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宮內,瀰漫着一陣靜謐而凝重的氣氛。裡裡外外的,都圍着許許多多的宮人,大都是戰戰兢兢的模樣,生怕自己惹到了什麼禍事來的。
柳綠擔憂的站在一旁,卻也不敢怎麼上前去,畢竟裡頭還是有着斐燁這個重量級的人物纔是。
一身官服加身,頭上帶着一頂烏紗帽,他半蹲着,一手搭在了牀榻之上那道身影的白皙的手腕處。他微微凝眉,指尖微微的顫抖了些許,神情凝重而嚴肅,眉眼裡閃過了一絲晦暗,尤其是那右眼下的紅色胎記,此時似乎暗沉了不少。
深藍色長袍的男子,背在身後的手緊握成拳頭,藏匿在了以着銀絲繡出來的仙鶴泛海圖衣襟之中,此時已經被捏皺成些許褶皺。剛毅般的面容上,犀利般的眸海里帶着一抹擔憂和緊張,薄脣裡輕吐出來的字眼,帶着些許威迫,“王妃怎麼樣了?”
謝朝陽默默的收回來手,站起身看着那一臉擔憂的斐燁,再看看早就已經禁閉着眼眸,蒼白無血色般面容的唐亦瑤,心口不自覺一滯,默默的搖了搖頭,低嘆一聲道:“出去再說吧!”
謝朝陽背起醫藥箱就往外走去,斐燁緊握着拳頭,定定的看着唐亦瑤許久,最終還是跟着謝朝陽出去,隨即吩咐柳綠等人好生照顧唐亦瑤。
外屋裡,一衆的宮人早就已經遣散了,那鋪着秀色錦羅的桌面上,塔型狀般的香薰罈子裡,散發着淡淡的薰香,在這個令人感覺到壓抑的地方里,倒是心靜不少。
“小遙倒地怎麼樣了?她已經昏睡了一整天了,現在該怎麼辦?”斐燁以着難得的祈求般的語氣,低聲說着。
自從孩子走了之後,這幾個月裡,唐亦瑤雖然看似和以往無異般的,卻在最後這幾天,突然病倒了。這一下子,打得斐燁措手不及的。他慌亂了,緊張兮兮,卻不知所措。任何事情,於他而言,都會讓他感覺到害怕不已。更何況,還是現在的昏迷不醒呢?!
“心中抑鬱所結,纔會茶飯不思,心境不安……”謝朝陽淡淡的說着,只是他那眉眼裡閃過的一絲暗涌,顯示得出他那不安的心境,“本來應該用藥的,只是璃王妃還在昏睡,恐怕不怎麼妥當。”
因爲氣鬱心結,讓唐亦瑤現在陷入昏迷而不得自醒,如此一來,引藥便也就成了問題,這也是一種煩事。若是飲藥不成,便要另闢蹊徑。只不過,事情還是有些麻煩的。
“那要怎麼樣做呢?”斐燁慌了,一想起那個還在牀榻之上,蒼白無力着的面容,他就可以感覺到自己的心口正在一觸一觸的顫抖刺痛着。他伸手搭上了謝朝陽的衣襟,深邃的眼眸裡染上了一抹狠列和陰鷙,他厲聲般的呵斥着:“謝朝陽,本王命令你!必需救了小遙!不然,本王會要了你的命!”
謝朝陽淡然般的看着斐燁,他眯了眯眼角,淡淡的掃射過他那緊拽着自己衣襟的手,袖口處以着銀絲刻畫出來的仙鶴,此時似乎正在隱隱散發着一股戾氣。他低垂着的眉眼,似乎沒有感覺到斐燁那身上散發着的寒意,“倒也不是沒有辦法的,只不過,有點麻煩。一個不好的話,可能會有生命危險。”
“只要能夠救得了小遙的,什麼事情我都可以辦到!”斐燁堅定的說着。在這個世界上,可是沒有什麼是他斐燁辦不到的。
謝朝陽擡起眼來,伸手淡淡的扯開了斐燁緊拽着自己的衣襟,淡淡的說着:“鍼灸!”斐燁疑惑的看着謝朝陽,顯然不是很清楚,這所謂的鍼灸,回傷及到什麼的。
謝朝陽從自己的醫藥箱裡,拿出一個木盒,那是以着紫檀木和酸梨支製成的,上面雕刻着花鳥細水圖,精緻得很。他一邊拿出細針,一邊和斐燁解釋着,“這是梅花針,可以很好的疏通穴道……只不過,對於人體有着一定的危害,我是怕,以着璃王妃目前的情況,恐怕承受不住。”
那細長的針,手柄處,是以着銀製的細絲勾勒刻畫出來的梅花,栩栩如生。透過窗戶的光芒,灑落之下,印烙出來的亮光,很是耀眼。
梅花針,是以着雪山上的冰雪浸沒着的,纔可以達到入骨的效果。只不過,也是因爲如此,它伴隨着的寒氣和毒性也強。若是身子不好的話,恐怕便會因此而喪命,而非救命了。
而這梅花針,謝朝陽是在一次姻緣巧合之下得到的。他被呂神醫派去雪山摘草藥,在差點深陷雪洞之處,陰差陽錯得到了這麼一個救命之物,倒也算是他的姻緣纔是。這麼多年一直沒怎麼用,這一次,也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
斐燁皺了皺眉頭,對上那耀眼的亮光,心中也是有數的。梅花針,他也是聽過傳說,這也讓他感覺擔憂和猶豫不決的。現如今,似乎很是麻煩。
“不過,若可以的話,有人願意試針,想必應該可以一試。”謝朝陽最終還是說出了自己剛剛的打算和思慮。
這件事情,於謝朝陽而言,本來就不想怎麼說的。畢竟,若是有什麼閃失的話,試針的人,也會出事。因此耗盡一條人命,身爲醫者,謝朝陽自然也是不許的。只是……想起了那蒼白的面容,那燦若星辰般的眉眼,即將要消失在這個世界上的,他就不得不狠下心了。
“那本王來!”斐燁想也不想就應允下來了。
謝朝陽先是一怔,顯然是沒想到斐燁會對於唐亦瑤如此的情深,不過倒也是坦然了。像唐亦瑤那麼好的女子,連璃王也傾慕,自然也是不爲過的。只不過……“璃王殿下如此對璃王妃,下官也是安心了。只不過,璃王的身子骨可是和璃王妃大不相同。甚至,男女有別,這自然是不同的。”
“那,一定要女子?”斐燁皺了皺眉頭,這件事情也是不難辦,畢竟以着他的身份在此,什麼女子找不到的呢?!“這簡單,本王可以立刻派宮女前來,多少個試針有效的,只要你救得了小遙,都可以的!”
“不妥!”謝朝陽立刻反駁着,身爲醫者,他自然是看不慣草菅人命的,“這樣子有違常理,而且效果也不一定好。璃王還是找願意試針的人吧!”
雖然一開始不願意如此做的,可是謝朝陽終究還是自私的爲了唐亦瑤所想。他相信,可以找到人願意爲唐亦瑤試針的。雖然有所兇險,可是也比讓他隨意草菅人命的好。
斐燁皺了皺眉頭,雖然感覺這樣子有些多此一舉,可是想着也不想讓唐亦瑤知道後生氣了,便只好吩咐着:“來人!”
小玄子立刻從外頭進來,恭敬的低着頭,等着斐燁的吩咐。
“找找看,有誰願意爲王妃試針!若是王妃康復之後,事後賞五百兩銀子!”斐燁xb
揹着手,冷然般的說着。有些事情,多了獎勵之下,必有勇夫。
“是。”小玄子應了一聲,便要吩咐下去的時候,一道清亮的女聲響起,“不必找人了!我來就好了!”
如同清泉般的涌入心口處,很暖很暖的感覺,在心口處漸漸的融化了。
謝朝陽詫異般的看着門外的人,削肩細腰,身材長挑的美人款款而來,眉眼如畫,顧盼生輝,一席簡單透着淡淡的粉色的羅衣素裙,繡着燦若雲霞的海棠花,腰間以着粉色的腰帶盈盈一束,垂落在地上,隨着踱步而來,逶迤拖地的長長裙襬散開,舉手投足之間,宛若垂柳般的婀娜多姿。
簡單的髮簪上,以着珊瑚點翠頭簪子簡單挽起,垂落下來的珠玉瓔珞,更加顯得她的美豔而自然。雖然以着一張美得讓人心悸的臉蛋,只是那脣邊帶着疏離般的善意假笑,怎麼看都讓人感覺到不可接近般的。
“璃王殿下,謝御醫。”許靜怡笑着打着招呼,帶着一抹歉意般的笑容,“不好意思,剛剛不小心聽到你們說的話。”
斐燁皺了皺眉頭,深邃的眼眸裡閃過了一抹戒備,冷然般的看着許靜怡,似乎想要從她那張假面上,看出破綻來。最終,還是一無所獲的,“許小姐,偷聽如此齷蹉的事情,你未免也做得太過分了吧!”
話裡有話,這自然不僅僅是今日的事情。許靜怡聽得懂裡頭都意思,卻遐裝作不明瞭的一般,笑着道:“璃王殿下嚴重了。靜怡並非故意而爲的。只不過……”許靜怡轉頭看向謝朝陽,“璃王妃的病情,需要試針的話,不知,靜怡可否一試?”
謝朝陽一怔,卻也沒有多想,只是認真的說着,“那得讓下官把脈一試纔可以斷定。只不過,許小姐確定了嗎?試針的危險性很大,身子不好的話輕則重病,重則,恐怕會喪命的。”
身後的鏡月一下子慌了,她急忙小聲在許靜怡的耳邊擔憂般的說着:“小姐,你之前纔剛剛重病,身子還沒有養好,現在怎麼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