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帝王策(七)

賀桓很快便替郎瓔珞僱來了馬車, 還帶回了一套新的男子衣衫。

郎瓔珞甚是感激他的細心周到,他說得對,一個女子與陌生的馬車伕孤身上路多有不便, 哪怕那馬車伕已上了年紀。她還是改作男子裝束妥當一些。

因着郎瓔珞要求即刻起行, 賀桓將衣衫放下後便退出去打點一切, 留郎瓔珞在房內更衣。她心中着急, 也不知自己究竟昏睡了多久, 雲桐是否已派人尋她,眼下,能早一步出城便不宜多留。

她褪下那身粗布羅裙, 突然,輕輕的“嗒”的一聲, 一件物事從懷裡掉了出來, 滾到了門邊。

是一顆珍珠。

珍珠碩大而渾圓, 瑩瑩潤潤,透着淡淡的珠白光暈, 很是美麗。

郎瓔珞盯着那顆珍珠,卻又一瞬失神。

她一時竟忘了,自己的身上還留着這一件東西。那是她偷取首飾之時,一併帶上的東西。彼時她只是想,這顆珍珠成色極佳, 價值必然甚高, 若是換成銀兩應該不會太少。但到了當鋪, 她典當了帶出宮的全部首飾, 卻始終沒有將它取出來。

她心底其實是清楚的, 兌換銀兩之說,不過是自欺欺人。她將這顆珍珠帶在身上, 貼身而藏,只是想留着它……當作一個念想。

珍珠是蕭晸親手送給她的禮物,那原來便是他很珍惜的東西,也是她想要珍惜的東西。

哪怕,他們從此山高水長,再無相見之日。

即使恨,卻也曾經愛過。

那是在養心殿的事。有一回結束後,她趴在他的胸膛,好奇地打量着他的寢殿,指着擺在他的龍榻邊上的一斛珍珠,笑道:“皇上,臣妾覺得,您的喜好真是奇特。”

蕭晸懶洋洋道:“哦?皇后有何高見?”

郎瓔珞撲哧一笑,“你怎麼會想到在龍榻邊擺珍珠的呀?”她伸手過去,抓了一顆在手中把玩,“難道這些珍珠是絕世之寶?”

蕭晸的手本來正一下一下地繞着她的青絲,聞言微微一頓,深邃的黑眸中透出一股柔和,微笑道:“只是一般的南海珠。那是南疆屬國十幾年前進貢的貢品,後來父皇賞給了我……”

她瞭然地點了點頭,低頭碰了碰他的臉頰,道:“你很掛念你的父皇嗎?”

“有點,畢竟父皇走得那樣倉促……不過,我剛纔的話還沒說完。”蕭晸失笑,將手中的髮絲勾到她的耳後,“倒不是因爲父皇,是因爲你。”

她瞪大了雙眼,“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你很小的時候,曾和你的祖母進宮過一趟。那時候是中秋,父皇設了家宴,分封或是出嫁在外的郡王公主都各自帶了孩子進宮赴宴,宮裡還是第一次有那麼多的小孩兒四處亂跑……”

那麼多的孩子四處亂跑,吵吵嚷嚷地做着遊戲,已是太子的蕭晸很是不屑。可是,他的心底又是豔羨的,所以自己也偷偷的取了彈弓和珍珠來玩。彈弓是他自己做的,當時他什麼玩意兒都不懂,只見過別的孩子用彈弓射樹上的知了,他便隨手取了寢宮中的一斛珍珠,依樣畫葫蘆。結果自然是失敗了,珍珠撒的一地都是,他一怒之下折斷了彈弓,然後,她就出現了。

“那時候,你只有這般高,是個小不點兒,臉圓嘟嘟的,還伶牙俐齒,我都被你駁得無話可說。”蕭晸伸出手比劃着,眼中的柔軟越發的甚。他說,她將滿地的珍珠一顆一顆撿起還給他,她同音軟糯地喊他哥哥,他給她講了一個晚上的故事……

“我一直不知道你是誰,只覺得那個晚上像是在做夢一樣。可是看到這些珍珠,又相信這一切是真的。”他的嘴邊揚起一抹淺淺的苦笑,幽幽道:“當時你還小,這件事,想必你已經不記得了吧?”

他撫着她的發,最後那一句話他說得輕描淡寫,彷彿不經意。她卻隱隱覺得,蕭晸所說的“你”,不是當時那個是了記憶的她,而是那個從前的她。

“沒關係。我不記得的事,你便一件一件說給我聽。”她靠在他的肩上,想到那個孤獨的小太子,心裡便一陣酸澀不捨。她爲什麼不早一點遇見他呢?那他便不會孤獨那麼久了……

良久,蕭晸才輕聲道:“嗯。我以後一件一件說給你聽。”

兩人靜靜依偎了一會兒,她忽然爬起來,他緊緊箍住她的腰肢,“怎麼了?”

“沒什麼,我把珍珠放回去。”

蕭晸卻攔住了她,大掌將她的手和那顆珍珠包裹起來,放到嘴邊親了親,“這珍珠,送給你。”

她一怔。他挑了挑眉,反問:“你不喜歡?”

她連忙搖了搖頭,牢牢將珍珠握在掌心,心中甘甜如蜜,“我喜歡,很喜歡。”

那是見證我們相遇的東西,我怎麼可能會不喜歡?

彼時,她心裡是這麼想的。

只是現在回想起來……多傻。那個忘了前事的自己真傻,根本沒料到蕭晸一直都在騙着自己,妄想瞞着自己一切的事。但現在這個回想起一切的自己更傻,將這顆珍珠帶在身上,那算什麼呢?

郎瓔珞微微苦笑,收回目光,將那一套男衫換上。走到門邊拾起了珍珠,微一遲疑,卻還是放進了懷裡。

賀桓的聲音便在這時從房門外響起。

“夫人。”

“衣衫我已經換好了。可以走了麼?”郎瓔珞打開房門,只見賀桓已等在門外,手裡拿着一個包袱,遞到了她的手中,憨厚地笑笑,“夫人,馬車已在門前候着了。這些東西你帶着,就是一件換洗的衣裳和一些碎銀,銀子在路上住店吃飯能用,車伕張伯是個靠得住的人,有什麼事你儘管跟他說,另外還有一張安胎的藥方,若到得任何一處鎮上有藥館的,最好便抓一帖藥吃吃,養好身子,你定能生下個大胖小子。”

郎瓔珞聽着她叨叨絮絮地交代一切,心底瞬間被酸澀填滿,“賀公子,我已經給你添了夠多的麻煩,這些東西我不能收……”

賀桓搖了搖頭,“這些東西也值不了什麼錢,你就別推辭了,收下吧,當作是我的一點心意。你一個女子流落在外並不容易,萍水相逢一場也算是有緣,我幫不上你什麼忙,本來應該送你回去的,但我有公務在身無法走開,能做的只有這些了。”

“謝謝你,賀公子,大恩大德,此生難忘。”她深深一揖到地。

賀桓連連搖着手,“夫人你言重了!趁着天色還早,你也早點出發吧,還能趕在天黑前抵達下個城鎮。”

郎瓔珞點了點頭,握着包袱的手微微有些顫抖。賀桓雖是出自同情,卻也是真心的對自己好,是她的恩人,自己卻句句話都欺騙於他……她也只有趕緊離開,才能不至於連累了賀桓。

只是,兩人尚未走到門前,便聽見大街上人聲雜亂。

賀桓疑惑道:“怎麼了?”他快步走了出去,探頭一看,奇道:“羽林軍?”

郎瓔珞尾隨其後,聞言心下一凜,“羽林軍……在做什麼?”

賀桓搖頭道:“不曉得,他們在前方的路口……有一小隊人馬正往這裡來……”

郎瓔珞咬了咬脣,不敢踏出屋子。羽林軍,自然是尋她來了。郎瓔珞只覺心重重地怦怦而跳,雜亂聲中,隱隱聽見有人道:“聽好了!金吾將軍有令,若有這兩名女子的下落,立即報上將軍府,將軍重重有賞!若能將這二人帶到將軍府,可以向將軍提要任何賞賜!”

“居然是任何賞賜!怎麼會有這種好事呀……”

“是什麼女子,快去看看!”

郎瓔珞深吸一口氣,勉力保勉強裝作若無其事,道:“賀公子,我……該走了。”

“好……等等,車伕跑到哪兒去了?真是的,原來是湊熱鬧去了!”賀桓高聲叫道:“張伯!該走了”

“好咧!”老車伕張伯這才急急忙忙步走了回來,手中卻揚着一張紙。

郎瓔珞的臉色一白。

“賀大人,你先看看這個……”張伯將金吾將軍府尋人的告示取了一張過來,賀桓接過一看,笑意吟吟的臉上突然一僵。

郎瓔珞自嘲苦笑。

好不容易逃了出來,馬上就要離開上京了,卻在這一環……功虧一簣了嗎?

告示上畫着兩名女子的肖像,一個姿色平庸,一個清妍雅容,卻並未列明是何等身份。

一個是郎瓔珞此時的模樣,一個是□□下的臉龐。

賀桓卻是神色大震地望着那張告示上郎瓔珞原來的容貌,喃喃道:“是皇后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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