爭權奪利,沒有他的份,父兄每每和都靈部落的首領密談,從來都不會叫他參與,從小他就是被忽視的那一個,所以她就只能用這樣荒誕不經的行爲,來引起父親的注意,可似乎他用錯了方式,並沒有得到他想要的,反而遭到一頓又一頓的責罵。
“小女子名喚葉雪,乃是凝月滄州葉家的遠房庶女,此番前來漠北,是因爲家母病重,尋找外出經商的哥哥,卻不曾想來了幾天,連哥哥的半點消息都沒有。”清塵隨後就是一個身份。
葉雪此人是真實存在的,她是葉家管家的孫女兒,在兩年多前的葉家滅門案中,隨着葉家的兩百多口人一起去了黃泉路,她死的時候,還不到十二歲。
“葉小姐的心思果然異於常人,若是尋常女子被我強行帶走,早已經是花容失色,尋死膩活。”賀蘭勇開口說着,看着清塵的眼眸也多了一份探究。
“葉雪只是區區庶女,從小嚐盡人間冷暖,從來都是看別人的臉色活着,自然知道隨心而活是一個多麼遙不可及的夢,如今二公子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葉雪欽佩還來不及,又怎麼會覺得不妥呢?”清塵幽幽的和賀蘭勇打太極。
通過一個人的言行舉止推測人心,本就是她最擅長的事情,更何況在來漠北的途中,她已經收到明月的飛鴿傳書,將漠北一些重要人物的生平事蹟都告知於她,所以對眼前的賀蘭勇,她也有了一定的瞭解。
正因爲如此,她纔會順着賀蘭勇的心意說這些話,因爲賀蘭勇此人,身份地位不低,但身爲庶子沒有繼承首領之位的資格,所做的事情也得不到認同,他急需要一個人來贊同他的做法,贊同他的行爲。
清塵的話,無疑是給了賀蘭勇一種鼓勵,一種讓他找到知音的感覺,只有這樣做,賀蘭勇纔不會把她當成一個普通的漂亮女人,而是當成知己,也只有這樣,她才能夠走進賀蘭勇的內心,窺探更多的事情。
堡壘,從來都是從內部攻破更加容易,察哈爾部落也不例外,她真應該感謝這世上有個賀蘭勇的存在,讓她的漠北之行,找到了突破口。
“這一趟烏蘭託布,我沒有白來。”賀蘭勇盯着清塵,如此說着。
之前在他口中頻繁出現的“本大爺”之類的話,也沒有再出現,清塵眼神微閃,便知這賀蘭勇好色是真,但大多數時候,恐怕只是在僞裝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