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荼雅公主以爲自己會必死無疑的時候,羽箭卻擦着她的耳邊飛過,不偏不倚的射中了她身後大張着利爪,準備趁她不備偷襲她的禿鷹。禿鷹慘叫了一聲,撲扇了兩下翅膀,終於從半空中直直的墜落了下來,摔在了草地上,在一息尚存的苟延殘喘。
荼雅公主緩緩轉過頭,眼神從恐懼轉爲了錯愕,再然後是難以置信,最後才變成了感激。鳳七尋則收起弓箭,馭馬上前,然後翻身下了馬,蹲在奄奄一息的禿鷹面前,伸手抽出縛在小腿上的匕首,毫不留情的割斷了禿鷹的咽喉。
她擡眸望向騎在馬上的荼雅公主,逆光中的女子容顏綺麗,卻莫名的有一種動人心魄的美。她勾脣輕笑,語氣沒有作爲對手獲得最終勝利後的炫耀,反而多了幾分相交多年的老友之間的平和。
“公主承讓了!這次我就先贏你一次咯!”她晃了晃手裡的禿鷹,笑着說。
荼雅公主本來不知道應該作何反應,但是瞧見她臉上純良的笑容,突然就忍不住一下笑出了聲來。她亦翻身下馬,大步走到鳳七尋面前,向她伸出了手,“我認輸,心甘情願的!”
鳳七尋握住她的手,不過並沒有借力站起身來,而是在她沒有防備的情況下略一用力,把她一起拽倒在了地上,繼而兩人一同躺在了草地上,望着草原湛藍的天空和夕陽西下時猶如烈火焚燒一般的紅雲,哈哈大笑了起來。
“喂,鳳七尋,本公主要向你道歉,你和大凜朝的其他女子不一樣,你很有骨氣也很厲害!”荼雅公主側過頭望着鳳七尋,由衷的說:“看來你不止是嘴皮子利索,功夫也是不容小覷的,以前是我誤解你了!抱歉!”
鳳七尋不在意的笑笑,朝着天空伸直了手臂,似是要觸碰遊蕩的雲朵。
“公主不用向我道歉,我們彼此彼此。”她朝着天空大喊道。
“什麼意思?”荼雅公主學着她的模樣,也朝着天空大喊了一聲,頓時覺得心胸無比舒暢。
鳳七尋坐起身,側眸看向仍舊平躺在草地上的荼雅公主,淡淡的說:“因爲在此之前我也對你懷有很深的偏見,覺得你不過是一個驕縱跋扈而又刁蠻任性的公主!”
荼雅公主輕笑,眼神期許的問:“那現在呢?”
“現在嘛,我覺得公主你是一個真性情的人,愛憎分明!”
荼雅公主也坐起身,直視着鳳七尋問道:“那我們現在算不算是朋友了?”
鳳七尋點了點頭,“如果公主拿七尋當朋友的話,七尋自然樂意之至!”
荼雅公主一笑,伸手搭上了鳳七尋的肩膀,頗爲豪放的說:“那好,從今往後我們就是朋友了!別的我不敢說,但是在北戎我的地界上,誰要是敢欺負你,我一定不會輕饒了他!”
鳳七尋淺笑着點了點頭,眸中倏然溼潤了起來。
其實她一直都知道的,荼雅公主不過是一個外表強悍,而內心卻柔軟到極致的女子,一生唯一的心願不過是求的所愛的良人,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她們在上一世也曾是知心相交的好友,也曾一起策馬馳騁草原,一起於月下暢飲美酒。只不過那時,她並不知道,面前那個放蕩形骸,時常流連於離都的茶樓酒肆的女子,就是北戎獲得萬民榮寵的荼雅公主。難怪她總覺得那女子渾身上下總是透露出難掩的異域氣息!
後來赫連焱即位,她被深鎖皇宮,只能從一封悼書中獲悉她的身份和北戎的滅國之災。那個男人到底有着比天還大的野心,精心籌謀終是傾半國之力,滅了素來在西北虎視眈眈的北戎,重新擴大了大凜朝的版圖。
悼書落地,鳳七尋似乎能夠想象到那種慘烈的畫面——誓死抗戰,血染草原,夕陽泣血下的北戎鄴城屍橫遍野,身着銀色鎧甲的女子持鞭利於城牆之上,面對數以萬計射過來的飛箭仍舊面不改色,拼死護衛北戎的最後一座城池!
那些慘痛的過往倏然闖入腦海,讓鳳七尋有些猝不及防。直到耳邊響起了荼雅公主疑惑的嗓音,她才堪堪回過神來,“公主說什麼?”
荼雅公主佯裝生氣的板起臉,“喂,你到底有沒有在認真聽我講話?”
“對不起,我剛剛……有些走神了!”她低垂下頭,情緒低沉的道。
“沒關係啦!難道我會因爲你走神就生你的氣嗎?那豈不是顯得我也太小氣了?我剛剛說,既然我們都是朋友了,你再稱呼我爲公主未免就太生疏了,不如就喚我荼雅吧!荼雅!”
鳳七尋輕點了一下頭,“荼雅。”
荼雅公主滿意的點了點頭,忍不住伸手捏了捏鳳七尋的臉蛋,一臉懊惱的道:“哎呀呀,怎麼辦好呢?我好像越來越喜歡你了!你看你,不僅長得天姿國色,性格更是好到沒話說,真是想不通岐王爺那般冷冰冰的男子,怎麼能虜獲你的芳心呢?”她突然緊握住鳳七尋的手,一臉狡黠的說:“七尋,不如這樣,你不要喜歡岐王了!你改成喜歡勒桑吧!這樣你就可以嫁過來北戎爲妃了,到時候你成了我的王嫂,我們就可以一直一直在一起了!”
“呃……”鳳七尋有些哭笑不得。
“怎麼樣?怎麼樣?我的提議怎麼樣?你要不要考慮一下?”荼雅公主滿懷希望的問。
“荼雅,一個人的心並不是她能夠輕易左右的,不是想喜歡誰就可以喜歡誰,想不喜歡誰就可以不喜歡誰的,我對岐王的感情,怕是此生難以斬斷了!”
“啊,那太可惜了,我是真的很想讓你做我的嫂子!”荼雅公主不無失望的道。
看着她的情緒變化,鳳七尋不覺好笑的說:“荼雅,先不說勒桑王子會不會答應娶我,就算我做了你的嫂子,也不可能陪你一輩子啊!”
“爲什麼?”
“你難道就不嫁人了嗎?嫁人了遲早是會離開帝宮,離開父母和兄長的庇護的!”
“父汗說我可以招駙馬,這樣我就可以一輩子待在父汗的身邊了!”荼雅笑着說。
鳳七尋點了點頭,繼而歪着腦袋問道:“那萬一你中意的男子沒辦法或者是不答應做北戎的駙馬爺呢?”
“那怎麼可……”荼雅公主剛想痛快的回答,腦海中倏然就閃現出了一張臉,那是一張男子的臉,溫和雋秀卻也棱角分明,端的是眉目如畫的翩謙公子。
突然,東面的天空綻放開了璀璨的煙花,打斷了鳳七尋想要繼續的追問,也喚回了荼雅公主的遊思。她急忙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粘着的草葉,“父汗在召喚我了,咱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