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在等什麼?”
本就說不上友善的聲音在空曠的小樓裡竟然隱隱形成了迴音,女子的眼珠望着他們,一動不動。
幾人都有點緊張了。
他們緊張的不是女子要對他們發難,而是緊張要是發現江婆這邊其實是敵對,那他們之前的推測就要被推翻了,眼看着就要到萬般大師的壽宴了,這時候來一出全盤推翻,多麻煩啊。
短暫的沉默之後,虞幸笑了,指着搖晃的骨鈴說:“這鈴鐺還挺好看的,聲音也不錯,是你做的嗎?”
女子聞言,將視線稍稍偏轉,看了一眼那個鈴鐺後,淡淡道:“不是,是婆婆收集的。”
虞幸抓住了關鍵詞,是收集,不是製作?
他狀似不解:“婆婆收集這些幹什麼呀,我們好像在別的地方見過——”
“等你們見到婆婆,自己問她。”女子不耐煩地打斷,眉頭都皺起來了,“跟上。”
說完便再次轉頭,繼續走上樓梯。
衆人只好跟上這個脾氣不怎麼好的女子,上了樓梯之後,視角變高,他們更能看清楚房樑上掛着的那些東西了。
除了晴天娃娃和骨鈴之外,這裡還有各種編織結、捕夢網、其他形狀的風鈴,最角落竟然還掛了一個人類頭骨。
這些東西背一根根細繩綁着,懸在房間裡,像一個個上吊的“人”。
海妖眼底眸光一閃,快走幾步,一臉好奇地問女子:“婆婆住在二樓?那你是誰呀,平時也住在這裡嗎?”
女子頭也不回,露出一副“怎麼話這麼多,煩不煩啊”的表情,不過終究是回答了她的問題:“我叫阿蘭。”
——雖然是選擇性回答。
幾句話下來,一樓的情況已經看不見了,他們來到二樓走廊,停在離樓梯第二近的一扇房門外,只聽阿蘭敲了敲門,語氣驟然變得十分溫和:“婆婆~你等的人又來了。”
門內悉悉索索地響動了一番。
然後傳來一個蒼老卻有力的聲音,隔着木門道:
“進來吧——”
阿蘭小心翼翼地將門推開。
虞幸的視線順勢探入房中,這房間像是一間臥室,最裡面鋪了一張草蓆,桌椅板凳一概沒有,倒是放滿了瓶瓶罐罐和箱子,牆邊還有一個挺大的東西,被一塊髒兮兮的白布罩着,看不出來是什麼。
那位傳說中的“江婆”,就盤腿坐在草蓆上,衣裝整潔,銀白的髮絲在頭上盤了一個優雅的髮髻。
她的容顏有些蒼老,長相倒是十分面善,和阿蘭一點都不一樣,在皮膚褶皺的縱橫交錯中,她的一雙渾濁的眼睛瞧了過來,然後露出了一個微笑。
“孩子們,都進來呀。”她衝虞幸等人招招手。
幾人紛紛跨了進去。
阿蘭見狀,就對那位老婆婆說:“婆婆,人帶到了,那我就先回房間了。”“你這孩子,還是這麼孤僻。”老婆婆無奈地搖了搖頭,隨後擺了擺手,“哎……去吧去吧。”
等阿蘭關上了門,腳步聲逐漸遠去,老婆婆才笑呵呵的擡頭看着他們,招呼道:“都坐下吧……我這裡沒什麼講究,坐地上就行。”
除去放箱子和罐子的佔地面積,其餘地方倒也足夠五個成年人坐下,只是需要離婆婆很近。
鬼酒第一個上前坐下了,肆無忌憚地近距離打亮着老婆婆,趙謀捂了捂眼睛,立刻跟着坐下,悄悄地拽了一把弟弟,示意他不要這麼明顯。
然後他歉意地和老婆婆說:“不好意思,這位是從外地過來的,生活習性比較直接,沒有刻意冒犯的意思。”
老婆婆看起來倒是不介意,笑着搖了搖頭,看到剩下來的人都做了之後,才道:“年輕人嘛,都有自己的性格,這多好呀,你們瞧阿蘭,我老婆子與她過了這麼些年,早被她冒犯透了。”
任義很自然地接話:“是啊,她看起來挺兇的。”
老婆婆一愣,接着笑開了,嘴裡的牙還挺完整,說話也很清楚:“哦,這孩子也不是刻意對你們兇,她呀,就是這個脾氣,刀子嘴豆腐心,實際上善良着呢!”
“就是啊,她都十九歲了,看着跟十六七似的,也沒人與她做個伴兒,我都要替她的終身大事着急了,她自己還不急……”
眼看着話題莫名其妙要拐到年輕一輩的婚姻問題上,趙謀清了清嗓子,逮到了一個氣口,直接插入話題:“婆婆,您就是鎮上百姓口中的江婆吧。”
“是我呀。”婆婆笑眯眯地看着他。
趙謀微微向前探了探身,露出禮貌微笑:“那您爲什麼不問我們,來找您是做什麼的呢?”
虞幸接話:“剛剛聽阿蘭說,您要等的人又帶上來了,您早知道我們要來?而且我們不是第一批來的,對嗎?”
他一邊問,一邊不動聲色地端詳着婆婆的衣服。
這件衣服和阿蘭款式相近,是深藍色的掛衫與長裙,老婆婆穿的上衣要寬大許多,而且袖子也大,她盤腿坐着,雙腳和雙腿便都被蓋在了衣服之下。
“不錯,不錯……”江婆用自己的一雙有些骨瘦嶙峋的手輕輕鼓了鼓掌,“在你們之前呀,就有人來過啦,是洛家和趙家的孩子,唉呀,我這裡今天真熱鬧呀。”
哦?
洛晏和趙盞那幾個在今天來過?
虞幸心思一動,露出長輩都喜歡的乖巧笑容:“婆婆,他們是來問什麼的呀?”
“這幾個孩子啊,也是命苦的,遭了一通罪,靈魂都被啃了一半。”江婆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伸出手來,這隻手顫顫巍巍地覆蓋在了海妖的手背上,安撫地拍了拍,“小姑娘,你也命苦,你的命最苦了。”
海妖:“……”
“你們也是來問我關於魂魄事的,對吧?”江婆的直白讓推演者有些意外,她能看見他們靈魂的缺損程度?
可他們到底哪方面缺損了?
海妖餘光瞥不見別人,只好點點頭:“是呀婆婆,我們失去了一部份靈魂,會有什麼影響呢?”
虞幸聽着她們一問一答,沒有立刻把注意力集中到即將得到的答案上。
他只是在想,原來洛宴他們今天來了江婆樓,可是……他們爲什麼就一直沒回去了呢?
洛晏和趙家那三個人……現在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