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夫人和肖憫月可能是因爲白天所發生的事情,受到了一些驚嚇,沒一會便沉沉的睡了過去;而沐夜和李福,卻沒有絲毫睡意;簡單的替李福換了一下從肖府帶出來的金瘡藥,看上去李福的臉色要比白天裡好多了。
“謝謝沐夜少爺”換上了一件趕緊的衣衫,李福也盤腿坐到了火堆跟前。
“無妨,其實應該說謝謝的是我,如果不是你拼死回來報信,可能,現在我們都在大牢之中了”沐夜面帶微笑,絲毫沒有故意擡高李福,言語十分真誠。
“可是老爺終究還是去了”情到深處,李福忍不住感慨,眼眶不由得有些溼潤。
“好了,李叔,人死不能復生,我們兩個應該振作起來,如果我們兩人再終日追思抹淚,那姨母和憫月豈不是會感到絕望?”其實對於肖廷羽的離去,沐夜心中的傷痛不比任何一個人少,可是作爲肖家的一份子,沐夜知道,自己肩上擔着的什麼樣的責任。
“沐夜少爺說的是,老奴有些矯情了”李福點了點頭,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看沐夜。
“李叔,以後就別沐夜少爺長沐夜少爺短的了,就叫我沐夜吧”見火勢有些弱了,沐夜從身旁拾起一根樹枝,輕輕的撥弄了一下火堆。
“這......那我就叫你少爺吧”李福知道,名字,只有親人才可以直接稱呼;自己從始至終都是肖家的僕從,尊卑不可亂,雖然沐夜這麼說了,可是自己卻不能那樣隨意,不過在內心之中,卻對沐夜充滿了感激;畢竟,從這能看出,沐夜並沒有將自己僅僅看做是一個僕從,而是家人。
“李叔既然堅持,沐夜也就不勉強了”
沐夜回頭,若有所思的看了看依舊熟睡中的夫人和憫月,低頭思考着什麼。
“少爺,你是有什麼打算嗎?”李福看出了沐夜是有心事,趕緊追問到。
“李叔,明日一早你便想辦法帶姨母和憫月出城去吧”想了好久,沐夜才輕聲說出,似乎是怕吵醒了夫人和憫月一般。
“那你呢?”李福一驚,顯得有些惶恐,難不成少爺想去替老爺報仇?
“放心吧,李叔,沐夜沒那麼傻,即便是要報仇,也要等我自己有那個實力以後才行;我不會做無謂的犧牲,因爲我答應過姨夫,要好好的照顧姨母和憫月”看出了李福的擔憂,沐夜苦澀一笑,如今這樣何談報仇。
“那少爺的意思?”聽了沐夜的話,李福的眉頭稍微的鬆展了一些,可是心中依然有些顧慮,生怕沐夜一個衝動,到時就於事無補了。
“其實,我只是想將姨夫的遺體從義莊帶出來,想讓他入土爲安”擡起頭,看着窗外的月光,沐夜心事重重;這些年來,肖廷羽對自己的養育之恩,教導之義沐夜一時一刻都不敢忘記;在沐夜的心中,其實已經將肖廷羽當做了自己的父親,如今豈能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父親的遺體在義莊任人凌辱。
就在此刻,背對着沐夜等人,原本以爲已經熟睡的夫人身子微微一震,眼角的淚水不經意的便流了下來;極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緒,生怕沐夜聽見了自己輕聲啼哭,夫人擡頭看了看窗外,廷羽,你聽見了嗎?有這樣一個兒子,也不枉你寧願選擇與吳廣文兩敗俱傷,也不願向將軍求援了。
“少爺,現在吳廣文肯定在義莊佈下了天羅地網,你這一去,豈不是自投羅網?不行,絕對不行,我答應過老爺,必須保護你和夫人還有小姐安全的離開蜀州”李福的態度極爲堅決,絲毫不肯退讓。
“好了,李叔,就這麼定了吧,給我一個盡孝的機會吧”說罷,沐夜也不再多說,轉身找了一個位置,靜靜的躺了下去;沐夜知道,現在的自己需要休息,足夠的休息。
“哎......”李福無奈的看着沐夜的背影,只能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夜裡,春風襲來,原本應該是萬物復甦的季節,可是現在卻感覺像是嚴冬。
第二日
天剛矇矇亮,沐夜起身,打算準備一番便出發前去義莊;可是突然,沐夜發現有些不對,定眼一看,原來是夫人已經不見了蹤影,這一刻,沐夜呆住了,難不成,昨夜自己說所的話被姨夫聽見了?
忽然,沐夜發現在昨夜夫人側臥的地方有一方白色的錦帕,連忙上去拾起;這不不要緊,一看頓時讓沐夜呆若木雞,這居然是一封血書。
夜兒:
當你看到這份信的時候,爲母已經前去義莊與你姨夫相聚了;昨夜你的一席話,讓爲母很是感動,相信如果你姨夫聽到了,在九泉之下,一定也會安息了;爲母知道,你所想做的一切,只是爲了完成姨母的心願,只是爲了讓姨母再看你姨夫最後一眼,謝謝,難得夜兒一片孝心;可是,爲母不能讓你去,因爲,憫月還需要你的照顧;夜兒,不要責怪自己,在聽聞你姨夫離去的時候,爲母已經做好了時刻隨他而去的準備,如今這樣也好,至少,在離開之時,還能最後親眼看他一眼,此生便再無遺憾了。
爲母唯一所求,希望你能好好照顧憫月,爲母知道,你一定能做到。
勿追,速速離開。
看完之後,沐夜大呼不好,這突如其來的呼喊將李福和肖憫月二人紛紛驚醒,以爲是城防軍追來了,警惕的看着四周。
過了好久,李福見沒有絲毫動靜,只有沐夜愣在原地,看了看肖憫月,頓時有些抹不去頭腦;這到底是怎麼了?
“母親呢?”終於肖憫月發現了有些不同,趕緊四下尋找,可是都沒有發現夫人的身影。
“沐夜哥哥,母親呢?”看着一直髮呆的沐夜,肖憫月心中涌起一絲不好的預感;奪過沐夜手中的白色錦帕,肖憫月突然覺得整個世界天旋地轉。
“夫人她?......”站在肖憫月身後的李福對於錦帕上的字跡自然是看得一清二楚,此刻的他也如同遭遇了晴天霹靂,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是好。
“沐夜哥哥,我們去追母親吧,母親應該還沒有走遠,好嗎?沐夜哥哥......”眼前的沐夜幾乎成爲了肖憫月唯一的希望。
“沐夜哥哥,沐夜哥哥”見沐夜一直沒有說話,肖憫月有些着急了,這每過去一刻鐘,母親就多一份危險。
殊不知,現在的沐夜已經陷入了深深的自責之中;雖然姨母早已經有了赴死之心,可是如果昨夜自己沒有那麼一說,或許姨母就不會做如此的決定;她這樣做其實就是用生命在保護自己,保護憫月,保護李福。
現在的沐夜很糾結,不知道該如何決定;如果決定去義莊找回夫人,可能會被城防軍全部抓住,這樣一來,可能最後受傷害最深的,估計會是肖憫月,那樣豈不是辜負了夫人的一片苦心;而現在如果不去追,那麼夫人必定被守候在哪裡的城防軍抓獲,雖然夫人已經下定赴死之心,可是一想到吳廣文那奸惡的嘴臉,爲了得到憫月的下路,夫人一定會受到酷刑,最終鬱鬱而終;如果是這樣的話,最後受到傷害的,依舊是肖憫月,一時之間,沐夜難以抉擇。
回身看了看身後的肖憫月,沐夜不知道該怎麼說,怎麼做,因爲無論如何去做,可能最後的結果都會是一樣。
“少爺,你倒是那個主意啊,估計這夫人已經走了好一會了,如果再不追的話,等夫人到了義莊,恐怕就來不及了”見沐夜遲遲沒有說話,李福也開始着急了,畢竟保護夫人是肖廷羽臨終的交代,如果夫人真出了什麼事情,以後自己死後,還有何面目面對肖廷羽。
“沐夜哥哥,求求你了,我已經失去了父親,我不想再失去母親了,沐夜哥哥,求求你了......”肖憫月的哭泣一直縈繞在沐夜的耳邊,當聽到我不想再失去母親的時候,沐夜神情一邊,身子一顫,似乎這一句話,深深的觸動了他的內心。
“走”不再遲疑,沐夜牽起肖憫月的手,領着李福直奔義莊而去。
一路躲躲閃閃,幾次偶遇城防軍還好都化險爲夷;前面不遠處便是義莊了,可是依舊沒有發現夫人的蹤影,越是這樣,沐夜心中越是不安,越是忐忑,心中的自責也越發的強烈。
“少爺,前面就是義莊了”
遠遠望去,前方有一座院落,四周雜草叢生,院落倒也不小,可是看上去破破爛爛的;在院落的正前方,掛着一串白色的燈籠,上面書寫的義莊二字格外的清晰,似乎是在提醒着過路之人,這是何處;院落上下,全部掛滿了白布,哪怕是白日裡,也感覺寒風陣陣,格外的陰森。
突然,肖憫月發現了前方不遠的母親,剛站起身來準備呼喊的時候,被沐夜一下拉了回來,順勢用手捂住了肖憫月的嘴,差一點,肖憫月就喊了出來。
“嗚嗚嗚......”肖憫月掙扎着,想掰開沐夜的手,可是沐夜卻死活不肯放手,一時情急,肖憫月也故不了那麼多了,狠狠的咬住了沐夜的手,直到鮮血直流,也不方口。
“少爺,小姐......”李福的話還沒有說出口,就被沐夜制止了,沐夜用手指向了夫人的方向,這一刻,李福終於明白了。
而死死咬住沐夜的肖憫月也放開了口,呆滯的看着前方,沒有哭泣,只是眼淚早已經忍不住順着臉頰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