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紫揮手告別了楊塵和輝夜,他在看着他們的身影消失在樓梯口之後,才淺淺地啜飲着咖啡,轉身走進自己的辦公室。
他那張辦公椅上已然有人佔據。
那是一名擁有着火紅色長髮的小男孩,他的眼瞳泛動着橙黃的色澤,恍若燃燒的火焰。明明身材與容貌都只是十二三歲的樣子,但他的神情卻擁有着大人的嚴肅。
“亞格斯。”閒紫對於這名男孩的出現完全沒有意外,他又喝了一口咖啡,同時也道出了這名不速之客的名字,“你來這裡幹什麼。”
亞格斯沒有理會閒紫的問題,反而皺着眉頭問道:“你和楊塵很熟嗎?”
“應該怎麼說呢,”閒紫苦笑着,“他自以爲和我很熟吧。”
“在學院之國的首都裡,東方人可不多見。”亞格斯將腳架在閒紫的書桌上,用一隻抵着自己的下巴說道,“你和他之前便認識嗎?”
面對亞格斯這種盛氣凌人的架勢,閒紫似乎相當地習慣。他一邊向着亞格斯的方向走去,一邊說道:“不認識。”
閒紫將他手中那做工精緻的高級骨瓷咖啡杯連着杯託一齊放到了辦公桌上。他將手指在杯託周緣上滑過一圈,原本看似是藻飾的花紋,頓時閃耀起了魔力的光芒。已經喝得見底了的咖啡杯,伴隨着飛舞的魔紋而再次充填滿了濃褐色的噴香液體。
“這麼多年了,你還是個***癮君子啊。”
“這麼多年了,你也完全沒有長高嘛。”閒紫將再次滿溢的咖啡杯放到鼻下,深深地吸氣感受着那高等咖啡豆才能產生的香氣。對於亞格斯的嘲笑,他不落下風地反脣。
亞格斯從牙縫間擠出了一個“切”字,然後說道:“我總感覺楊塵那傢伙怪怪的。今天英靈座出事了,我懷疑跟他有關。”
“嗯。這傢伙確實不太正常。”閒紫平靜地說道,“大概是小時候接受過什麼刺激,可能是腦袋被驢踢,或是被風化的鳥屎擊中過,他現在已經是妄想症的晚期了。”
“我是在跟你說正經的!”亞格斯不滿地說道,“你究竟和他是什麼關係?”
“嗯。準確來說,我是他的侄女,不,是他的女兒,不,是他的妃子——”閒紫將嘴湊到了咖啡杯緣,困惑地梳理着自己和楊塵之間的關係,說完這些,他喝了一口咖啡。
聽到閒紫的話,亞格斯臉上的神情甚是凌亂。他看向正平靜地喝着咖啡的故人,眼中滿是驚惶與恐懼——“幾個禮拜不見,這貨的口味怎麼變得那麼重!”
心智成熟的男孩開始盤算着怎麼和閒紫絕交。
“的班主任。”
隔了一口咖啡的工夫,閒紫幽幽地吐出了接下來的話語。
“你差點沒嚇死我……”亞格斯明顯鬆了一口氣,“一句話不會連起來說嗎!?你是阿爾託莉婭和芙瑞斯特的班主任嘍?”
“正解。”
“實話說,我嚴重懷疑楊塵這傢伙的身份……他會不會是某些國家和組織派來的臥底和間諜?”亞格斯遲疑地說出了自己的猜想。
但見閒紫的臉上露出了驚訝的神色,他緩緩地將手放在了亞格斯的頭上,摸了摸他那火紅色的頭髮,欣慰地說道:“你如果內外如一啊。”
亞格斯嘴角一耷,絕強的殺氣恍若實質般嫋嫋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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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塵牽着阿爾的手,回到了英靈座,此時圍觀者比之楊塵出塔時已減少了許多。但在楊塵輕撫過那塊水晶,令得後門緩緩開啓之時,還是有一些人企圖尾隨而入,但通通都被無形的結界拒之門外,只能羨慕地看着楊塵與阿爾消失在了塔內。
遠遠看見英靈座模樣的時候,阿爾便已經驚訝得合不攏嘴。而當她真正地踏上五層的廢墟時,更是深刻地意識到楊塵之前所進行的戰鬥是多麼地驚人與危險。
回到了新搬的房間之後,芙瑞還在因疲憊而沉睡着。阿爾託莉婭也沉浸在方纔經過第五層時,看到的那片被毀滅得一點不剩的景象,不能自拔。
“恩公,你……是在那種力量下存活下來的嗎?”阿爾喃喃地問向一頭趴倒在沙發上,累得連手指都不想動的少年。若非是實在掛念阿爾託莉婭,楊塵早已被沉重的虛弱擊垮而與芙瑞一樣陷入睡夢。
“是啊……”已經開始被睡夢侵襲的少年口齒不清地回答道,“反正我也……習……慣……了……”
事實上,若非是芙瑞新近覺醒起了神賜片翼的力量,楊塵在這兩天間便已經結結實實地死上兩回。將時間再往前推,沙漠裡所發生的故事更是讓生性懶惰溫和的少年在生與死的夾縫中穿梭了好幾個來回——以楊塵的這種悲催履歷,說“習慣了”,倒也不完全是擺酷的表現。
阿爾託莉婭坐在沙發上,低着頭沉默了會兒,拳頭漸漸地握緊了。
“吶,恩公,”她的聲音低沉而充滿了堅定,“我會努力變成能夠替你減輕負擔的人的。”
迴應少女決心的,是已深深地陷入了睡鄉的少年嘴角垂落的幾絲“龍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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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隨着一陣光芒,輝夜跌跌撞撞地出現在了英靈座外圍的一條陰暗無人的小巷裡。
被髮生在巨塔之內的驚人對決吸引了注意力的人們都紛紛涌向英靈座,跑過巷口也沒有心思往那裡邊張望上一眼。
雖然被神賜片翼的力量從瀕死的荒漠中拉回了生命的綠野,但之後自己不知爲何強行發動了瞬移,卻令得傷勢再次地加重而起伏了起來。
輝夜用手撐在了牆上,噗地吐出了一口血。
蘊含了聖力的鮮血在漆黑的環境中竟然隱隱地閃爍起了光芒。鮮紅的血色中夾雜了點點的純白光亮,顯得幻美而詭異。
“時間……不多了呢。”輝夜看着自己口中吐出鮮血的顏色,突然,神情悲哀地笑了出來。
笑聲很快就消失了,猶存的悲慘笑容還掛在臉上,她大口喘氣着靠着牆壁換了個姿勢,將背脊靠在了冰冷冷的牆壁上,然後緩緩地滑落坐下。淡淡的聖光從她的體內溢出來,一直都保持着漆黑如墨的眼眸中滿溢出了燦爛的聖光。然後她閉上了眼睛,將聖光鎖了起來。
她保持着緘默,背靠着牆壁,坐在地上。
也不知過了多久,巷口傳來了腳步聲。
輝夜再次睜開漆黑的眼睛,把目光投向了腳步聲傳來的方向。
一名穿着千瘡百孔的清潔工制服的金髮男子,正邁着疲憊的步伐朝輝夜走來。
“芙瑞斯特,沒捉到吧。”輝夜淡淡地說道。
“有個咖啡愛好者擋住了聖光的去路。我差點就將他焚成聖灰了。”阿慎摸了摸自己根根直立的短金髮,說道,“看你的狼狽模樣,難道你那邊也遇到阻力了嗎?”
“監護人的實力遠超我們的估計。”輝夜淡淡地說道,“他提出以一個月爲限,再次和我較量,贏的人帶走聖魔神。”
“開玩笑嘛!白癡纔會答應啊!”阿慎大笑着說道,但當他看到了輝夜那一副認真的表情時,心中卻生起了不好的預感,“喂,你擺出那種表情,莫非你……”
“我答應了。”
“什麼!”阿慎大聲地喊了出來,頓時引起了大街上行人的關注,他冷冷地回頭瞪了一眼,意識到小巷裡異樣的人都冒着冷汗將目光收了回來。
阿慎的藍色眼眸漸漸地被聖光淹沒,他嚴肅地對着輝夜說道:“聖女大人,雖然您是這次任務的主執行人,但您的行事並不合理,教皇大人給我們的時限只是七天。”
“我知道。”輝夜沒有將目光與阿慎對視,她淡淡地迴應,抱着自己的膝蓋,儀態竟像是一名不諳人事的小女生,“但聖魔神是教廷千年難遇的貴賓,我們應當對她持有最起碼的尊重。先前企圖去強搶已是大不敬,此番她的監護人能提出公平的解決辦法是再好不過。時限的問題我會親自向教皇大人解釋。另外——別忘了你的身份。”
這麼說着,輝夜輕描淡顯地用餘光瞥了阿慎一眼,但見那雙漆黑眼眸中閃爍着的盛大聖光與那股恍若天生,近乎於神威的氣勢令先前出語略有激烈的阿慎心跳不已。
“好吧好吧。”阿慎擺擺手,眼睛裡面的聖光消散了起來,“全都由你說了算,這次任務你是老大嘛。”
“知道就好。”輝夜毫無給他人臺階下的打算,她冷淡地說道。
少女毫不費力地站起身來,看情形卻像是之前還危及到生命的傷勢已在此刻痊癒!?
“我的力量現在只恢復了一半,替我去教務處請個假。我需要去蘭佩裡的教堂休息一段時間。”這麼說道,輝夜的身上閃爍起了光芒,繼而那條曼妙的身形便已消失不見。
“真是亂七八糟的。”阿慎看着輝夜拋下這一句話後便瞬移離開,不由不爽地說道,“又要老子在這裡浪費一個月時間,不知道有多少邪惡的傢伙會因此而錯過和聖光的約會啊!我擦!”
這麼不爽地埋怨道,極度渴望能夠儘快重新享受那剿滅黑暗所帶來的快感的阿慎,帶着不高興的神情走出了小巷子,認清方向,朝着特拉福德第一魔武學院所在的城堡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