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佩裡郊外的荒野上,兩條人影猶如鬼魅般突然出現在了一片蒼茫夜色之中。
夜鴉被他們的到來驚觸,漆黑的片羽飛舞,它們化作夜色飛離了樹梢。
兩條人影中,一人似乎受了重傷般將背靠上了大樹,另一人則有些焦慮地往外走了幾步,將目光投向了蘭佩裡的方向。
這兩人正是剛剛逃離了英靈座的凱與楊塵!
虛弱的楊塵對於這麼快的移動速度感到有些不適應,他面色慘白,喉口幾度泛甜險些就要吐出血來,凱在他的身旁顯得憂心忡忡。他明白這已經是楊塵所能承受的極限了,如果再任由自己帶着他進行瞬移,只怕少年的傷勢會進一步地加重。
一股熟悉的強橫氣息從遠方傳來,正飛快地接近着這裡。
凱回頭望了望無力地靠依在大樹上,不然連站立都辦不到的楊塵,下定了決心。他緊握着手中的長劍,頭也不回地便朝着那股飛速靠近的氣息迎去。
“你去哪裡,捲毛?”
楊塵由於瞬移帶來的眩暈感與嘔吐欲而喪失了行動能力,他看着凱一言不發地離開,只能鼓足僅剩的力氣大聲喊道。
“你休息一下就快逃吧。”凱頭也不會回地說道,“我會擋住追兵的。”
似曾相似的場景又一次地重放,在一片漆黑的夜幕之下,楊塵被無力感深深地折磨着。
“衰仔,扮什麼酷哥呢。”
一個帶着淡淡戲謔的聲音突然間伴隨着濃郁的咖啡香味出現在了凱的身後。
“粉紅愛心睡衣男!”楊塵嘶吼着喊出了來人的名字。
“你這傢伙,已經半死不活的了,少說幾句話吧!”閒紫羞怒地罵道。
凱全身的肌肉都緊繃了起來。由於閒紫神出鬼沒地出現在他的身後,那股強盛的氣息穩穩地鎮壓住了凱那還沒徹底攀升起的氣勢,凱知道自己還沒動手便已處在了絕對的下風!
閒紫掌握着場上的局勢,他微笑着啜飲着咖啡,淡淡地說道:“我的存在感難道有那麼弱嗎?自從你們離開英靈座後,我便一直跟着,居然要等到我主動現身你們才留意到我,真讓我傷心啊。”
“……”楊塵與凱無言相對,對於閒紫這種拐彎抹角着炫耀自己潛伏技藝的做法,他們發自內心地感到不齒。
汗滴已經從凱的額頭上滴滴地滑落下來,他發現閒紫的氣息穩若泰山,根本無法找到突破口。雖然閒紫身上沒有殺氣,似乎並沒有動手的意思,但伴隨着另一道氣息從蘭佩裡的核心區飛快地掠向這裡,屆時他將不得不面對兩名七星強者的攜手合擊!
“口胡!”凱自言自語,“居然要動用師傅傳授的同歸於盡劍法了。”
聽到了“同歸於盡”這四個字,閒紫不由一驚,絲毫沒有戰意的他情不自禁地便往後退了一步,苦笑着便打算解釋。
“機會!”捕捉到了閒紫稍縱即逝的氣勢漏洞,凱卻沒有留情。他手中的長劍捲起了一道快愈逝星的弧光,在蹩腳的出劍角度之下準確無誤地往閒紫的心胸處掠去!
閒紫一邊大喊着“陰險”,一邊迅若閃電地向後退去。
可他退得再快,又則快得過劍仙傳人那貫穿日月的劍氣天虹?
眼看着劍芒便要啜飲到自己的血肉,閒紫終於無法再保持淡定的姿態。他將手中的咖啡杯高高地往天空中拋去,雙手甩到身後,猶如魔術般變出了兩柄鐫刻着魔紋的銀白手槍。
澎湃的魔力源源不斷地往槍膛中充填,無數的子彈便瞬間構築成型,經過槍管的加速後朝着那追擊而至的劍光呼嘯而去!
幾乎每一槍都穩穩地落在了長劍的劍尖,令得凱也感受到了不小的阻力。
但劍仙蓄勢已久的出擊怎是如此容易便被化解的?劍勢只是稍頓,依舊不折不饒地往閒紫的方向流瀉去殺意的光!而閒紫後退的勢頭卻因反擊而減緩,眼看着長劍便要送入他的胸膛!
“混賬!我是跟你一夥的!”
在此危急關頭,閒紫大聲地喊道。
孰料凱簡單地迴應了一句“我纔不會中你的計!”,劍勢比之前更猛更快!
如此這般,閒紫亦動了真火。他手中的兩柄銀白手槍一錯,竟激流勇進,通過魔紋子彈源源不斷的飛舞而破開凱的劍氣,令槍身與對手的長劍交錯在了一起!
金屬因摩擦碰撞而爆發出了火花與嗞嗞聲。
閒紫的雙槍不斷地撞擊着凱的長劍,槍身上浮現出了一道道深深淺淺的劍痕,同時也令凱的劍速成功減緩。但這還不是終點,在雙槍逆走之際,閒紫發狠扣動了扳機,無數充滿了穿透力的魔紋子彈彷彿是長度無窮的死亡之鏈,飛舞着往凱的身上絞殺而去!
事到如今,凱也只能破釜沉舟。他不再顧及自身的安危,只是鼓動着劍勢再一步的加強,勢要令閒紫也負上不可再戰的重傷!
轟隆一聲!
強橫力量的碰撞令夜色也瑟瑟發抖了起來,狂風大作巨樹搖晃。
與此同時,從蘭佩裡追擊而來的不速之客也浮現出了身形,因場中情況的混亂而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煙塵將對戰兩人的身形掩蓋了起來。
楊塵悄悄地鬆了一口氣,他感到一股股充滿了活力的力量從胸口的佛像吊墜中涌入了自己的身體,替他緩解了因瞬移而產生的不適感。是以少年此刻已能自如地活動身軀。
“究竟是什麼情況?”響起的聲音,音色稚嫩,而語氣老陳,瞬間令楊塵聯想到了一個人名。
“我也不知道。”煙塵中,傳出了閒紫的聲音,聽起來他不像是受了重傷的人。
楊塵的心中沒有浮現起擔憂,出於一種玄之又玄的預感,他知道凱並無大礙。
果然,劍仙傳人的聲音也從那片煙塵中傳了出來——“看來你真的是跟我們一夥啊。”
“廢話,我不說了嗎,”閒紫緩緩地走了出來,走到一旁拾起了他那已碎成片的咖啡杯,幾片魔紋飛舞之際,竟將那咖啡杯修復得完完好好,連其中的咖啡都已滿溢如新。
凱隨後也浮現了身形,看到亞格斯的時候,他吁了一口氣,說道:“該不會連你也是我們一夥的吧。”
亞格斯不出意料地點了點頭。
楊塵咳了兩聲,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沒想到大家都那麼關心我。”
閒紫冷笑兩聲,說道:“你可別自作多情了。你現在可是頭等戰犯,你自己對特拉福德干了些什麼心裡明白。”
楊塵一愣,呵呵傻笑了起來,說道:“那你們來這裡幹什麼?”
“比起私人恩怨,我們是被一種更爲高尚而沉重的使命感驅使而來的。”閒紫啜飲着咖啡說道。
楊塵與凱表示不理解。
“小狗的語言表達能力太糟糕了,還是換我來說吧,”亞格斯一邊恨鐵不成鋼地嘆着氣,一邊說道,“楊塵你這傢伙固然跟我們有仇,但時過境遷,眼下你已經是教廷的棄子,與我們擁有了共同的敵人。”
楊塵皺起了眉頭,道:“難道你們想和教皇作對?戰爭難道不是已經結束了嗎?別再掀起無謂的腥風血雨了。”
“雖然戰爭結束了,”亞格斯瞪了楊塵一眼,似乎還在記恨楊塵在戰爭時期爲教廷所立下的汗馬功勞,“但真正的抗爭現在纔開始。”
凱擔憂地說道:“別被仇恨矇蔽了頭腦啊!”
“我們的出發點不是仇恨,”閒紫插話進來,“我們是在履行身爲這片大地所養育之人所應履行的正義。”
楊塵與凱依舊一頭霧水。
“好吧,這個秘密眼下恐怕只有不到十人知曉。”閒紫啜飲着咖啡說道,“在我告訴你們之後,你們將會明白一切。切記,不可四處宣揚,以免引起人們的恐慌。我們將會在適當的時候公之於衆,但不是現在。”
夜色之下,楊塵與凱瞪大了他們的眼睛,緊緊地望着閒紫的臉龐,期待着從他口中聽到那個據說將引起整片大陸動盪恐慌的驚天秘密。
但在閒紫飲着咖啡醞釀感情之際,亞格斯不耐煩的聲音卻從一旁不合時宜地傳來——
“教皇想要變成神啦。”
這句話的內容極其震撼,但被亞格斯那彷彿是在說“樓下的八十歲老奶奶居然還想要生孩子”的語氣一攪合,讓聽者完全不知道該以什麼表情來進行迴應。
凱驚駭地轉頭去看楊塵,期望在對方臉上找到共鳴,但他在少年的臉龐上只看到完美的平靜——彷彿他早已知曉事實的真相一般!
“你早就知道了?”閒紫看到了楊塵平淡的反應,而驚訝地問道。
楊塵淡淡地點了點頭。
“我早該想到的,畢竟你之前也是教廷的大人物啊。”閒紫苦笑着啜飲了一口咖啡。
“錯啦!”
就在這時,一個甜美清脆的女聲卻響起在了這一片茫茫夜色之中。
這聲音來得如此詭異而出人意料,令長於潛匿感知的閒紫一個激靈竟抖落了幾滴咖啡在衣物上。
“是我告訴他的。”
曼妙的人影不知何時出現在了楊塵的身畔,作出了親暱的姿態依偎在少年懷中,令後者顯得有些羞赧。站在楊塵身畔的凱心中大寒,他竟完全沒有察覺到那女孩的動靜!
少女深藍色的長髮柔順地披落在身後,一身漆黑的華貴裙裝彷彿是由這黑夜親自爲她穿戴。她的眼眸中懸掛着兩輪泛動清輝的新月,高貴而神秘。
“希拉。”
楊塵嘴角銜着無可奈何的笑容,彷彿是在呼喚着心愛的貓咪一般喚出了這個名字。
“誠如諸位所聞,”希拉優雅地離開了楊塵的身畔,在衆人面前輕輕拎起裙襬,作出了貴族式的行禮,“我的名字是希拉•新月•羅斯柴爾德,現時榮任黑暗議會第一魔女。”
“魔女!”
亞格斯與閒紫不由自主地流露出了戒備的神情。而凱對於魔女二字還沒什麼瞭解,是以依舊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少女自我介紹。
“至於這位,”少女帶着莫名的笑容面朝向了一臉平靜的楊塵,說道,“如今也該重新自我介紹一下了吧。”
所有人的情緒頓時緊繃了起來,氣氛彷彿一根緊繃了的線,稍有不慎便將鏘然斷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