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的氣息縈繞在南郡四周的上空,天星國樓惜玉大軍兵臨城下,凝月國異姓侯嚴正以待,兩相對峙。
異姓侯是征戰沙場的老將,以老謀深算著稱,在沒有拿出萬無一失的攻城計劃之前,就算是號稱戰神的樓惜玉也不敢貿然動手,也正因如此,兩國戰局陷入僵持階段。
天星國遠道而來,舟車勞頓,且糧草不足,後方最近的糧草供應也需要從郎城運來,若是不能在最快的時間內拿下南郡,對天星國之後的行軍,將會大大不利。
南郡防備森嚴,異姓侯既不主動出擊,也不被動迎戰,整個南郡陷入一片沉寂,而與此同時,天星國的軍營也開始瀰漫着一絲躁動不安的氣氛。
清塵走出帳中,四處打量一番,卻見駐紮此地整整三日卻沒有接到任何命令的士兵,臉上都露出些微疲頹的神色,不禁微微搖頭,心中低嘆。
“公子,已經三日了,若是再不能拿出攻打南郡的計劃,對我軍士氣大爲不利。”明日跟在清塵的身後,顯然也察覺到了軍營中氣氛的不對勁,於是開口說着。
“我又何嘗不知道?我不過是在等一個機會罷了。”清塵低着頭,開口說着,“我早已飛鴿傳書給沐清珏,等沐清珏的聖旨一到,也就是我們出手的機會了。”
“沐清珏的聖旨?”明日一愣,有些不明白地看着清塵,不知她所言何意。
“異姓侯很難對付,所以我讓沐清珏給樓惜玉下一道聖旨,逼樓惜玉立下軍令狀,若是限定時間之內無法攻下南郡,樓惜玉便會被罷官撤職,甚至以死謝罪。”清塵深吸一口氣,淡淡的開口。
明日有些驚疑不定地看着清塵,心中有無數疑惑,卻不知道從何開口。樓惜玉是天星國軍隊的頂樑柱,不管是樓家軍還是天星國其他的軍隊,無不以天星國擁有樓惜玉這樣一位少年成名的戰神將軍爲榮。
可是如今,清塵明知道異姓侯不好對付,可還逼着樓惜玉立下軍令狀,拿性命做賭注,萬一失敗,豈不是讓天星國蒙受巨大的損失?
清塵似乎知道明日的想法,嘴角泛起一絲莫測的笑意,解釋道:“南郡不像郎城和紫藤嶺,不是我們想進去就能進的去的,且不說南郡這麼多年來在異姓侯的治理下,有自己的防衛佈局,就單說一個羅晉,也會讓我們頭疼不已。”
說完這話,清塵便轉身朝着自己的帳中走去。
“既然異姓侯和羅晉小侯爺這麼難對付,還讓樓將軍立軍令狀,豈不是把樓將軍往死路上推?戰場上的事情瞬息萬變,公子你也不敢保證對上異姓侯會萬無一失,萬一樓將軍兵敗……”明日不解。
“我讓樓惜玉立軍令狀,不是真的想逼樓惜玉去和異姓侯硬碰硬,而是想讓羅依依出手。”清塵說道,“樓惜玉雖然是戰場廝殺的將軍,但是充滿了凜然正氣,他不會去利用羅依依,要想從異姓侯那裡探聽消息,我們只能讓羅依依自己動手。”
明日點點頭,跟在清塵的身後,掀開簾子,進入帳中,卻見徐將軍安排的那個士兵如同昨天一樣,在同一時間來到這裡,收拾營帳,聽候差遣。
兩人站在那裡,看着那個叫李憶清的士兵在案几旁邊忙活,先將桌上已經冷卻的茶杯挪到一邊,而後將紛亂的書卷和地圖都收拾整齊。
清塵看着這一幕,嘴角泛起一抹冷然的笑意,手指輕彈,一道凌厲的指風從指間急速彈出,剛好打中了放置在案几邊上的茶杯,卻見那茶杯滑出案几的邊緣而向下墜落。
眼看着茶杯就要摔在地上變得粉碎,卻見那個叫李憶清的士兵眼疾手快地彎下腰,從下方托住茶杯,將茶杯穩穩地接住,隨後放到了案几上的底託中,一套動作行雲流水,快地不可思議。
“身手不錯,讓你當個打雜的士兵,還真是委屈你了。”清塵不動聲色地看了那完好無損的茶杯一眼,似笑非笑地盯着眼前之人,說着。
“軍師說笑了,不過是屬下做慣了粗活,比別人稍微機靈點罷了。”李憶清垂下頭,躬身說着。
“收拾好了就下去吧,以後沒有我的吩咐,桌上的東西都別亂動。”清塵說着,朝着李憶清揮了揮手,便讓他退了出去。
待李憶清出去之後,清塵走到案几邊,將自己出營帳之前看的行軍佈陣圖再次拿了出來,仔細看着,並未發現什麼不妥,這才放下心來。
“公子,屬下查過了,這個李憶清,身份並無可疑。”明日低聲說着。
“無可疑?”清塵冷哼一聲,“他剛纔接住茶杯時露的那一手,出手快如閃電,五指有力;他走路時腳步穩健,落地生風,一看便是內功深厚之人,可是連我都無法探得他內功的深淺,這隻能說明一件事。”
“連公子都無法探得內力深淺的人,要麼就是不會武功,要麼就是功力遠在公子之上。”明日說道,“公子的意思是,這個李憶清,武功比公子還要高?”
“你們查不到他的任何疑點,不代表他沒有疑點,只能說明他僞裝的很好。”清塵說道,“好了,你出去候着吧,沐清珏的聖旨一到就立刻通知我。”
明日聞言,點了點頭,轉身走了出去,守在了營帳的外面,而清塵卻坐在椅子上,閉着眼睛,腦海中卻浮光掠影地閃過一些深藏在內心的事情。
如今這具身體雖然不是她本來的,武功也不如前世那般達到鼎盛,可就她如今的功力來說,也足以躋身一流高手的行列,在她的認知中,比她武功還要高的,也不過就那麼幾個人而已。
如今四國內亂外患不斷,風晞然被送到莫前輩那裡養傷後就一直沒有出現,蕭凌據說被蕭逸廢了武功,顧延昭受傷逃走不知所蹤,羅晉在南郡協助異姓侯鎮守,万俟俊不是她的對手,玉無緣遠在南疆……
到底是誰,會費盡心機地潛伏在她的身邊,目的又是什麼呢?
想起初見李憶清時,心中那一閃而過的熟悉感,清塵不由得皺起眉頭,她終於知道這一摸熟悉從何而來。
眼神。是李憶清的眼神,當李憶清從最初的慌亂中沉寂下來之後,那眼神中一閃而過的篤定和了然,竟和午夜夢迴時,她腦海中劃過的雙眸一模一樣。
這件事她誰都沒有說,就連她身邊最親近的懷瑾和握瑜也不知道,不知道她每晚深夜醒來,並不是因爲憂心前方戰事,而是因爲她夢到了那個讓她再一次失了心還差點丟了命的男人,蕭逸。
思及此,清塵的心中沒來由地滋生出絲絲抽痛,就像綿綿細雨似的銀針一根根紮在心上,細細密密,找不到一絲空隙。
原本以爲重生後,她可以心硬如鐵,不再被任何人牽動情緒,可誰知那個叫蕭逸的男人還是猝不及防地闖進她的心裡,不過是一年多的功夫,與他相處時的點點滴滴竟在無形中深刻在她的腦裡心裡,揮之不去。
就算到了如今,她明知自己一開始就落入了蕭逸的局,明知自己所做的一切都在那個男人的一手策劃之中,可她還是忍不住想念,那個深謀遠慮處變不驚的男子,那個時而玩世不恭卻又時而深不可測的男子。
“公子,聖旨到了。”明日掀開帳子,走進來,對清塵說着。
清塵聽見明日的聲音,強迫着自己從思緒中清醒過來,斂住心神,努力讓方纔還紛亂不已的心潮變得平靜,而後開口:
“走吧,等了這麼久,這齣戲也該開始了。”
說罷,清塵從椅子上站起來,再次朝着外面走去,而明日跟在清塵的身邊,頗有些擔憂地看着清塵,因爲他分明感受到清塵稍稍泄露的心緒。
樓惜玉帳中,包括趙雲、於涵、徐明等有品級的將領都悉數到齊,就等着清塵的到來。
清塵掀簾而入,目光從帳中人的臉上一一掃過,最後落在唯一一個不是軍中將領的人身上,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看來沐清珏也是演戲的高手,派了個如此重要的人來宣旨,那麼這道聖旨,就更具有說服力了。
“沐軍師,好久不見。”來人先看到清塵,便立即起身開口行禮。
“京都一別,匆匆數月,天權統領近來可好?”清塵笑了笑,開口回答着,而後旋身落座,“不知道天權統領這一次,帶來了皇兄什麼樣的旨意呢?”
話畢,清塵與天權的目光在空氣中交匯,投給彼此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而後錯開,歸於沉寂。
“樓惜玉接旨——”天權聽了清塵的話,這才從袖中掏出聖旨,緩緩展開。
帳中所有的人聞言,都跪下接旨,唯獨清塵不爲所動,穩如泰山地坐在椅子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天權,靜默不語地等着他念出聖旨上的內容。
天權曾跟在清塵身邊辦事,很知道清塵的性子,更知道清塵如今在沐清珏心中的地位,於是對清塵這種大不敬的行爲並沒有多說什麼,而是將目光轉回到聖旨上,將聖旨上的內容逐字逐句地念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