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七尋也沒想到,在偌大的海棠灣上,竟然還會發生兩船相撞的事故。她隨着封青越一同來到船尾,只見好端端的遊船尾部被撞得碎裂了開來,上好的漆木因爲劇烈的撞擊而開裂,湖水隨着木板之間的縫隙漫了進去,封青越的手下正在不停地修補着。
這樣劇烈的撞擊,任誰都能看出來是對方故意爲之——封青越亦不例外。他不禁皺起了眉頭,眼神憤怒的望向對方規模恢弘的大船,儘量平心靜氣的問道:“敢問閣下是誰?爲何要撞壞在下的船呢?”
對方的船足足比封青越的遊船大了兩三倍,船身堅固,船上的艙櫺皆鐫刻着精美的翻花,或者繪畫着栩栩如生的圖案,一看便不是普通人家能夠乘坐得起的。更重要的是,這艘船無論是船身上還是其他的什麼地方,都沒有標明身份的標誌,甚至連旗子都沒有,這不禁更引起了鳳七尋的注意和猜測。
不想封青越在不明不白的情況下,得罪了什麼厲害的人物或者朝廷的權貴,她上前扯了扯他的袍袖,小聲提醒道:“對方身份不明,我們還是不要和他過多糾纏了,省的對你不利!”
“七尋姑娘覺得在下是一個怕事的人?”封青越回頭看向她,皺眉問道。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知道你不怕事,但是麻煩這種東西還是能躲則躲,何況我們今天是出來遊湖的,不是與人結仇的,不要讓別人破壞了我們遊湖的興致!”
鳳七尋三言兩語就打消了封青越要向對方討個說法的念頭,他對她笑着點了點頭,“你說得對,我不能讓那些個不相干的人破壞了我們難得的遊湖之約!”
封青越話音剛落,就感覺到一陣劇烈的搖晃,竟是對方又對他們的船更加猛烈的撞擊了一下,而且好死不死撞在了正在修補的缺口上,缺口破裂的更大了,湖水也在頃刻間涌入了船艙裡。鳳七尋甚至能明顯感覺到船身在以一種不可逆轉的速度緩緩下沉。
對方一次又一次紅果果的挑釁,別說是封青越怒火攻心了,就連一向冷靜理智的鳳七尋都有些不可抑制的慍怒。她蹙起了眉頭,暗沉的眸光一瞬不瞬的盯着湘繡的簾幔,耳邊驀地響起了一陣清涼悅耳的琴聲,琴聲悠揚婉轉,卻帶着沉甸甸的古韻,彷彿是上古的絕響穿越層層歷史的塵囂流傳至今。
琴聲乍響的那一刻,身着趙粉長裙、綰了簡單髮髻的女子從艙內緩步走出,眉目清秀的小臉上掛着雲淡風輕的笑。
“兩位,我家主人有請!”女子淡淡的道。
封青越冷哼了一聲,根本沒拿正眼瞧那女子一眼,只是冷冷的別過頭,不答話亦不動作。
鳳七尋則語含嘲諷的質問:“難道這就是你家主子請人的方式?倒還真是夠獨特的!不過……”她頓了頓,眸光頓時冷如極地冰原,“吾等身份低微,還是不去叨擾了!”
“姑娘!”女子聲音急切地喚住了欲轉身離開的鳳七尋,一連歉意的道:“適才不小心撞到了姑娘的遊船,實在是抱歉,還望姑娘切莫放在心上!”
“不小心?”鳳七尋挑眉反問,上揚的脣角牽出了極冷的嘲諷的笑,“撞到一次可以解釋爲不小心,接連兩次都撞到同一個位置——應該算是成心了吧?”
“這……”女子有些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了,畢竟這的確是自家主子故意這麼做的。
鳳七尋冷哼了一聲,語氣淡漠的說:“罷了,無意也好,成心也罷,結果卻是無論如何都改變不了的。”她擡眸望向表情幾度變換的女子,“你家主子可能不清楚,我這個人最大的特點就是記仇和愛計較,所以我很介意我們的船被無故撞到,也沒辦法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所以對於你家主子的邀約,我只能說聲抱歉了!”
說罷,她便抿緊了櫻脣,淡淡睇了封青越一眼,轉身大步向船頭走去。
“還愣着做什麼?是想等船沉了,然後自己被淹死不成?”女子淡然的聲音,幽幽的傳進了封青越的耳朵裡,讓他驀地回過了神來。
他今日真是經歷了太多太多的震驚,沒想到鳳七尋不僅有女子的美豔和矜持,而且輕功還很不錯。如今又發現了她的另一面——雷厲風行,殺伐果斷,這要是在戰場上,絕對是一個令很多男子都自嘆弗如的巾幗女英雄。
“鳳七尋啊鳳七尋,你真是有太多的地方讓我不得不去着迷!”他不禁低聲呢喃。
“嗯?”鳳七尋耳尖的回過頭,眸光莫名的回望着他,“你說什麼?”
“我說…我說……”封青越眼神躲避了片刻,突然一指船邊飄過來的酒罈筏子說:“我剛剛說的是,幸虧咱們做了一個酒罈筏子,不然一會兒就只能漂回去了!”說着,他還做出了一個旱鴨子浮水的動作,惹得鳳七尋忍俊不禁。
許是他們和樂融洽的畫面刺痛了對方的眼,又或許是女子單純而沒有防備的笑容滲進了對方的心裡,就在她打算重新施展輕功,帶着封青越一起飛回到酒罈筏子上的時候,對方遊船上湘繡的簾幔突然飛了起來,愈演愈烈的琴音戛然而止,隨之響起的是聽在鳳七尋耳中略有些熟悉的聲音。
“本王不是沒想過七尋郡主的記仇和愛計較,只是沒想到七尋郡主竟然會記仇和計較到這麼嚴重的地步!”
鳳七尋的身體一頓,驀地轉過身來,一眼就瞧見了立於船頭的兩個器宇軒昂的男子,不由得一怔。
一個身着布緞上乘的黑袍,烏黑的墨發用同色的髮帶束於腦後,身形修長挺括,五官俊美猶如雕刻,凌然的氣質昭示着生人勿進的冷漠;另一個穿着一件雪白色的錦袍,一頭青絲一絲不苟的束在白玉冠中,身形較前者纖細一些,不過也是同樣的頎長挺拔,精緻的眉眼彷彿潑墨山水畫一般,讓人不由自主的如墜幻境,比起前者的冷厲,他的渾身上下都充斥着如玉般的溫潤,有一種莫名的平和在他周身氤氳開來。
同樣無可挑剔的容貌和身材,卻擁有着截然不同的衣着和氣質,這種奇異而分明的對比不僅沒有讓人感覺到違和,反而有一種極盡怪異的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