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泰說到底不過是一個心思簡單的人,簡單到鳳七尋稍稍動了些腦筋,用了一個旁人慣常使用的激將法,就徹底激怒了他。
他喘着粗氣,通紅的雙眼死死的盯着她,怒氣雲集的面龐上有着他強自不肯承認的傷心和失望,像極了一隻掉進陷阱裡的野獸,心知無望卻依舊苦苦掙扎着。
“我胡說?”鳳七尋強忍着身上的傷口的疼痛,挑眉質問:“韓泰,你自己好好想一想,你如此捨命也要維護的那個人,她究竟領不領你的情?你爲了她可以不在乎被人冤枉,甚至可以擔下所有的罪責,可是她真的會在乎嗎?也許她現在正在心裡偷笑,笑你的愚蠢,笑你竟然會爲了她連自己的命都不要!”
“不要再說了,你不要再說了!她不會那麼想的,她不會的!”韓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沉聲嘶吼道。
“這麼說,韓將軍是承認有那個人的存在了?”鳳七尋冷笑道。
韓泰驀地擡頭,才恍然剛纔的那些話都是鳳七尋的計謀,不禁怒從心氣,冷冷的從牙縫裡擠出了三個字:“你……卑鄙!”
“韓將軍,我可是要還你清白的人,你這麼說我未免有些恩將仇報了吧?”
“我沒有被冤枉,也不需要任何人來證明我的清白。”韓泰轉而望向一身明黃色龍袍的皇上,重重的磕了一個頭,表情絕望的說:“皇上,那隻狼的確是末將放進森林中的沒錯,末將是真的一心想要殺了鳳七尋,請皇上……治罪!”
“大哥!”韓靈兒喚了韓泰一聲,恨鐵不成鋼的斥道:“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這麼執迷不悟?七尋姐姐說得對,無論你想要保護的那個人是誰,她都未必肯領你的情,不然爲什麼都到這種地步了,都不見她爲你求哪怕一句情呢?”
“靈兒你別說了,我的事情我自有分寸!”韓泰垂首說完,又對着皇上磕了一個頭,態度堅決的說:“請皇上治罪!”
韓靈兒望着身旁的韓旭,又急又氣的說:“你看他……唉!”
韓旭亦是眉頭緊皺的望着表情決絕的韓泰,只不過他並不像韓靈兒那麼絕望,因爲他知道有一個人不會輕易的放過真正的兇手,不然她就不會固執的堅持這麼久了!
好戲似乎纔剛剛開始——他勾脣一笑,在心裡如是想着。
皇上輕瞥了一眼跪在前方的韓泰,並沒有迴應他的請求,而是瞧着一臉平靜的鳳七尋,淡聲說:“鳳七尋,如今你要力保的這個人,似乎是一心要求死呢!”
一切好像都在鳳七尋的預料之中,所以她對韓泰執意攬下罪名的行爲並沒有感到意外,而是緩步經過在場的衆人,深沉且銳利的眸光逡巡過每一個人的臉上。他們有的淡然,有的平靜,有的不屑,有的嘲諷……只有一個人在鳳七尋逼視的眸光下,臉上劃過了心虛和不安。就是這麼一個極其微小的細節,就讓她完全肯定了心裡的猜測。
她最後在韓泰面前站定,淺笑着說:“韓將軍,你想要認罪也好,你一心求死也罷,我都管不着,我也不在乎你的死活,我只是不想放過真正想要害我的人,同時我也很好奇那個你拼死想要維護的人,究竟是怎麼看你的?所以我決定親自問一問她,順便讓她親口告訴你,你這麼爲她犧牲——值還是不值得?”
“你說什麼?”韓泰面上閃過一絲擔憂,疾聲問道。
“我是說……”鳳七尋頓了頓,擡手指着人羣中目光閃躲的韓悅,眼神凌厲的問:“悅表姐,雖說韓將軍不是你的親生哥哥,但是他好歹這麼用心的維護你,你就真想眼睜睜的看着他替你俯首認罪嗎?嘖嘖,你可真是有夠冷血無情的呢!”
她的這一番話,順利的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韓悅的身上。韓太師和韓夫人都沒想到韓泰誓死也要維護的人,竟然是他們的寶貝女兒,一時間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悅…悅兒?”韓夫人望着垂下頭的韓悅,滿眼滿臉的難以置信。
“悅兒,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韓太師恢復了鎮定,沉聲問道。
“我…我…我……”韓悅結結巴巴了半天,卻是一句話都沒有說上來,事情的真相已經昭然若揭。
鳳七尋冷眼睨着表情慌亂的韓悅,厲聲道:“悅表姐,俗話說得好,苦海無邊,回頭是岸,趁着現在爲時不晚,你還是坦白自己的罪行,省的連累無辜的人替你受難。”
韓悅擡起頭,憤恨的眼神死死地盯着鳳七尋,突然沒了方纔的慌亂,語氣鎮定的說:“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我什麼都沒有做,沒有什麼可坦白的!你休想血口噴人的冤枉我!再說了,阿泰不都已經說了嗎?狼是他放出來的,和其他人沒有關係,你懲治他一個人就可以了,爲什麼還要往我的身上潑髒水?”
“聽見了嗎?這就是你一直在維護的人,這就是你拼了命也要保護的人。”鳳七尋側眸望着旁邊因爲韓悅的話,而有些臉色蒼白的韓悅,語帶嘲諷的說:“韓將軍,在她的眼裡,你的付出還有你的命——還真是廉價呢!”
這一次,韓泰沒有出言反駁鳳七尋,也沒有了方纔的惱怒和憤恨,他只是擡眼望向恨不得和他撇清一切關係的韓悅,眼神中除了難過還是難過,濃郁的像是化不開的潑墨。
瞧着所有人都用懷疑的眸光看着她,韓悅心底莫名的生出了幾分煩躁,顧不上大家閨秀的風範和禮儀,指着鳳七尋大罵道:“鳳七尋,你這個賤人,你少在這裡血口噴人!你有什麼證據說是我放了那隻狼,又憑什麼說是我讓那隻狼去攻擊的你?那可是一隻狼呀,它怎麼會聽我的話呢?”
鳳七尋瞧着一臉得意的韓悅,似乎吃定了她拿不出任何證據來證明她的罪行。她冷笑一聲,眼神中是掌控一切大局的自信和淡然。
“悅表姐,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你當真以爲自己的所作所爲就沒有人看到嗎?你當真以爲你犯下了這麼大的粗,就沒有留下過蛛絲馬跡嗎?”
韓悅心下一顫,猶自下巴微揚的說:“你不用嚇唬我,我沒有做過的事情,怎麼會有人看到?又怎麼會有蛛絲馬跡留下呢?”
鳳七尋冷笑,“是嗎?那我們就拭目以待吧!希望看完接下來的證據,聽完證人的證詞,悅表姐你還能像現在這麼鎮定自若!來人,拿證據,傳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