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下跪在地的赫連灃等人外,初聽聞赫連煜死亡消息的其他人都不禁僵在了當場。赫連岑眼眶一紅,雙手緊握成了拳頭,手背上凸起的青筋在在表明了他的悲憤;赫連茜更是身子一軟,要不是一旁的鳳柒陌急忙起身扶住了她,差點就摔倒在了地上。
鳳七尋亦是微張着嘴,一臉驚愕的表情。儘管根據剛纔赫連灃等人的種種反應,她已然猜到了些許,但是當赫連煜的死從他的嘴裡說出來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僵直了身體,極致的悲傷猶如潮汐般鋪天蓋地的洶涌而來。
這其中最難過的,應是非荼雅莫屬了——她等了三年,盼了三年,好不容易等到大軍凱旋而歸了,沒想到迎來的竟是赫連煜遇刺身亡的消息,還有一尊棺槨,一個靈柩……
原以爲她會失控,會慟哭,會咆哮,可是沒想到她只是彎腰扶起了赫連灃,明豔的面龐上並沒有衆人預料中的悲痛欲絕,反倒還帶着幾分疏淺的笑意。
“王爺莫要和本宮開玩笑了,他可是皇上,皇上的生死豈能兒戲?”女子柔柔的道,眸子裡亮晶晶的光彩是眼淚,亦或是其他的什麼。
“臣沒有開玩笑,皇上的確已經仙逝。離去之前,皇上特意囑咐臣,爲了防止軍心不穩和國民動搖,新君繼位前——秘不發喪,所以臣和諸位心腹將軍才……”
“皇上沒有死!”荼雅大聲打斷了他的話,伸手一指內殿,道:“他還躺在內殿的龍榻上休養呢!他明明只是抱恙在身,怎麼就能說是死了呢?”
衆人這才察覺的荼雅的情況不對,紛紛不敢再多說些什麼。赫連灃更是皺眉看着表情低沉的女子,“娘娘,皇上是真的已經……”
“住口!”荼雅再次打斷道:“本宮什麼話也不想聽了,你們都退下吧!”
赫連灃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被鳳七尋扯了扯衣袖,用眼神阻止他繼續輕舉妄動,於是他只好拱手道:“臣告退!”
“末將告退!”
荼雅的表情這才鬆緩了些,淡聲吩咐道:“纖兒,命人傳封太醫入宮替皇上看診。”
“這……”纖兒小心的看了一眼赫連岑。
“這什麼這,怎麼,連本宮的話都不聽了嗎?還不快去!”荼雅沉下了聲音。
“是,奴婢遵命!”纖兒急忙行了個禮,腳步匆忙的跑出了聖安殿。
其他人也接二連三的走了出去。
聖安殿外,跟着赫連灃一起出來的將軍陸續告退,鳳柒陌也扶着悲痛不已的赫連茜回她的宮殿去了,殿前轉眼間便只剩下赫連灃和鳳七尋二人,安兒早在衆人前來聖安殿前,便被教習武藝的師父帶回了岐王府。
“你剛纔爲何要阻止我?”赫連灃這纔不解的問。
鳳七尋嘆了口氣,“你沒瞧見荼雅的樣子麼?她分明沒辦法接受皇上的死,你又何必非要強迫她呢?”
“可她是皇后!如今皇上一去,朝堂和後宮的大小事務都等着她定奪,她能接受也得接受,不能接受也得接受!”
鳳七尋知道赫連灃的考量,戰事初平,大凜朝不能沒有主事的人。她上前挽過男子的手臂,輕靠着他的肩膀道:“……給她一些時間,她終會接受的。”
“可……”
鳳七尋用食指按上他的脣,“別可是了,有你這個雷厲風行的大凜戰神在,我就不信還能有人動搖了國之根基!”
赫連灃無奈的睇了她,“罷了,你這般護着她,我也唯有傾盡全力護着你了!”
聖安殿內,荼雅彷彿沒有看到赫連岑眼裡的擔憂,轉過身徑直走進了內殿,坐在龍榻邊上,笑容柔婉的道:“皇上,你總算是回來了,這場仗可真是打了好長的時間呢!臣妾日日盼,夜夜盼,終於把你盼了回來,可是你也太不爭氣了,怎麼就生病了呢?”
這時,一個圓滾滾的稚童從外殿跑了進來,奶聲奶氣的喚着:“母后,母后……”
荼雅彎腰抱起他,讓他坐在了自己腿上,然後對着龍榻道:“皇上還沒見過宸兒吧!也是,當初皇上出征的時候,宸兒還在臣妾的肚子裡呢,如今都已經兩三歲了!皇上你知道嗎?宸兒他可乖了,就是每天都會問臣妾,父皇怎麼還不回來。別看他年紀小,對父皇可真是想念的緊呢!”
“母后,你在和誰說話呢?”宸兒歪着小腦袋問道。
荼雅笑着捏了捏他的小臉蛋,“母后在和你父皇說話呀!你沒看到,父皇在龍榻上躺着嗎?快,宸兒,快叫父皇!”
宸兒看了看笑意盈盈的荼雅,又望了望空無一人的牀榻,突然“哇”的一聲,放聲大哭了起來。
外殿的赫連岑聞聲衝了進來,只見荼雅皺眉看着大哭的宸兒,斥道:“哭什麼?不許哭!你不是一直吵着要見父皇嗎?”
赫連岑見狀,疾步上前抱過宸兒,一邊輕拍着他的背,一邊沉聲質問:“荼雅,你瘋了嗎?這是做什麼?”
“我不過是說宸兒兩句罷了,平日裡瞧着挺懂事的,怎麼一見到他父皇,反倒吵鬧起來了?”
赫連岑皺眉睇了牀榻一眼,上面被褥平整,哪裡可能有赫連煜的存在?他暗歎了一聲,喚來奶孃把宸兒抱了下去。
“你幹什麼?皇上還沒有看夠宸兒呢!”
荼雅站起身,想要去追奶孃,卻被赫連岑一把攔住了,“荼雅,你清醒一下吧!皇兄他已經不在了!你何苦這麼折磨自己呢?”
荼雅揮開赫連岑擋在她面前的手,眼神不善的道:“怎麼旁人不清楚,四弟你也跟着糊塗了嗎?你皇兄他分明還活生生的躺在榻上,怎麼能說是不在了呢?”
“四弟?你稱呼我四弟?”自從他們決定在一起之後,荼雅已經好久不這麼稱呼他了。
荼雅避開他質問的目光,轉過身背對着他道:“你皇兄今日身體不適,你有什麼事改天再說吧!”
“你……”
瞧着荼雅還在自欺欺人,赫連岑上前拉過她的手,把她湊近空空如也的牀榻,大聲道:“你看看!你給我好好看看!這裡沒有皇兄!這裡壓根兒就沒有躺着人!皇兄已經死了!他不會再回來了!他死了!”
“……他死了?”荼雅癡癡的望着牀榻,眼淚倏然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