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玉城只覺得五雷轟頂,這地界哪裡是什麼福順公主的桃花園,這分明就是他顧玉城的埋屍地。
他只恨不得啪啪啪的扇自己幾個大耳刮子,這春杏大字不識一個,他當初腦子究竟是被什麼門夾了,要留下墨寶對牛彈琴!
這山野之人不懂什麼“金屋藏嬌”的典故,他化用一二那可吹自己個才高八斗。
可這什麼藏杏之詞一傳出去,那明日他便成爲整個汴京城的笑柄!簡直就是東施效顰!
春杏見他臉青一陣白一陣,又聽着周遭人愈發興奮的議論聲,咯咯一笑,“怎麼?還想否認麼?當初可是顧家大郎你親口對我說的,說顧家那七七四十九條家規算什麼狗屁?”
“等顧老太爺死了,你就將那大碑推倒了去,然後迎我進府!你別可想抵賴,你知道我那裡可不只有那個。”
顧玉城聽得規矩二字,想死的心都有了。
雖然沒有擡頭,但他已經感受到了顧老爺子身上傳來的殺氣!
若問顧老爺子這一生最得意的是什麼,一是他高中進士,靠着一己之力讓顧家成了真正的官宦人家;二是他顧家七七四十九條家規傳遍天下,人人稱讚;三是顧均安高中狀元,還娶了公主爲妻……
那四十九條家規之中,就包括不許納妾,不許養外室。女子不得和離再嫁。
這一條更是顧老爺子的得意之作,顧家的小輩們就是靠着這個高娶高嫁的。
顧甚微聽着,見那牆頭上的人一個個的眼睛比燈籠都要亮,更有甚者已經開始呼朋喚友,恨不得將這天大的醜事傳得滿汴京城都是!
雖說誰家沒有點爛事,但這可是顧家啊!
平時一個個的簡直像是行走的聖賢一般,站在高地將他們比成泥的顧家!
這一出好戲無異於撕掉女鬼畫的皮!
她想着,幽幽地看向了呆若木雞的顧家大娘子孟氏,“看來這顧家的規矩是寫給外人看的,不,應該說是寫給這從外頭娶回來的外人看的!”
孟氏一個激靈,回過神來,她看了看顧玉城,又看了看春杏,目光最後落在了那支代表玉城的金步搖上。
她猛地蹲了下去,一把操起了腳邊先前吳江用來挖掘墓地的鐵鍬,毫不猶豫地便朝着顧玉城打了過去!
周圍的人瞧着這般場景,猶如沸騰的水,汩汩的叫囂了起來。
她的力氣不大,那鐵鍬舉得不高,啪的一下打到了顧玉城的背上,顧玉城一時不察,一個踉蹌栽倒在地!
孟氏瞧見他趴在地上不動,將那鐵鍬往地上一扔,嗚咽着哭着就想要轉身跑走。
她還沒有跑幾步,卻是瞧見去的路被一個高大的身影給擋住了。
韓時宴站在那裡,看向了衆人,“顧玉城德行有虧,顧家規矩有虛,均非一日之事。”
“但現在論的不是私德,而是國法。”
“今日我們登門,要查的是左棠同其腹中孩兒被毒殺一案。”
“根據春杏的供詞,那二人被在燕窩中毒殺,而顧玉城不但去取了殘留有證據的燕窩碗,還以利相逼以色相誘,使得春杏封口不提。”
神他孃的以色相誘!
顧甚微聽着,不由得在心中給韓時宴鼓了鼓掌,這文人罵人就是不同。
被他這麼一說,顧玉城倒像是出賣色相,來換取春杏閉嘴了!
韓時宴像是有感覺似的,瞥了顧甚微一眼,又道,“顧員外不必趴着裝死躲避審問,顧家大娘子也不可趁機離開尋人串供。”
他說着,恨鐵不成鋼的看向了一臉看好戲的吳江。 顧甚微作爲告狀的苦主,不方便審問也就算了!
吳江這個傢伙,看熱鬧看到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誰了!他纔是開封府的,他才該說這麼一番話,結果呢,人家就差沒有將瓜子掏出來磕了。
韓時宴敢打賭,吳江這會兒腦子裡已經想着一會兒就去找那個狐朋狗友,將顧玉城的醜事傳遍汴京落井下石了。
吳江被他這麼一看,渾身一個激靈,騰的一下跳了起來。
“對對對!就是死了今日也得擡回開封府去過堂審理,這可是殺人案!一屍兩命的殺人案!”
他剛想喊來人啊,但想着今夜他們是來翻牆的,開封府的衙役兄弟們都沒有帶,可不就只能他自己個親身上陣了。他想着,像是老鷹擰小雞一般,將地上裝暈的顧玉城擰了起來。
“現在便隨我去開封府!”
那牆頭的人瞧着要轉移陣地,一個個地縮下了腦袋準備下牆頭跟着一塊兒去開封府。
“慢着……”
正在這個時候,一個蒼老的聲音打斷了衆人的行動。
顧老爺子深深地看了顧甚微一眼,他上前幾步走到了顧玉城跟前,擡手就給了他一個大耳刮子。
那耳光太過響亮,一下子將所有人都打得怔住了。
顧玉城更是捂住了火燒火辣的臉,不敢置信的看了過去,“阿爹,你打我?”
顧老爺子長嘆了一口氣,“打的便是你這個不孝子。你怎麼可以違反家規,禍害春杏這麼一個好姑娘。玉城,阿爹對你太失望了,你這樣如何對得起你的大娘子孟氏?”
“她爲你生兒育女,養出了一位有大好前程的狀元郎,當初你迎娶她進門,允諾過她一生一世一雙人,又豈能犯下這等過錯?”
顧老爺子說着,衝着吳江拱了拱手。
“吳推官要將我這不孝子帶去開封府,老夫毫無異議。只是有一句公道話,我不得不說。那什麼燕窩碗之類的,都是春杏姑娘的一面之詞。”
“我瞧着她對玉城怨恨頗深,擔心她是爲了報復我這不孝子不守承諾而添油加醋。”
“玉城的確是犯了天下男人都容易犯的錯,他是私德有虧。但是這殺人之事,卻是萬萬不敢認的。他是長房長子,做什麼要毒殺五房的弟媳婦兒呢?”
“他根本就沒有任何理由這般做,不是麼?”
顧老爺子說着,再次看向了顧甚微,“而且,這位春杏姑娘方纔也承認了,她願意給玉城做外室,是想做那人上人,不願意再吃苦。”
“她既是直言不諱,那老夫也直言了。春杏姑娘乃是重利之人,她放着戴金步搖的外室夫人不做,要來這裡做什麼證人,我懷疑是有人許以重金,收買了她說這一番污衊我兒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