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棄疾在秦檜府外高呼,很快就有人出來了。
來者是那個曾經喊住辛棄疾的老者,那老者行禮道:“辛夫子且隨我來。”
辛棄疾回了一禮,隨即和老者往秦府中走去。
越往裡走,辛棄疾的臉色越是難看,秦府之中,雕樑畫棟,碧瓦朱檐,層臺累榭,飛閣流丹,金碧輝煌,殿堂樓閣衆多,實在是巧奪天工,仿若人間天堂。
辛棄疾實在是有一些懷疑,自己的選擇真的是正確的嗎?
辛棄疾並不是傻子,他之所以那麼爽快就答應了,也是因爲他確實是認爲,民貴於君。
而且辛棄疾可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歷史上的辛棄疾,二十三歲時,便率五十騎深入五萬人的敵陣活擒叛徒張安國,可見其膽色與武藝。
他相信,只要自己在秦檜身邊,十步之內,無論是多少人,也擋不住他殺秦檜,這,纔是他那麼爽快就答應了的,最重要的原因。
他進秦府足足兩刻鐘,才見到了秦檜。
秦檜的書房中,有十多個人,在討論着什麼,辛棄疾剛一走近,秦檜就立刻注意到了他,秦檜開口說道:“幼安,且過來,我爲你介紹一下在座諸位,這位,是工部侍郎王次翁,這位,是劉一止,這位,是曾統,都在……”
秦檜絮絮叨叨,爲辛棄疾把所有人介紹了一遍,然後秦檜握着辛棄疾的手,開口說道:“我與你坦誠相待,三天之內,我們必須將整個大宋的艦隊調集到蓬萊(本州)西南部海域,唐人說,想在那裡和大宋展開決戰,我們必須要極力促成這件事情。”
辛棄疾遲疑道:“我們,要私通大唐,讓大宋輸嗎?”
秦檜點了點頭:“最好是一場極大的慘敗,唐人已經向我許諾,他們登上大宋四島後,絕不會無故傷害任何一個百姓,這件事情是他們的皇帝姬長安親口承諾的,絕對可信!幼安,名聲又有何用?我以我血薦軒轅,我們不是爲了私利出賣自己的國家,而是爲了那些無辜百姓!人們只知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卻不知匹夫何辜,此乃我華夏之內戰,上層利益爭奪所引發的後果,絕不應該讓無辜的百姓們去承擔,戰爭結束得越快,百姓們受的苦越少啊!幼安,你可明我之意?”
辛棄疾被震撼了,他十分贊同如今秦檜所說之話,他說的實在是太對了,此乃兄弟鬩牆之爭,本不正確,都是他們爲了野心而發動的戰爭,憑什麼讓無辜的百姓們去承擔後果?
百姓何其無辜,他們只是想好好生活而已,相比那麼多百姓的性命,辛棄疾覺得,自己的名聲,自己的忠君思想,都算不得什麼。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憑什麼,憑什麼苦的都是百姓?
辛棄疾已然想通,與其負隅頑抗,讓百姓們爲了大宋的皇帝,官員們流更多的血,不如儘快結束戰爭,讓血流得更少。
不過,辛棄疾雖然高度認同秦檜的話,卻對秦檜的動機十分懷疑,他直接開口問道:“有一件事情,還望樞相教我,敢問樞相口中之話,每一句都是爲了百姓,爲了天下,視功名利祿於浮雲,可是樞相府邸之豪華,恐怕比皇宮亦不遑多讓,樞相說的那些,難道是騙了我?”
秦檜哈哈大笑,笑聲卻慢慢的淒涼無比,他開口說話,眼中卻滿是淚水:“若我不貪,幼安以爲,我今天還能站在這裡,和幼安說話嗎?若我不貪,幼安見我,定然是在那刑場之上,揹負着貪官之名而死,然後,東京城的百姓們會因此而歡呼雀躍,而不會有一個人在乎,我有沒有貪過銀子,這百姓懂得什麼大是大非?身價大,他們就心中暗喜……幼安,這是大宋之悲哀,趙炅者,擅帝王之術,我不貪,什麼都做不到,我只能裝成一副惡犬模樣,貪婪,聽話,我就是一條狗啊!他高興便從百姓的骨頭裡面挖一塊出來賞我,不高興便可以讓我去死,他還要吃我的肉,幼安,趙炅,非明主,而且……先帝之死,疑點重重,我懷疑……”
辛棄疾鼻子一酸,他沒想到,秦檜風光無限,深受聖恩的表面,都只是他內心痛苦的僞裝,他沒想到,如今的皇帝趙炅,居然是這種人,他的心中,已再無疑慮。
辛棄疾緊緊的握住秦檜的手,開口問道:“樞相,我們接下來該怎麼做?”
秦檜擦了擦眼淚,然後拉着辛棄疾,到了衆人身邊,開口說道:“接下來,我給你詳細介紹一下唐軍艦隊的計劃……”
接下來,秦檜把大唐艦隊攻打銀礦,引誘大宋艦隊決戰的計劃說了以後,辛棄疾陷入了沉思。
辛棄疾並沒有想太久,便開口說道:“如今最困難的,是不是要讓大宋皇帝趙炅相信,唐人真的會攻打銀礦?我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我去用性命保證,唐軍真的會攻打銀礦,不過,你們得拿出證據出來,而且,得讓我的命不是毫無代價的犧牲。”
秦檜遲疑的說道:“這……恐怕不行,因爲皇城司其實已經知道了這個消息,而且告訴了趙炅,但是他根本就不相信,所以……”
辛棄疾誠懇的說道:“戰國策,魏策之中記載,龐蔥與太子質於邯鄲,謂魏王曰:‘今一人言市有虎,王信之乎?’王曰:‘否。’
‘二人言市有虎,王信之乎?’
王曰:‘寡人疑之矣!’
‘三人言市有虎,王信之乎?’
王曰:‘寡人信之矣!’
龐蔥曰:‘夫市之無虎明矣,然而三人言而成虎。今邯鄲去大梁也遠於市,而議臣者過於三人,願王察之。’
王曰:‘寡人自爲知。’
於是辭行,而讒言先至。
後太子罷質,果不得見。
……既然三個人都可以讓一個人相信,市集之上會出現老虎這種荒誕無稽的話,那我們爲什麼不可以讓趙炅相信,大唐艦隊真的會攻擊大田銀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