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在下看,此事屬南疆內部之事,與我等無關,我等就不用再摻和了。”嚴如海出聲,打破了堂中的沉寂,再次開口,“樓將軍,你以爲呢?”
“嚴丞相所言甚是,我天星國和漠北,確實可以置身事外。”樓惜玉微微點頭,說着,目光卻看向上首的蕭逸。
即便確定此事乃是南疆內部的爭鬥,不管其他三國的事,可九珠連環失竊畢竟在凝月的地界上發生,天星國和漠北可以置身事外,但是凝月不行。
“來人吶,將夢華郡主帶下去,關在房間裡,不準任何人探視,也不準出房門一步,每天三餐送進去,直到本宮找到九珠連環爲止。”聶心瑤並未理會樓惜玉的話,直接下了命令。
霎時間,從門外涌進幾個南疆士兵,將聶夢華連同她的丫環眉喜一起,表面護送實則押送地送回了房間。
“本王懶散慣了,也不是那個追查真相的料,比不得沈丞相在朝爲官多年,辦事周全,沈丞相,此事不如就由你稟告皇兄,協助南疆尋回遺失的至寶,如何?”蕭逸從最開始說話之後,就不曾再開口,如今看大事化小,身上那種慵懶的氣息便又冒了出來,便如此對沈鶴說着。
衆人都知道蕭逸的德行,便也沒有多懷疑什麼,因爲在凝月國,一個能辦事的丞相的確要比一個無實權的王爺有用得多。
“下官謹遵王爺吩咐,定會將此事悉數稟告給皇上,請王爺放心。”沈鶴拱手點頭。
“既如此,那這裡就沒本王什麼事兒了,春宵一刻值千金,這大半夜的,恐怕也只有小桃紅會歡迎本王進門了,本王就先行一步,告辭了。”蕭逸見沈鶴答應,渾身上下一鬆,拍了拍衣袍,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樓惜玉看着蕭逸離開的背影,眼神微閃,露出一抹深意,隨即也告辭,帶着自己的人離開了大堂,回到蕭逸給天星國使臣安排的院子。
隨着樓惜玉和嚴如海相繼離開,大堂中便只剩下了沈鶴與聶心瑤兩個人,卻見兩人對視一眼,目光不着痕跡地在空中碰撞,隨即移開。
“六皇女殿下,下官也告辭了,若是有任何需要,只管差人來丞相府便是。”沈鶴拱手說着。
“既如此,那就有勞沈丞相了。烏沁,送客。”聶心瑤笑着應下,便讓身邊的婢女把沈鶴送了出去。
地上的黑衣人早已經被人擡了下去,唯有他倒下時,嘴角邊滴在地上的血跡,提醒着方纔的事情並不是一場夢境。
聶心瑤的眼中閃過寒光,盯着那兩滴血跡,心中已有了主意。
凝月也好,天星也罷,不管這件事是誰做的,對她來說都是個絕好的機會,因爲她離開南疆的時候,母皇就曾經告訴過她,聶夢華……絕對不能活着回南疆!
如此想着,聶心瑤出了別館大堂,回到自己的院子,朝着聶夢華的房間深深看了一眼,嘴角露出一抹凌冽的笑意,腳步並沒有停留,徑直回了房間。
而早先一步離開的蕭逸,並沒有回逸王府,而是如同他自己所言,去了輕煙翠柳,名義上是找小桃紅,實際上卻是回了自己的地方。
蕭逸進門坐定之後,趙旭和趙巖先後在房間裡出現,朝着蕭逸行禮。
“說說你們都查到什麼?”蕭逸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兩個手下,問着。
“屬下奉王爺之命去查積雲寺,果然有發現。”趙旭率先開口,“屬下先前跟蹤過王妃,所以這次直接去了積雲寺主持智通大師的房間,卻發現智通大師的房間裡有一條密道,直通積雲寺後山的雁不歸竹林,王爺可知,屬下在那竹林裡,發現了什麼?”
“什麼?”蕭逸皺眉問道。
“是沈二夫人,也就是沈側妃的母親,還有王府聽雨軒曾經的粗使丫頭,紅綾。”趙旭回答着。
他是蕭逸的貼身隨侍,自然知道蕭逸曾經誤會過沐清塵,以爲沐清塵設計了沈二夫人的死,好讓沈碧寧對相府徹底死心,可是他沒有想到,沈二夫人不但沒死,反而在積雲寺後山竹林好好地說着,有丫頭伺候着,不僅毒解了,氣色看起來也比從前好了很多。
蕭逸聞言,目光緊縮,眼中似乎有驚濤駭浪閃過,瞬間歸於平靜。
“我是不是蛇蠍心腸,王爺不是早就已經知道了嗎?我連自己都狠得下心,更何況是別人?……”
沐清塵倔強的聲音在蕭逸的腦海中響起,帶着一絲不屑和嘲諷,原本以爲她是心狠手辣的執迷不悟,如今看來,竟然是對他誤解的不屑一顧。
他原本以爲沐清塵所有的計策和謀略,都是以犧牲別人的性命爲代價,可是沒想到,除了襄貴嬪肚子裡的孩子,和大夫陳炳,沐清塵所利用的人,現在都好好活着,說不定,陳炳也被沐清塵安置在某個不爲人知的地方,活的好好的。
至於陸香染,她的孩子是她自己動手打掉的,陸香染處於深宮,有太后和沈碧環在,孩子遲早留不住,沐清塵不過是讓這一切提前到來而已。
“趙巖,你可有查什麼?”蕭逸將自己的心思掩住,而後轉頭看着趙巖,問着。
“屬下易容成露落居的打雜婢女,一直都待在露落居附近,在別館出事那段時間,王妃一直和沈側妃在屋子裡下棋,並沒有出去過,屬下也並未看到有什麼人進來。”趙巖拱手說着。
“我知道了,你們都下去吧,不用再跟着她了,就算要查,也是本王自己來。”蕭逸冷冷地吩咐着,眼中的流光一閃而過。
“屬下告退。”趙旭和趙巖對視一眼,隨即離開,隱於黑暗中,消失不見。
蕭逸站在輕煙翠柳頂層的房間裡,將窗戶打開,看着逸王府的方向,腦海中閃過無數個念頭。
九珠連環失竊,到底是不是沐清塵做的?
如果是她,那麼她不曾離開露落居半步,又是誰有那個能耐,潛進守衛森嚴的別館,拿了九珠連環離開,還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將這件事栽贓到聶夢華的身上?
若此事與沐清塵有關,那麼沐清塵的手下到底有多少能人異士聽她差遣?她一個天星國的公主,傳聞久居深宮足不出戶,又何來如此大的能力,將手中勢力發展到凝月國?
可如果不是沐清塵,那麼她爲何要女扮男裝去望江樓?爲什麼要扮成小二去打探消息?絕對不是因爲他隨便胡扯的那個滑稽理由……
想起望江樓的那一幕,蕭逸自己都很詫異,明明對沐清塵還心存芥蒂,明明覺得沐清塵心狠手辣,可是爲什麼會不由自主地開口爲她掩護?
除了葉傾城,此生還沒有哪個女子,能讓他如此失控,就連引以爲傲的理智,也在見到沐清塵遇險之時,被拋在腦後。
夜色漸濃,迷霧漸深,回到凝月國,讓他琢磨不透的,並非朝中局勢,黨派之爭,反而是這個向來低調而毫不起眼的女子,沐清塵。
蕭逸在輕煙翠柳夜不能眠,想着如今的一切,逸王府的露落居里,同樣有人深夜不眠。
“王妃,王爺不會回來了,您還是先休息吧。”錦顏看着案几邊的沐清塵,如此說着。
此時的沐清塵只着一件就寢時的單衣,身上披着稍厚一點的披風,案几上的燭火明明滅滅,火焰跳動着,照在沐清塵手中的書上,而清塵恍若未聞,只是低眉,長長的睫毛在燭光的照耀下,在絕美的容顏上投下一片陰影。
“我並非在等王爺。”清塵動作未變,只是將手中的書翻過一頁,這才說道,“若是你困了,就下去歇着吧,你不會武功,比不得握瑜精神好,這裡讓握瑜伺候着就好。”
“王妃,奴婢不是這個意思,奴婢只是想說,夜深了,王妃身子骨本來就弱,還是早些歇息的好。”錦顏解釋着,話音剛落,便感覺到背後一絲涼風,這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開口道,“原來王妃是在等那個黑衣人。”
“沒錯,你和握瑜去門口守着吧。”清塵這才放下書,對錦顏和握瑜吩咐着。
夜殤待錦顏和握瑜出去後,這才現身,落在清塵的面前,將別館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講了一遍,一字不漏。
“王妃猜得沒錯,南疆六皇女和夢華郡主之間,果然有嫌隙。”夜殤說道,“接下來,該怎麼做呢?”
“接下來,就輪不到我們操心了,蕭凌是個有謀略有野心的人,他一定懂得怎麼把握機會。路已經鋪好了,若是蕭凌還不會順杆兒往上爬,那他也就沒必要當這個皇帝了。”清塵笑了笑,“今日之事,蕭逸定然會對我有所懷疑,這幾天你就不用過來了。”
“是,屬下告退。”夜殤點了點頭,縱身離開了露落居。
沐清塵將案几上的書合上,看着跳動的燭火,嘴角勾起絲絲笑意,而後起身,吩咐了錦顏和握瑜去休息,自己也走到牀邊,褪了披風躺下。
五月初五,果真是個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