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本善看得渾身不自在,自語道:“我這弄出的什麼玩意啊,太醜了,不知道有沒有副作用,早知道不用這一個法訣了。”
凌金卻催促道:“還猶豫什麼,趕緊用啊,人家都衝到面前了,有什麼用幹什麼了!”
沙本善立刻催動那撥浪鼓,忽然感到一陣灼熱從掌心傳來。那撥浪鼓的蛇形手柄竟自己飛快地旋轉起來,甩得兩隻金色棗核前後飛舞,發出急促而清脆的咚咚之聲。
伴着這鼓聲,癩蛤蟆皮一樣的鼓面上頓時泛起一道道金色的波紋。這波紋漾到邊緣,竟不停止,徑直從鼓框四周傳了出來,在空中變長、變粗,飄飄蕩蕩地朝四面八方散播開去。瘋狂的人羣在鼓聲中紛紛迎上這波紋,奇蹟就在這一刻出現。
只見每一個被波紋觸碰到的人都不約而同地定了定神,眼中忽的閃過一道綠芒,瞳孔瞬間縮小,貪婪的表情也隨之悄悄退去。而那些波紋恰似一道道金色閃電,繞着那些人的身體上上下下游走起來。
緊接着,他們個個面露痛苦之色,手紛紛捂向了胸口。一時間,大大小小的武器噼裡啪啦掉了一地,呻吟哀嚎之聲響作一片。
“啊?發生什麼事了?”雨聞和毛衍負也被這奇怪的鼓聲和奇特的效果吸引過來,好奇地望着支離破碎的酒樓和地上東歪西倒的襲擊者,困惑不已。
毛衍負道:“沙兄,你這一招比你以前用過的任何一個法訣都厲害哈,看不出你還深藏不露啊。”
沙本善謙虛地笑笑:“這有什麼。”
說話間,四周的敵人已盡數被制服,不是暈厥過去就是癱軟在地完全喪失了攻擊性。幾個時辰前還一派富麗堂皇的酒樓轉眼已遍地狼藉,彷彿剛被超強龍捲風掃蕩了一遍似的。
那撥浪鼓的蛇形手柄漸漸停止了轉動,灼熱感隨之退去,金色棗核放鬆下來,懸在鼓框兩側輕輕地擺動,鼓面上的波紋和那些大大小小的疙瘩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沙本善收回法訣,那撥浪鼓也消失了。
凌金不開心道:“這麼着急收了幹嘛,人家還沒看夠呢!小氣鬼!”
沙本善吐了吐舌頭,道:“拜託,我的大小姐,這法訣是要消耗真氣的,你當我沒事拿出來巡迴展覽呢?要看下次碰到敵人再施法讓你好好看。”
凌金道:“哼,下次沒有比這個撥浪鼓更厲害更好玩的,就別拿出來了!”
沙本善笑道:“好好,一定,一定。”
望着四周被制服的幾百名武林高手,沙本善等四人終於鬆了口氣。但這口氣還才鬆到一半,立刻又提了起來。
一陣急亂的馬蹄聲從樓外不遠處傳來,轉眼即至寶辛閣前。緊接着,腳步聲、呼喝聲、兵刃撞擊聲攪作一鍋,打破了剛纔難得的片刻寧靜。
四人走到欄杆邊向下望去,只見一大波頭戴黑盔、身穿黑甲、手執玄鐵鞭的人馬正從略顯擁擠的大門涌進來,這畫面頓時讓人想起被水灌了巢穴的螞蟻窩。
這些人行動迅速,訓練有素,進樓後就自行沿着一切能夠通行的路徑前進,不一會兒,便像空氣一樣滲入了寶辛閣內幾乎每一寸空間。
他們一邊移動,一邊上下左右、裡裡外外地搜索着什麼,地上每一個死傷者也都被他們搜遍全身,動作之利索、檢查之仔細,令人印象深刻。
沙本善等四人所站之處是一片禁區,左邊的樓梯和走廊已被那大理石圓桌徹底毀壞,無法通行,右邊的樓梯上佈滿一坨坨“蜘蛛”粘液和被粘住的人,走廊上則橫七豎八躺着被貪心鼓制服的“心絞痛患者”,堵得水泄不通。那些黑甲人正在努力地排除障礙,一步步向他們靠近。
這時,一樓大堂的黑甲人忽然向左右兩側散開,咔咔聲整齊響亮,姿勢極爲恭順。在他們騰出的一個“八”字形空地上,月光從門外投入一個瘦小的身影,隨着這身影由小變大又由大變小,一位俊朗少年款款步入大堂。
黑甲人齊刷刷行禮,異口同聲道:“少城主!”
這少年的個頭比黑甲人要矮一截,頭戴一頂粉青氈笠,遮去了大半張臉,只露着薄而蒼白的嘴脣和刀削似的下巴,身着錦衣,肩披綠袍,腳踏黃靴,腰間圍着一圈插滿飛刀的紫色兜帶,兩腿外側也分別貼着一柄金色短刀,看上去比腰間的飛刀略長一些,一雙手背在身後藏於袍下,走起路時那袍子幾乎沒有飄動,足見功力不俗。
這位被黑甲人們稱爲“少城主”的少年走到大堂中央,在那張四分五裂的大理石桌旁站定,輕輕揚起頭來。
沙本善這纔看清,此人大約十五六歲模樣,皮膚白皙,臉龐清瘦,眉如遠山,目似點漆,一派俊公子模樣,嘴角帶着一絲淡漠的笑意。
“這是誰?你認識嗎?”沙本善低聲問雨聞。
“嶽炔光,臨江城城主陶禹泯的義子,”雨聞輕輕嘆了口氣,補了句前言不搭後語的話,“看來戲中有戲,這臨江城的水果然挺深。”
不待沙本善追問究竟,嶽炔光清朗的聲音已傳了上來:“臨江城未盡待客之道,讓三位貴客受擾了。”
這時,兩名頭盔上插着紅翎、神色十分凝重的黑甲人快步走到嶽炔光的身前,單膝跪地,拱手道:“稟少城主,沒了。”其中一人又起身在嶽炔光的耳邊低語了一番。
嶽炔光抿了抿嘴,一抹陰雲從眼底一閃而過,臉上卻掛起了微笑,仰頭衝四人一抱拳:“在下受城主之命,特來邀四位赴寒舍小敘。”
凌金把身子往後靠了靠,輕聲道:“這幫人一進來就到處搜尋,看上去是沒找到要找的東西,現在卻突然邀請我們去做客,肯定有古怪。”
沙本善點點頭,卻對這姓岳的和那位城主陶禹泯毫無瞭解,更不清楚眼下到底是個什麼情況,只得求助雨聞:“此人看上去不像剛纔那夥惡徒,說話也挺客氣,只是不知其中是否有詐?依你看,去還是不去?”
雨聞介紹道:“嶽炔光的師父唐斐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靈刀門掌門,此人性情豪爽,爲人耿直,一身俠肝義膽,專好打抱不平。嶽炔光的性格和他師父有幾分像,做人做事都比較敞亮,從來不屑於玩陰謀詭計。而他的義父、能諒城主陶禹泯是個目光短淺、膽小怕事之人,也不具備設鴻門宴的智商和魄力。”
沙本善剛纔一番大戰早就熱血沸騰,還沒平息下來,當下豪氣干雲地在欄杆上用力一拍,道:“好!不管他是不是鴻門宴,我們都去闖一闖!”
那欄杆本已在剛纔的混戰中受到重創,搖搖欲墜了,再吃沙本善這一拳,登時四分五裂,竟然直接朝外翻落下去。
“少城主小心!”四面同時傳出數十聲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