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荼雅終於肯接受這個事實,赫連岑才放開她的手,無力的倚靠在一旁的柱子上,目光心疼又受傷的望着落淚的女子。
“他死了……”荼雅無力的癱坐在牀榻旁,握成拳頭的手一下下的砸着榻邊,被砸的骨節通紅,鮮血絲絲縷縷滲了出來,而她猶自雙眼含淚重複着:“他死了…他死了……”她緩緩閉上眼睛,淚水順着臉頰滾落了下來,“他怎麼捨得就這麼死了,他讓我和宸兒怎麼辦?我們該怎麼辦啊?”
赫連岑跪到她面前,緊握住她的手,阻止了她近乎自殘的行爲,“荼雅,你別這樣,荼雅你還有我!你還有我啊!我會照顧你,也會照顧宸兒!我會用盡一切力量保護你們,不讓你們受到傷害!所以我求求你,求你不要再折磨自己了!好不好?”
荼雅擡頭,望向男子的眸光中卻沒有了往日的軟弱和深情,而更多的是絕望和自責。她一把推開赫連岑,不停地大叫着:“別碰我!別碰我!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要不是因爲有愧於我,覺得無法面對我,他不會決定御駕親征,更不會一戰便是三年,也就不會遇刺,不會死了!是我害死了他!是我害死了他!”
“你沒有錯,荼雅!皇兄不愛你不是你的錯!他覺得有愧於你更不是你的錯!你不能這麼責怪自己!荼雅!”
荼雅搖着頭,“是我的錯,就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當初執意來到大凜,他就不會被迫娶了我……他也許會娶到七尋,或者其他的女子,他會平平安安的活着,而不是……這都是因爲我!我纔是害死他的罪魁禍首!”
“不,不是你的錯!是我!”赫連岑攥緊拳頭,“是我對皇兄說我愛上了你,皇兄爲了成全我們,纔會御駕親征的!你要怪就怪我吧!不要怪自己了!”
荼雅擡眸望着表情急切的赫連岑,男子眸中的擔憂和深情猶如一隻千斤的重擔,壓在了她的心頭,讓她的愧疚更深更重,更加的無法消弭。
“我不應該自私的幸福……”她呢喃着,推開了靠近的赫連岑,決絕的道:“走!你走!我不想再見到你,我不要再見到你,你走啊!”
“荼雅……”
“你走!”她望着他,一字一頓的說:“我,恨,你!走!”
赫連岑站起身,滿眼受傷的睇着眉目絕然的女子,“好,我走!如果看不到我,能讓你對皇兄的愧疚和自責減少一些,那麼我成全你!”說罷,他便轉身大步走出了內殿,徒留下荼雅一人淚水滂沱。
“走!都走!”她嘶聲喊道。
自古以來,中秋佳節便是月圓人團圓的日子,如今這個舉國歡慶的節日對荼雅而言,卻有着說不出的淒涼和諷刺。普通的老百姓可以圍坐桌前,賞月敘舊,而她卻只能靠坐在赫連煜昔日的錦榻邊,抱着他曾穿過的龍袍,懷念再也回不去的從前。
中秋節過後的一連幾天,荼雅都獨自一人待在聖安殿裡,不吃不喝,更嚴令任何人進去打擾。別說是朝臣百官了,就連離都城中的百姓都聽到了不尋常的風聲,街頭巷尾的到處議論紛紛了起來。要不是還有赫連灃坐鎮,大凜朝只怕是要出亂子了!
鳳七尋曾勸說赫連灃,要他給荼雅多一些時間,可是眼瞅着日子一天一天過去,而荼雅的狀態不僅沒有好轉,反而日漸萎靡了起來。她最終忍無可忍,不顧赫連灃等人的阻攔,徑自入了宮,不由分說的朝聖安殿而去。
路上的時候,鳳七尋遇到了抱着宸兒的奶孃,索性從奶孃懷裡接過宸兒,抱着他一起去了聖安殿。
荼雅似乎還保持着最初的動作,懷抱龍袍,目光呆滯而無望,淚水不時地從她的眼眶中滑落,滴在衣服的前襟上。
鳳七尋上前把宸兒放在她旁邊,搖着她的身子道:“荼雅,你振作一下好不好?我知道我沒有資格,更沒有立場安慰你什麼,我也知道言語的安慰根本不起作用,可我還是要說。皇上雖然去了,但是你還活着,宸兒還活着。宸兒還那麼年幼,他需要母后的疼愛和照顧,他已經沒有父皇了,難道你想讓他連母后都沒有嗎?”
荼雅的眼珠動了動,卻只是淡淡的看了宸兒一眼,便再無動作。年幼的孩童上前拉扯着她的衣服,一遍又一遍奶聲奶氣的喚着:“母后…母后……”
“荼雅!皇上在天有靈,絕對不希望看到你這個樣子,宸兒需要你,整個大凜朝都需要你!你振作起來啊!”
瞧見荼雅始終不爲所動,鳳七尋霍的站起身,掐腰睨着她,一臉氣憤的呵斥道:“夠了!扎馬爾汗·荼雅,你就算消沉也要有個限度吧?你現在這副鬼樣子想要給誰看?我知道你傷心,你難過,你生不如死,可是我們就不傷心難過嗎?他是赫連岑和赫連茜的親哥哥,於我更是猶如兄長般的人,你以爲他死了,我們的傷心和難過會比你少嗎?不會!我們之所以不像你這樣消沉,是因爲我們明白——逝去的人已經逝去了,可是活着的人還要繼續活下去!”
荼雅緩慢的擡起眼,充溢着的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我只是想不明白,這好好的人,怎麼說沒……就沒了呢……”
明明他臨行前的豪情壯志還言猶在耳,明明他或冷酷或溫柔的容顏還清晰的刻印在腦海,明明那些細數着日子的等待還充滿了期待,怎麼一轉眼間卻恍若隔世了呢?
鳳七尋矮身抱住了荼雅,聲音哽咽的道:“荼雅,想哭就大聲哭出來吧!你雖然是皇后,但也是一個尋常的女子,你不要把什麼都憋在心裡,傷心也好,難過也罷,哭出來才能解脫!”
荼雅終是抱着鳳七尋,放聲大哭了起來。淚水固然沾溼了鳳七尋的衣襟,卻着實讓她鬆了一口氣,她還以爲以荼雅這般固執的性子,會一直低迷下去呢!
痛哭過後,荼雅似乎放鬆了許多。
她抱起也跟着哭了一會兒的宸兒,語氣肯定的道:“我不會再消沉下去了,我是皇后,是一國之母。他雖然不在了,可是他的江山和百姓還在,我身爲他的妻子,理應替他守護他拼儘性命也要守護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