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規則最重要的一條,就是夜間居住時,不能離開客棧。
後半夜的時候,推演者們都用各自的方法試驗了一遍這個規則的正確與否。
有下樓走門的,有走窗戶的,都是在要脫離客棧範圍的瞬間,便從心底生出一股驚悚感,直覺不斷地提醒他們不要這麼做。
最後,還是奎因鼓搗出了一個稻草娃娃,推開窗戶,將娃娃扔了出去。
娃娃落地的瞬間,身上忽然飆出淅淅瀝瀝的水漬來,那些水漸漸地匯聚到娃娃口鼻處,將娃娃徹底包裹,沒過多久,娃娃就被水泡得破破爛爛,失去了身爲祭品的作用,化爲一道陰森的風,返回了奎因手裡。
“真不能出去,不然就是這個後果。”奎因的眼神放空了一瞬,大概是在看自己的系統面板提示。
任義知道奎因這個祭品的用途,稻草娃娃類似於替命人偶,但同時也能算得上是個“預警”工具,將不同人的身體組織——包括但不限於頭髮,指甲,眼珠,塞進稻草娃娃的嘴裡,就可以用這個娃娃摹擬出對應環境下這個人的生存機率。
比如,海妖在水中不會淹死,任義會。
那麼將海妖的頭髮塞到稻草娃娃嘴裡後,把娃娃沉進深水中,娃娃便不會出事。
再換任義的頭髮塞進去,娃娃被浸泡在水裡一段時間後,就會呈現出被淹死的模樣。
無論娃娃“死不死”,都算作一次使用機會,而這個祭品每個副本只能使用三次,如果死亡時沒有留下任何殘骸,當前副本便不能再使用了。
當前奎因將娃娃扔出去得到的結果,呈現出的應該是他自己走出客棧將會發生什麼的景象。
總而言之,推演者們就這樣歇了心思,不再想着往外跑了。
宋雪在得知任義下樓又看見了掌櫃後,就在櫃檯那邊放了一個小眼睛,一旦櫃檯出現任何異動,她都能看到。
但櫃檯一直沒有再出現新的掌櫃。
而且不知怎麼的,待在客棧裡總會不明不白的發睏,甚至在任義向宋雪打探他們睡着時宋雪做了什麼的時候,也會說話說到一半困到打個哈欠。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待在同一個房間的推演者們陸陸續續地又睡着了。
任義再醒來的時候,視線中的沙漏顯示時間已經來到凌晨三點五十五分,還剩五分鐘,夜間規則就會消失。
其他人除了宋雪也都醒了,不過看起來都沒醒多久,連眼神裡都透着剛睡醒的茫然,尤其是洛相逢。
走廊上已經恢復了安靜,任義摸了摸門上的銅鎖符,確定這一次沒有人再來過,才用鑰匙符將銅鎖符的力量對衝掉,打開了門。
門外空空蕩蕩,那些曾經瘋狂的鬼物不知道都跑到哪裡去了。
又過了五分鐘,天色忽然變亮。
種種規則消失在陽光中,他們隔壁的那些有人住的房間傳來細碎的聲響。
那些住客們打着哈欠伸着懶腰地開了門,見到彼此之後,還要紛紛恭喜一句:“昨晚的陣仗真是嚇人,我聽了聽,感覺心臟都要跳出來了,還好你我沒事,哈哈,真是幸運啊。”
“不錯不錯,也不知是哪些倒黴的傢伙被佔了房間,唉?這外頭是不是被打掃過了,怎麼沒血呢?”
“……”任義一眼望去,似乎所有的住戶都對此習以爲常。——習慣於夜晚會出現鬼物,習慣於會有人因此喪命,習慣於有人被佔據房間。
不過這些住戶好像認爲,被佔據房間的那些人是因爲倒黴。
也就是說,這些住戶並不知道,決定着他們在這間客棧中是生是死的關鍵,其實是被人爲貼上的符紙。
那些無人居住的房間裡則靜悄悄的,已經感應不到鬼物存在的氣息。
沒過多久,有人要去退房。
任義剛想跟上去看看,就聽房間裡的宋雪揉了揉眼睛,比他們遲了一些才轉醒,幽幽道:“我居然也會睡着……”
看來,不管是付了銀子住在客棧的人,還是中途闖進客棧的不速之客,只要身處於客棧的範圍,都會被那股睡意找上。
任義最後用餘光瞥了一眼屋內的情形,知道未亡調查組這三個人不會再對他透露任何情報線索,便毫不留戀地出門去。
等他到了樓下……
竟然又看到了掌櫃。
而且之前被皮影掌櫃爆炸而砸爛的櫃檯也完好如初。
客棧中的住戶紛紛跟掌櫃打着招呼,掌櫃也笑意盈盈地迴應着他們,氣氛一派祥和,與越來越亮的天光交相輝映。
這掌櫃似乎並不知曉昨夜發生了什麼,看到任義,還主動詢問:“昨夜睡得好嗎?你只付了一日的房錢,今天還住不住了?”
任義觀察着掌櫃的微笑表情,試探反問:“如果我說昨晚睡得不好,你會給我退錢嗎?”
他面無表情地問出這種話,還挺唬人的,一旁的住戶看了他一眼,撓撓頭:“從沒聽過睡得不舒服就退錢的道理誒,小兄弟你是外地人嗎?哎呀,你可別爲難掌櫃的了,哈哈,誰還不知道客棧掌櫃就是個貔貅,只要收了錢,那絕對只進不出。”
掌櫃也笑了,對任義賠了個不是:“看來您昨晚上遇上事兒了呀,可是這夜裡頭的危險大傢伙心裡都清楚,去了哪裡都一樣,請您多擔待。”
說着,他從抽屜裡取出個嶄新的小香囊來,遞給任義:“估計您也不會在我這兒住了,給您送個小物件吧,夜裡睡不好啊,可以把香囊放在枕頭邊上,有安神的功效。”
香囊到手,系統提示他拿到了一個【作用未知的香囊】。
“謝謝。”任義點點頭,收下了香囊,轉身離開。
現在這個掌櫃,和昨天夜裡的皮影掌櫃感覺完全不同,不僅性格和善,而且身上也沒有昨夜裡那種令人討厭的陰森氣息了。
果然白天和黑夜的掌櫃是兩個不同的存在嗎?白天好,黑夜壞?
這段記憶到這裡便接近尾聲了,虞幸跟隨着任義的視角來到客棧外,忽然又回了頭。
那是任義出其不意的一個回頭。
只見,掌櫃的沒有來得及收回凝視着他背影的目光,裡頭的陰毒暴露無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