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願入宮爲妃,這句話就已經是死罪了。天家聖恩,豈是一個女子說願意還是不願意的?如此言之鑿鑿,實在大膽至極。
但,溫蘇心願意賭一把:一睹瑞孫大人脾xing就是如此,他的女兒像他才符合瑞孫輕藍的個xing;二睹太子不會喜歡同他勾心鬥角的人,誠實坦白觸犯,遠比掩掩藏藏以圖瞞天過海要好。
溫蘇心便不卑不亢地道:“殿下是愛才之人,也是仁德之主,必然不會枉殺無辜!”
這麼說,到也不全是恭維的話,太子確以愛才和仁德聞名而得到朝野敬重。
“才華出衆,這點我倒是領教了,只是無辜?”太子好笑地笑了一聲,饒有興致地問道:“你倒是說說,你怎麼無辜了?”
聽得他這一聲笑,溫蘇心放心了一些,委委屈屈地道:“奴婢曾經有瘋傻之症,但家醜不可外揚,奴婢的父親未曾對外提過,不過外邊傳言紛紛。後來奴婢好了,此番宮裡來人,奴婢父親也提了,但太醫也查了,說奴婢身體完全無礙,還只當奴婢父親是不樂意讓奴婢入宮找的藉口。只是縱使好了,未必就不會再犯,只怕屆時冒犯天顏,有傷皇家顏面。奴婢這樣良苦用心,卻反而落得您審訊奴婢,奴婢不無辜嗎?”
女子,從來都有女子的優勢,何況是絕色美人。她凝眉含淚,就讓人心疼不已。
太子聲音越發溫煦了,語聲帶笑,“好一張小嘴,怪不得賢王總是在我面前誇你!起來吧,我不怪罪就是你了,你也不用覺得委屈了。”
“謝殿下!”溫蘇心起身。
她餘光看到兩側的宮娥纖手一伸,她們雪藕般的手挑着鵝黃斜紋輕紗輕輕掛上金鉤,層層紗簾被捲起,次第漸開。在那紗簾一晃一晃裡,卻見公冶翊哲扶着太子走了出來,溫蘇心一怔。
隨即,溫蘇心反應過來飛快地對公冶翊哲默默行了一禮。溫蘇心飛快掠過的一眼,瞥見太子七分病容,臉色蒼白得嚇人,整個人都乾瘦了下去。同玉蓮湖那日相見氣宇
軒昂的男子相比,仿若換了一個人一般。
他擡手按住胸口,壓抑地咳嗽了兩聲。
太子,病得不輕!
公冶翊哲扶着太子落座後,用扇子指着溫蘇心,他一聲得意的笑,眉飛色舞地道:“皇兄,我說的不差吧,這就是一隻小刺蝟!在瑞孫家就無法無天,欺負她哥哥不說,就是在慕淇君那,也是怎麼高興怎麼來。如今進了宮,還不知道死活。”
“司閨這是活潑率真,你以爲人人都跟你一般整日到處瘋啊?”太子假意瞪了一眼公冶翊哲,再溫煦地看向溫蘇心,“你是瑞孫大人的女兒,讓你做司閨委屈你了,但,我如今覺得卻正好。”
溫蘇心低眉順目地侍立在一邊,謙辭道:“奴婢愚鈍,只怕難以承擔起殿下的重望。”
太子有些枯瘦的手輕輕罷了罷,他有些陷進去的眼眸卻發出清亮的光芒。有的人即使病入膏肓,依舊端的風華絕代。
他笑道:“本來有奧君侯教導胤兒,我很放心,但終究有內外庭之嫌。賢順夫人雖然很疼愛胤兒,但也正因爲太過疼愛,只怕有慈母多敗兒的傾向。胤兒又年幼聰慧,一般其他人絕然勸不了他。”
同她說這些,她這是贏得了太子的信任了嗎?
溫蘇心下意識目光飛快掠過公冶翊哲,以尋求答案。只是兩個人目光有剎那的對視,看到他嘴角一點輕淡的笑,那笑又玩味又輕挑,溫蘇心的目光觸電般移開了。
太子說了會,似乎氣有些順不過來,頓了下,才接着道:“你是瑞孫大人教導出來的,必然知書達理,又冰雪聰明,留在胤兒身邊,進可勸諫,退可自保,算是了卻了我一樁心事。胤兒畢竟還是個孩子,往後他衝動的時候,你要多勸着點。”
“殿下!?”溫蘇心驚呼,有些失禮地猛然擡頭看向了太子。
這是在囑咐後事了……
太子扶着案几的手青筋突起,似乎很費力。但他還是神色自若地看着溫蘇心,笑容輕淡,“我信得過瑞孫大
人,他教出來的女兒,定然是好孩子,你會好好陪在胤兒身邊的,是嗎?”
漫說這原本就是溫蘇心自己夢寐以求的,就算不是,她也不能拒絕。所以溫蘇心緩緩跪下,深深叩首,以額觸地,盛重地一字一字道:“我,瑞孫輕藍,定然竭盡所能守護皇太孫殿下!絕不失言!”
太子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女子,微微頷首。該囑咐的也囑咐了,他的身體如今也越發不好了,就也不多說別的了。
“好了,你們退下吧。”太子輕聲道。
“奴婢告退!”
公冶翊哲也略略行了一禮,兩人就一道出來了。
已經是深秋,路邊兩側遍植高大魁梧的梧桐,濃密的枝葉篩落勻勻月光。走在這深深梧桐下,秋風陣陣,分外幽冷,讓人遍體生寒。
兩人都不自覺地就加快了腳步,等到岔路口的時候,也都不約而同地停下了腳步。
“既然本王得了傾慕美人的名聲,那不知道本王是不是有幸能請美人一起賞菊呢?”公冶翊哲一邊笑嘻嘻地道,一邊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溫蘇心瞥了他一眼,然後眼睛望天,傲慢地道:“姑娘家有姑娘的矜持樣,我既然擔了被仰慕者的名分,就也要推三阻四一番的。”
公冶翊哲擡手,扇子在她頭上重重敲了敲,又氣又笑地道:“得了便宜還賣乖!去我那吧,新得了一壺酒,給你嚐嚐。”
兩人便直接去了天樞殿,反正現在整個皇宮都知道公冶翊哲爲瑞孫輕藍的美色所惑,而皇后和太子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就更沒別的人管他們了。
丹桂飄香,庭院的石桌上酒樽已斟滿,在月光下水光盈盈,馥郁可人。
公冶翊哲舉起玉杯對着溫蘇心一敬,濃眉挑了一挑,笑吟吟地道:“恭喜你,取得了太子的信任。”
溫蘇心夾着玉杯的手指瑩白勝玉,她聞言猛然擡頭看着公冶翊哲,字字清晰地問道:“太子在懷疑我?他怎麼突然開始懷疑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