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頭戰戰慄慄的說道:“王爺,非是屬下聽不到,實在是屬下一個無品無階的濁流,怎麼的敢到知縣大人府中拿人呢?”
趙禳這才點點頭,道:“也罷!阿武!”
“末將在!”一身戎裝的趙嬴武出列,昂聲應諾。
趙禳說道:“你帶上一隊王府侍衛,隨同這名班頭,拿嫌疑羅慶回來!”
“是!”趙嬴武一臉難以掩飾的興奮,昂然應諾。在趙嬴武邊上的班頭也長長鬆了一口氣,有王爺的人在,自己這黑鍋也背的少點!
“慢!”一聲大喝響起。
只見不知道什麼時候,外面來了一官轎,同樣是“肅靜”“迴避”的牌匾,但後面的字就不同了,牌匾上書着“臨桂縣知縣”、“文林郎”差遣和散官。
不用看說話的人,也已經知道方纔說話的人肯定是羅知縣了!爲什麼不是其他人呢?誰有這個膽子和能耐這個時候站出來,阻撓趙禳的命令呢?
也就是羅知縣救子心切,這纔敢說出方纔那一番話!聲音沒有落下多長時間,一幫臨桂縣的衙役在前頭開路,羅知縣快步來到高臺。這羅知縣還算知道上下尊卑,先是朝趙禳拱拱手,拜見道:“下官臨桂縣知縣羅重參見衛王千歲!”
“羅知縣,耳目靈通嘛!”趙禳似笑非笑的看着羅知縣。
羅知縣假裝沒有聽到,說道:“王爺,豈可聽這愚夫一面之詞。就說下官獨子殺人呢?那家少年沒有年少輕狂的時候呢?就連王爺昔年在汴梁城。名聲也有些特別。但現在還不是爲官一方,造福百姓嗎?”
羅知縣不愧是當官的,說話很帶技巧。先是把趙禳套進去,後面又趁機奉承一番,如果換了其他人,怕是不好意思繼續派人捉了羅慶來。
趙禳笑眯眯的看着羅知縣,說道:“羅知縣說的好!不過正因爲如此,纔要讓羅知縣愛子來一趟。畢竟揹負上一個罵名,可不是什麼好事情!不是嗎?而且對於羅知縣怕也不是好事情!”
羅知縣雖然不願意,但還是不得不點頭。只是羅知縣也有後着,對師爺招了招手,微笑道:“王爺,下官這兒子素來驕縱,怕會誤會了什麼,到時候鬧出事情來,那就真的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了。就讓下官的幕僚一同去,有什麼誤會。想來很快就可以當面解釋的好!”
趙禳知道羅知縣是讓那師爺在半路上叮囑羅慶一些話該怎麼說,但卻出奇的並沒有拒絕。反而很欣然的頜首道:“嗯!羅知縣考慮的周到,就麻煩這位師爺一趟了!”
師爺在高臺下,遠遠朝趙禳和羅知縣拱了拱手。等趙嬴武和班頭下了高臺,便笑眯眯的跟上去。
趙禳對李泥匠和顏悅色的說道:“既然去傳召證人了,你在這裡跪着既是辛苦也是無用,先下去坐坐吧!”
羅知縣對於李泥匠自然痛恨無比,一臉肅然的說道:“王爺,這不符合我大宋法律!請王爺三思!”
趙禳擺了擺手,道:“這也沒有什麼,畢竟這樣一個老人家,大熱天的在這裡跪着,怕是鐵石心腸的人才可以做出這樣的事情!”
羅知縣憋紅臉,一肚子話不好說出口。畢竟他再反對,可就成了鐵石心腸的人。換了其他地方也就罷了,這裡在高臺上,萬多名百姓觀望着,羅知縣知道自己的名聲肯定得臭了的。無奈唯有露出一個昧着良心的笑容,道:“王爺教訓的是!古代的聖人,想來也和王爺一樣的心腸!”
李泥匠磕了個頭,感激道:“謝王爺恩典!”
只是大概跪了太長時間,再加上年紀到底大了,李泥匠用手撐了幾次,都沒有站起來。趙禳打了個眼色,兩名衙役立刻上前,一左一右的扶起李泥匠。
“王爺真是好人啊!”
“可不是!”
“好人有怎麼樣呢?怕是這案子要不了了之啊!”一名讀書人搖頭嘆息的說道,手中的摺扇在伴隨着他的說話,有節奏的擺動着。
“這位先生啊!你讀過書,知道的多。剛纔爲什麼這樣說呢?”立刻有人在邊上問道。
“是啊!是啊!人人都說官官相護,你們看衛王千歲似乎也沒有官官相護的啊!那羅知縣說不給兒子來,衛王還不是讓了,還讓那老者到下面坐着呢!多麼好人啊!”
讀書人搖了搖頭,道:“你們知道什麼呢!讓那太歲羅慶來,不過是給大家一個臺階罷了。至於對李泥匠好,那是讓李泥匠等會兒別鬧起來!因爲沒有身體,誰也不好說春娘死了的,到時候是不是不了了之啊?”
邊上人等這才恍然大悟,齊齊點頭認同。
有人嘆息道:“天道不公啊!”
也有人激進道:“正因爲天道不公,所以我們纔要發動所有人,萬民請願!如果那些狗官不答應,我們大不了學安化蠻!”
趙禳在上頭卻是有滋有味的拿了一本書來看,這次不是《春秋》了,而是《舊唐書》。
羅知縣在一邊諂媚道:“王爺篤學不倦,實在是讓下官佩服,治下士子定然看在眼中,心中落下好好學習,以王爺爲榜樣的決心!”
“哦!”趙禳不緊不慢的應了一聲,但目光和注意力還是落在書上。
羅知縣又說了幾句奉承話,這次趙禳連“哦”都欠奉了。叫羅知縣好生沒趣,但又不敢對趙禳發作。只能夠無奈的坐等着,看着趙禳看《舊唐書》有滋有味,他羅知縣心裡卻是頭沒滋沒味。
大概感覺到老爹現在的心情,太歲一行人來的很快。才大概過了一刻鐘左右的事情,外面已經響起衙役的吆喝聲。百姓讓開一條路。班頭當先走第一。雄赳赳的大邁步前進。衙役在後面一左一右的帶着羅慶進來,後面是幾個衙役和王府侍衛。
羅知縣禁不住皺了皺眉頭,師爺走了那裡去呢?不過可沒有他詢問的時間。班頭已經帶着羅慶上了高臺,對趙禳一躬身,喊道:“王爺,被告羅慶已經到了!”
趙禳微微頜首,道:“帶苦主上來!對了,別忘記驗明正身!”
說罷。趙禳就接着把注意力落在《舊唐書》上,似乎《舊唐書》要比審案更加有吸引力。
驗明正身很容易的,羅慶雖然名聲不好,但正因爲如此纔有不少人認識他。找了三個證人來例行公事的相認一番後,那頭李泥匠也已經上來。一上高臺,就霍然下跪,喊道:“草民磕見青天老爺!”
旋即兩目閃爍着仇恨的目光,死死的定住羅慶。
趙禳側頭看了羅慶一眼,只見羅慶倒是生的一副好皮囊,年紀不大。絕對沒有二十,估計也就十八左右。容貌微黑。但長的也算英姿勃勃,只是眼神黯淡,眼袋下沉,一看就是夜生活豐富的人了。
趙禳放下手中《舊唐書》,當然也沒有忘記在書上放上書籤,往黒木大案上一擱。旋即拿起驚堂木,用力一拍。“砰!”
只見趙禳威嚴道:“羅慶,你爲何見本王,不報姓名,不下跪!”
羅慶大概是驕橫慣的了,特別是廣南西路這塊地兒上,什麼時候來過大官的呢?
故而雖然知道趙禳身份尊貴,但一時之間也難改身上的驕橫之氣。不緊不慢的朝趙禳拱了拱手,昂然道:“王爺,學生不才,也在去年過了州試,算得一秀才之名!有功名在身,自然可以見官不拜!”
趙禳點點頭,彷彿很認同。但就在這個時候,趙禳驀然翻臉。“見官不拜,那是見知縣!本王是什麼身份啊?官家御筆親封的衛王,豈容你一個山野驕民放肆?來人,打!重打五十大板!”
羅知縣本來還面無表情的看着事情發展,不想趙禳說變臉就變臉,心中埋怨自家兒子也不看看什麼時候,這個時候居然還敢驕橫。另外一方面也痛恨趙禳不給自己面子,居然要毒打自家兒子!五十大板?這打下去,不死也少說去了半條小命!
羅知縣坐不住了,站起來,陪着笑爲羅慶求情道:“王爺,廣南西路窮山惡水的,很多禮儀都簡陋,就忘王爺暫且寬過一次小兒吧!”
趙禳虎着臉,大喝一聲。“嗨!爾身爲朝廷官員,豈不知道有親犯法,當避嫌!身爲父親,不教兒子禮義,豈非父之過。若非看着爾身上官袍,本王當連你也打上!還不快快退到一邊!”
“好!好!好!”
“青天大老爺啊!”
喝彩之聲,叫好之聲四起。和羅知縣那一張一會兒發青一會兒發白的臉相映成趣。
這個是時候,一把不緊不慢,充滿了威嚴的聲音響起。“看來是審大案了!王爺怎麼不叫上下官來啊!”
在臺階下,慢悠悠的走上一名中年官員,身穿淺緋色公服,腳蹬千層黑官靴。來人不是別人,乃是轉運副使王冉波。
羅知縣一看到王冉波到來,登時兩眼放光,一副小孩子看到超人凹凸曼出場的樣子。
幸好羅知縣也算官場老油條了,知道這個時候,自己不好說話,言多必失。只是敢用懇求的目光看着王冉波。
王冉波給羅知縣露了個你放心的眼神。
看着王冉波和羅知縣在自己眼前眉目傳情,趙禳感覺一陣不自在。靠!都不把我這個王爺放在眼裡了,當我是瞎子嗎?
趙禳臉色一黑,道:“怎麼了?還不行刑的?”
那些衙役可都是州衙的,和羅知縣,乃至於王冉波也沒有上下屬關係。之前見羅知縣開口,王爺沒有答覆,他們纔沒有動手。既然王爺現在都給了答覆,那裡還敢不動手的?
當下兩名身強力壯的衙役上前,一人一腳的往羅慶膝窩一踹,羅慶痛呼一聲,人就直挺挺的跪在地下。這還不算完。兩名衙役殘暴的用水火棍一壓。羅慶便趴了在高臺上。兩名衙役就準備把羅慶的褲子脫了下來。狠狠的痛打五十大板。
羅知縣那個臉色啊!當真宛如看到大災難到來一般,不過這情況對於羅知縣個人而言,還真算得上一個大災難。當着萬多人的面前脫了褲子捱打,羅慶日後還有面子做人的?就算定下的婚事,也肯定得泡湯了。他羅家的名聲,也要直線墮了一大截。
這個時候,王冉波怎麼也不可能坐視忠心鷹犬的兒子被打了,他王冉波不在也就罷了。傳出去。以後誰不知道他王冉波沒有趙禳的辦法?他王冉波以後還怎麼和趙禳扛啊?
“慢着!”王冉波站出來,朝趙禳拱了拱手,說道:“王爺,正所謂不知者不罪,廣南西路民風樸素,故而少有行禮的地方……”
不等王冉波說完,趙禳已經指着李泥匠道:“怎麼區區一個泥匠都會行禮,我大宋讀書人不會行禮呢?”
這問題夠尖銳,王冉波無奈壓低聲音道:“王爺,其中內情就不好細究了。但我大宋養士近百年。廣南西路更一直是其中薄弱處。王爺假如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前痛打羅慶,羅慶固然沒有面子。但何嘗不是我廣南西路的讀書人斯文掃地呢?”
趙禳冷冷王冉波一眼,道:“也罷!五十大板雖然免了,但革去功名!”
王冉波和羅知縣臉上的肌肉都禁不住狠狠躊躇了一下,但也知道兩害取其輕的道理。比起當衆丟臉,現在雖然革除功名,但只要過了這一關,羅知縣仕途正常下去,怎麼也可以爲兒子撈上一個蔭補,這也是當官嘛!
王冉波不得不昧着良心的恭維道:“王爺宅心仁厚,此乃廣南西路士子之福啊!”
這麪皮真的不是一般的厚,不愧是當官的!心中暗暗腹誹一番,趙禳微微頜首道:“孺子可教!”
尼瑪!王冉波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都顧不得趙禳皇室的身份了,心中把趙禳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次。也就是宋太宗、宋真宗都躺着中槍了。
那頭的羅慶卻是如蒙大赦,知道趙禳的厲害了,雖然革除了功名,但這個時候還是不得不謝恩:“學生謝王爺大恩!”
趙禳可是對羅慶不假辭色,虎着臉呵斥道:“什麼學生了?革除功名後應該自稱草民,或者小民,念在爾是第一次,便不加以責罰。下不爲例!爾可記之?”
羅慶眼中閃過一抹羞怒之色,但他好歹還知道誰的拳頭硬些,唯有打落牙齒往肚子裡面吞,露出一個一看就知道勉強的笑容,小雞琢米般的點頭道:“王爺教訓的是!王爺教訓的是!草民知道了,必定銘記在心!”
王冉波看的心中膩歪,咳嗽一聲,提醒道:“王爺,該審案了!”
“嗯!”趙禳微微頜首,一拍驚堂木,開始審案。“羅慶!”
“草民在!”羅慶這次聰明瞭,老老實實的裝上平民百姓。
趙禳說道:“臨桂縣南門鎮甜水巷東三戶李泥匠狀告爾,奸.淫、逼死其女,羅慶可有其事!”
雖然之前已經知道了案情的經過,但聽了趙禳的話後,圍觀的人等還是禁不住一片哇然,指責之聲四起。就連後面羅慶說什麼,他也聽的不清楚。
趙禳只得重重一拍驚堂木,在四周衙役吆喝下,這才叫四周繼續平靜下來。爲了防止這樣的事情再次發生,趙禳不得不做一回惡人。“這裡雖然不是州衙公堂,但本王既然在這裡審案,便是公堂。按例公堂之上,不得大聲喧譁,如有違法者,重則處以板刑,輕則驅離公堂。諸位父老鄉親,請牢牢記住!別讓本王下上述命令!”
不等圍觀人等作答,趙禳已經又一拍驚堂木,說道:“羅慶方纔說的話,重新說一次!”
羅慶梗着脖子道:“王爺,草民冤枉啊!草民和春娘姑娘相識,乃是好友,故而邀她到家中玩耍,但之後她便回家。那裡有什麼奸.淫、逼死一說呢!這真的是天大的冤枉啊!你可得爲草民還個清白啊!”
“你誣陷!老漢那可憐的女兒,就是毀在你身上的!誣陷!誣陷!”李泥匠氣的臉色漲紅,語帶哭腔。不善言辭的李泥匠,只能夠反反覆覆的說着誣陷這個詞。
“我那裡有啊!你找證據出來啊!別空口無憑的誣衊我!”對上李泥匠,羅慶可是一點也不怵,態度囂張得緊。
“肅靜!”趙禳不得不喝道。
李泥匠和羅慶這才停口。
趙禳看了羅慶一眼,道:“爾可有人證!”
羅慶自然早有準備了,連聲大呼道:“有!有!學……草民家的管事、婢女,還有隔壁馬家二公子也可以作證,草民只是和春娘在園中玩耍,事後送出大門離開。這事情鄰居張家張三郎可以作證,他當時看到我送春娘出去的!王爺可以找人傳召他們來相詢,絕對可以證明草民的清白!”
李泥匠氣的渾身發抖,大聲指責:“你誣陷!老漢去你就愛尋春孃的時候,親耳聽到你家僕人在說,你在奸.淫春娘後,春娘不堪受辱,從閣樓上跳樓而死的……嗚嗚!我可憐的春娘啊!你怎麼就拋下爹爹和孃親孤寡兩人在世呢……嗚嗚!”
聽着李泥匠如此真誠實意的哭訴,附近人等無不惻然。也虧趙禳之前警告過,要不然怕是又得鬧騰起來了。
ps:五千字,繼續手殘當中,苦逼……明天繼續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