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珞漓一出京兆尹大牢,身體一顫,險些摔倒,暗鳶急忙上去撫着沈珞漓上了馬車。
沈珞漓坐在馬車上,伸手撫着自己的左胸口,她輕輕喘息,暗鳶也不敢打擾沈珞漓,便抱着手臂坐在車門旁,細心的聽着四周的聲音。
突然她猛地身體向前傾斜一點兒,沈珞漓感覺到她的動作,擡起頭看向她,用眼神兒詢問怎麼了。
暗鳶細細停了一下,鬆了口氣,正要開口,外面吵鬧的聲音已經越來越大,沈珞漓也聽見了,她戴上面具,掀開簾子,一看,居然在墨家商鋪總店外面。
“停。”沈珞漓輕輕吐出一個字,馬車立馬停下,十分平穩,但是那細微的晃動仍舊讓沈珞漓疼的額頭泛起一層冷汗。
暗鳶沒說什麼,卻細心的上前撫着沈珞漓下車,沈珞漓一下來,就瞬間吸引了墨家店鋪外面的百姓的目光。
沈珞漓掃了一眼,便看見跪在店鋪外面的阿宏,不用問,也知道這是在幹什麼。
阿宏回頭看見沈珞漓,眼睛瞬間一紅,懊惱的不敢去看沈珞漓,大聲吼道:“阿宏對不起沈掌櫃,要不是小的……小的嘴欠,也不會讓沈掌櫃受了這麼重的傷!”
阿宏說完,覺得更加愧疚,“咚!”的一聲在地上磕了一個響頭,哽咽着說道:“阿宏對不起沈姑娘!”
沈珞漓看了一眼阿宏,視線掃在他血肉模糊的額頭,微微側目。這時墨家商鋪的主事兒人立馬過來,向沈珞漓拱了拱手:“沈掌櫃的好!”
“好!”沈珞漓剛要回禮,這個主事兒人立馬伸手虛扶一下,沈珞漓身體不適,也不和他客氣,又轉回頭看着跪在地上的阿宏,對他說道:“起來吧。”
“阿宏愧對掌櫃的,不敢起來,阿宏請沈掌櫃懲罰!”阿宏說完又低下頭重重的磕了一個響頭,再擡起頭,額頭上血淋淋的,十分的滲人。
圍在四周看熱鬧的百姓嚇得驚呼一聲,有些膽子小的已經捂着眼睛離開了,沈珞漓深深地看了一眼阿宏,然後閉上眼調整一下自己的呼吸。
這個主事兒人一見阿宏這樣,嘆了口氣,恨鐵不成鋼的瞪了阿宏一眼,不好意思的衝沈珞漓說道:“沈掌櫃都是小的選人不慎,讓您受了這麼重的傷,總掌櫃已經說了,這人由沈掌櫃處置。”
“我?”沈珞漓聽到這話睜開雙眼,轉眸想了想,明白白子墨是想讓自己親自出氣,她心裡輕嘆一聲。
“既然如此,就按照墨家家規處置即可。”沈珞漓說完擡起頭,事情已經發生,她再怎麼處置阿宏也無濟於事,反倒會讓墨家人心慌慌。
阿宏和主事人兒一聽都是一愣,主事人兒試探的問了一句:“沈掌櫃,按照墨家家規,多言者杖責五,這懲罰會不會太輕了?”
阿宏愧疚的不敢看沈珞漓,也覺得這個懲罰不足以表達自己的愧疚,剛要開口,就聽見沈珞漓淡然的說道。
“既然墨家商鋪有規矩,並且這個規矩一直延續到現在,那麼就說明白它沒有問題,我們都是墨家店鋪的人,自然要按照其規矩來,如果誰有異議……”
沈珞漓說到這兒,聲音一沉,掃視在場墨家店鋪的人,一字一句鄭重的說道:“那就是對墨家店鋪的規矩有異議是不是?”
阿宏愣了一下,急忙低呼道:“小的不敢!”
主事兒人也急忙應和一句:“不敢!”看着沈珞漓的目光帶上一絲佩服,覺得沈珞漓格外的大度。
“既然如此,這件事兒就再也不要提了,還有,以後一切都按店鋪裡的規矩來,沒有特殊!”沈珞漓說完掃了一眼主事兒人和阿宏,便轉身讓暗鳶撫着上車。
沈珞漓坐在車上看似在小憩,可是腦袋一刻也沒有停下思考,商會大賽的事兒算是完事兒了,如今擺在她眼前最大的問題就是怎麼能躲過東方玉。
沈珞漓想的出神,等到她想到一個辦法的時候,擡頭一看,馬車已經停了許久,暗鳶見沈珞漓終於睜開眼睛,小心湊過去,低聲說道:“要不要現在送主子回去?”
沈珞漓拿起一旁的白色斗篷披在身上,悄悄下了馬車,從一旁的小路向沈府後門走去,暗鳶則一直在暗處感受四周是否有人。
沈珞漓一回到屋子裡沒想到就看見白子墨坐在她屋子內的正廳裡,白子墨一見沈珞漓進來,起身,剛要開口,突然想到什麼,一雙漂亮的桃花眼卻錯開了沈珞漓過於深沉的雙眼。
“你的傷好些了嗎?”白子墨說完見沈珞漓沒有回他,這才轉過頭看着她,就看見她臉色蒼白,白子墨想都沒想身體就快一步向前想要扶住沈珞漓。
沈珞漓卻單手捂着自己的左胸,向旁邊兒走過去,不動生色的錯過了白子墨的手。
沈珞漓故作輕鬆的走到椅子旁,坐下,微微喘息:“沒什麼大事兒,只是我想你應該得到消息了,我外公和東方玉要回來了。”
白子墨看了一眼自己剛剛伸出去的手,默默的收回來,他點了點頭,不過再開口,說的話內容卻染上了自己內心的情緒。
“珞漓,你有必要和我如此生疏,難道你我之間只有所謂的公事兒,沒有私事兒了?”白子墨沒想到沈珞漓居然這麼冷漠,終究是沒有忍住自己的脾氣。
沈珞漓張開口,輕輕咬了一下自己的嘴脣,一開口,聲音依舊冷漠,透着公事公辦的架勢:“子墨,你的情我受不起。”
“珞漓,你到底在怕什麼?”白子墨見沈珞漓終於鬆口了,急切的問了一句,沈珞漓錯過頭,閉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氣。
白子墨不愧是白子墨,居然輕而易舉的就看穿她的心,她確實是怕,她爲復仇而生,又怎麼能有多餘的心思去談情說愛,最終註定她會負了白子墨,又何必開這個頭。
“白子墨,如果你還想要和我合作,那麼就只談合作,要是再說其他的,你我之間,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了,請便!”沈珞漓說完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示意他可以離開了。
白子墨還想說什麼,但是看沈珞漓的表情不像是開玩笑,再者在他心裡,沈珞漓也從來都不開玩笑。
“好,暫時不談,我們言歸正傳,東方玉,你想怎麼辦?”白子墨壓下心中的悸動,和沈珞漓討論起來現在最爲嚴峻的事兒。
沈珞漓見白子墨終於不再糾纏之前的問題,心中鬆了口氣兒,卻莫名的有一種失落繚繞心頭,她閉上眼睛裝作很累,卻想要藉此掩飾眼裡一閃而逝的遺憾。
“我有辦法了,明天我要去一趟郊外狩獵場……”沈珞漓還沒說完,白子墨一聽郊外狩獵場五個字,立馬打斷沈珞漓的話。
“沈珞漓,你是不是瘋了!難道你真的不要命了!”白子墨低吼出聲,沈珞漓一聽,睜開眼睛看着白子墨,眼神兒沒有半分妥協。
“白子墨,我再說一次,你我只是合作關係,我的事情我自己做決定!”沈珞漓也低吼回去,並沒有給白子墨開口的機會。
她繼續說道,“今晚我就讓暗鳶去準備,明天一早我就去馬場,會在無人的地方摔倒,然後‘重傷’!”
“沈珞漓!”白子墨剛剛忍耐下去的脾氣又涌了上來,沈珞漓就是白子墨的劫,在她面前,他怎麼都沒有辦法維持冷靜的面具。
沈珞漓沒有回答白子墨,只是看着他,一雙眼睛滿是堅定,這個決定根本不可動搖。白子墨一見沈珞漓這樣,再開口語氣稍微軟了些。
“你現在的傷,要是那麼折騰一下……”白子墨一想到那個情形,心就揪在一起,爲什麼沈珞漓總是如此的拼命,“你真的不想要你的命了嗎?”
“我比任何人都珍惜自己的命,因爲我還有好多事兒沒有完成,可是,子墨,我每日都是踩在刀山上,如果稍微放鬆一下,就有可能萬劫不復,所以爲了活下去,我必須用命去拼。”
這是她自己選擇的路,沈珞漓從來都不後悔,如果今生不能拼勁全力報她全家慘死的仇,那她即使平安活下去,也會追悔一生。
白子墨明白沈珞漓的性格,知道勸不了她了,語氣又輕了一些,似是呢喃:“非要如此?”說完這話,其實也就是他妥協了,白子墨的心卻格外的難受。
他雖然不自負,可是對於自己的能力一向很有信心,但是今日,他只能看着自己心儀的女人身處險境,卻什麼都做不了,他真的很不甘心。
沈珞漓見白子墨終於支持她了,點了點頭,眼裡含着一分愧疚,這一世,她第一次對一個人產生愧疚,或許也是唯一的一個。
“不能再拖了,如今這是唯一的辦法,東方玉已經已經於蘇家結盟,如果讓他看出我身上的傷,後患無窮,要是引起蘇翩然的注意,那一切都前功盡棄了。”
沈珞漓很耐心的和白子墨解釋,解釋完,她看着白子墨,想要硬氣,卻終究柔軟的說了一句:“放心,我會讓暗鳶安排好,不會讓身上的傷惡化。”
“如果有什麼需要,就來找我。”白子墨至始至終沒有再看沈珞漓一眼,雖然他默默贊同了沈珞漓的計劃,但是心裡仍舊拗不過那個勁兒,說完這話,直接一躍,從窗子出去了。
沈珞漓看着那一襲白衣,輕嘆一聲,一嘆過後,整個人又恢復之前的清淡如水,似乎剛剛從未和人起過爭執,也從未動心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