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心下清楚,但虞幸還是順着這綠茶老頭的話,將陰沉的目光投向了薛姐。
此時他們還沒有見到萬般大師,也沒能拿到進入封家宅院的“鑰匙”,就算來風頭鎮就是爲了替封小姐報仇,也無從對萬般大師下手。
萬般大師能做到今日這個地位,絕對不是個蠢人,一定也知曉這一點,所以,虞幸身爲“狐妖”,對夜間來犯的敵人們網開一面,以他們的姓名交換前往封府的“請帖”,纔是合理的舉動。
因爲無論萬般大師對他們是什麼態度,只要有請帖,他們就能在規則層面得到進入封府的資格,對於現階段的推演者們來說,這就是最重要的一道坎。
但“狐妖”又沒那麼好說話,本就不是人類,吃了虧怎麼可能完全隱忍,所以還得在這些人身上咬下一塊肉來,這樣纔不會露出破綻。
“那就把她留下。”虞幸道。
他擡手隨意地指了指薛姐,露出有些殘忍的笑意:“既然你們都是無辜的,那就當全是她的錯好了,回去找你們主子要請帖,明日,我會帶着她的頭當做禮物……給你們送回來。”
最後幾個字咬得又狠又重,讓人聽了一陣毛骨竦然。
那些人有些騷動,有人急忙小聲道:“不行啊,這麼回去主子不把我們撕了!”
“是啊,薛姐可是跟主子跟了最久的人,他得多生氣……”
能操縱磷火的男人冷笑一聲:“主子是在乎她,但那是在她有用的前提下。只要她死了,一具屍體的價值還能大得過我們一羣人?主子是那麼重感情的人嗎?”
他一問,衆人都沉默。
是的,主子不是個重感情的人。
薛姐能力強又忠心耿耿,甚至是極少數對萬般大師知根知底的,平時主子與薛姐相處也是和顏悅色,可任誰都清楚,這依然是基於“薛姐活着,是一把很好的刀”的基礎上。
一個死人又能怎麼樣?
主子不會因爲已經死掉的人,怪罪其他還可以利用的下屬,大家都不是什麼好東西,誰還不知道這些心思?
“再說了,不是還有少主嗎,我們回去趕緊抱少主大腿,承諾效忠,主子就更不會動我們了!”另一人突發奇想。
他們將萬般大師叫做主子,是因爲屈從於萬般大師絕對壓制的實力,而在薛姐之外,還有另一個與萬般大師極爲親近的人。
那是個半大不大的孩子,在暴露實力之前,總有人看不慣他的年紀,不相信那孩子有本事,試圖頂撞,結果沒能活到第二天——是萬般大師親自出手,告訴了他們這些手下,什麼叫做尊卑。
明明都是手下,可那孩子什麼都沒有幹,只是告了個狀就能把人弄死,被他們私底下戲稱作少主。
他們這些後來的只知道,“少主”是從小被萬般大師養大的,雖不是親生,但真當親兒子在養,不僅自有一身邪門術法,還學了萬般大師不少本事。
之前有一回,一個粗心的傢伙不小心當着萬般大師的面叫出了少主兩個字,嚇得半死,結果萬般大師只是淡淡的看了那人一眼,並沒有反駁這個稱呼。
或許,真有當做繼承人培養的心思?
據說“少主”小時候還是被交由薛姐親自照顧的呢,待遇好得不行,可他長大了之後卻和薛姐不睦,也不知是發生了什麼。
若是他們倒向少主,讓少主爲他們求求情,或許萬般大師就不會因爲他們把薛姐的命送到狐妖手上而生氣了。
白髮老者隱晦的轉了轉眼珠子,臉上透出一股爲難,對虞幸道:“哎喲,狐仙祖宗您有所不知,薛姐是我們主子的心腹,辦壞了事兒,恐怕也得有主子親自來懲戒……”
他想假裝爲薛姐多說兩句,這樣之後怎麼都怪罪不到他頭上來了,可是虞幸的目光緊接着就轉移到他身上:“那就你留下。”
“呃——”白髮老者假惺惺的臺詞還沒說完,便一口氣噎在了喉嚨裡,一絲恐懼迅速從他眼底閃過。
是啊,他怎麼忘了呢,狐狸的思維和人不同,沒有拉扯的習慣,說什麼就是什麼啊!
他就多餘說這一句!
他背後留下一滴汗珠,迅速思考措辭:“這……”
好在,另一位“祖宗”救了他。 趙謀淡笑着走到虞幸身旁,伸手按住了虞幸的胳膊,勸道:“既然是這女子主張來殺我們,又是這羣人的領頭,那只有殺了她才最解恨,至於其他的……”
他瞥了白髮老者一眼,“無關緊要的小嘍囉,讓他們回去報信吧。”
這話給了白髮老者一個臺階,白髮老者原本是想在此時繼續裝上兩句,現在卻是不敢了,忙點頭哈腰:“醫師祖宗說的對,容我現在就回去稟告主子,不讓祖宗們等久了。”
見那醫師還按着狐妖,白髮老者轉頭衝身後的衆人拾了個眼色,暗示他們趕緊跑路,然後一羣人便丟下了薛姐自己走了,離開的速度比來時快了許多。
薛姐直挺挺地站在原地,她若是還陷在陰影與寂靜代的幻覺中,大概是不知道同伴們都以離自己而去的事實的。
虞幸和趙謀對視一眼,鬼酒挑眉打斷:“你們兩個演的這出是什——”
“阿酒,先別說。”趙謀眼疾嘴快地制止了自家弟弟的行爲,壓低聲音小聲道:“那些人雖走了,但還不一定全撤走了呢,如果我是萬般,我會在這兒留個眼睛。”
鬼酒聳肩,將靜止的薛姐扛在手臂上,漠不關心地走回了院子裡。
院內,已經是一片空蕩。
除了緊跟着也進入院內的虞幸和趙謀,這廢棄小院裡已經沒有海妖幾人的身影。
“過了這麼久,他們應該已經找到新的藏身地點了。”趙謀打量了一下空蕩蕩的院子,打開他之前審訊用的那間房房門,把薛姐安置了進去。
是的,趁着院外打起來的時候,趙謀就和任義說了,讓任義利用他血字靈活的優勢,帶着洛晏和趙家三人以及海妖和阿蘭前往另一個安全的地方。
黑夜是危險,也是保護色。
他們的位置暴露是因爲在天黑之前,他們就已經被萬般大師的眼線盯上,可若是在黑夜秘密移動,那萬般大師的下屬們再想找到趙家三人和洛晏就很難了。
虞幸三人在院門前吸引對方注意,院裡的人早就翻牆離開。
先把“人質”和“傷員”藏起來,他們纔好繼續夜裡的行動。
抓薛姐也是因爲虞幸肚子裡的壞水又開始翻騰,而趙謀秒理解,配合了他。
虞幸沒有急着轉移陣地,而是不動聲色的環顧四周。
終於,他在較遠的地方感應到了一隻老鼠,那老鼠的頭顱正對着他們的院子一動不動,眼中神色宛如人類一般。
因爲害怕被波及,老鼠離的挺遠,但一定能看見剛剛院門口發生了什麼。
虞幸見到眼熟的老鼠就高興起來。
啊,這附近的眼線果然是那個會養鼠的少年——他就說嘛,這麼好的一個眼線,怎麼可能不拿來當做監視呢?
只可惜,剛剛藉着陰影的遮蔽,老鼠不可能看見悄悄轉移走的人,這樣一來,就能提供錯誤信息,讓萬般大師那邊產生信息差了。
而且……
這一次,他終於能抓到那個詭異的少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