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夜色並不濃郁,彎彎的月亮宛如一把彎刀,高掛在夜空上,點綴着點點繁星。
夏風眠人,兩盞燈籠從青石板鋪砌的宮道上徐徐而來。
楊淑妃雖然沒有掌權,但其身份崇高,故而門外的班直卻沒有怎麼少的了呢?四名班直一字排開,見有人來,立刻有人上來詢問道:“幹什麼的?”
兩盞燈籠走近,是兩名低級宦官,各手持着燈籠,一人還拿着食盒。聽得詢問,連忙答道:“奴婢等御膳房的,夜晚寒冷,官家讓小的送一碗蔘湯,爲小娘娘補下身子。”
“過來!”班直叫過宦官來,打量了對方一眼,道:“怎麼就你們這兩個小宦官的?平日送來東西,不是閻士良中官的嗎?”
兩名小宦官中走出一人,仔細打量一下,居然還是個小官,穿着小黃門的服飾。在漢代小黃門可是個頗爲高級的宦官,有六百石俸祿。不過在宋朝不過是個小官,《宋史?職官》中有記載:“凡內侍初補曰小黃門。”
別看官職不高,不過班直語氣也不由緩和一些。“不知道這位中官怎麼稱呼呢?”
小黃門說道:“區區恥名,不敢宣揚。”
頓了頓,小黃門接着說道:“閻中官今日要服侍官家,故而派遣了咱的來!如果班直覺得有怎的問題,便搜一搜好了!”
班直想了想,還是沒有敢搜身,只是例行公事的查看了食盒。又用銀針試了試蔘湯。不過一切都沒有問題。
到了保聖宮裡頭。小黃門不屑的撇了一眼自己身後的班直門,張揚的打開食盒,露出裡面的蔘湯。伸出手指,仔細一看,發現其指甲間居然有灰色的粉末。本來就有夜色掩蓋,這粉末又似夜色,自然不容易叫人發覺了。
粉末雖然小,但小黃門把粉末落如蔘湯內後。卻是一臉的輕鬆,想來藥性定然不弱。
雖然此間張揚,但到了宮殿內,小黃門還是禁不住緊張起來,唯恐同伴壞事,沒有讓其進入。把手中燈籠交給對方,叮囑幾句,便在宮娥帶引下,往內間而去。
“誰啊?”似乎是聽到腳步聲,房間裡面傳出一把女聲。充滿慈祥的氣息玩美高手全文閱讀。
“娘娘,是官家派人送來了蔘湯!”宮娥答道。
楊淑妃怔了怔。在房內說道:“官家有孝心了,蔘湯就放在外面好了,等會兒本宮會出來吃湯的了!”
小黃門心中大急,怪不得有幾分冒犯,插口道:“小娘娘,官家特意叮囑,此蔘湯需要奴婢看了小娘娘吃下,這纔可以回去交差!”
楊淑妃也沒有多想,笑道:“本宮又不是三歲小兒,用得着如此叮着嗎?”
小黃門額頭上有些汗水滲出來,咬了咬牙,道:“冒犯了小娘娘,奴婢等只能夠聽官家之言,請小娘娘明白官家的一番孝心!”
楊淑妃聞言,禁不住輕輕皺了皺眉頭,有些不高興了。只是想及宋仁宗的一番孝心,而且宦官、宮娥到底都是外人,不好在他們面前露了和宋仁宗之間的矛盾。不過聲音也變得冷淡下來。“既然官家有此吩咐,進來吧!”
小黃門心中禁不住鬆了一口氣,趁着宮娥去開門的時候,迅速擡手擦了額頭上的汗水。
只見楊淑妃身穿紅色短袖袍裙,腰間纏着一條金絲錦緞,端坐在金絲楠木製成的圓凳子上,邊上是一方三足玄色圓桌,桌面上放着一薄紗圓扇及時令果子。手上拿着針線,似乎是在縫製一雙鞋子,不知道是給官家的,還是給長沙王的呢?
“奴婢見過小娘娘,願小娘娘千歲!”小黃門畢恭畢敬的施然一禮。
楊淑妃慢悠悠的把縫製中的鞋子和針線放好,道:“蔘湯你?拿來,本宮好吃完,再做事情!”
小黃門聞言,立刻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心中卻的樂壞了,連忙把蔘湯送上去。同時還擺出一副哭喪臉,道:“小娘娘,奴婢也是聽從吩咐而已,萬望小娘娘見諒!”
楊淑妃冷冷的看了小黃門一眼,道:“囉嗦!”
小黃門登時止住言語,不敢再有任何辯解。
楊淑妃拿來蔘湯,一口飲盡,湯碗沉沉的落回食盒內,冷眼道:“可走否?”
小黃門忙不迭的告退道:“小的告退!小的告退!”
進來的時候還有幾分麻煩,出去可就簡單了。剛剛出了保聖宮,走過一個拐角,不想忽然響起一把聲音。把做賊心虛的小黃門嚇得手中食盒都落在地上。
說話的人有些惱了,道:“如此膽戰心驚的,算什麼的!我問你,事情辦的怎麼樣?”
小黃門扭頭看過去,藉着燈籠散發出來的光芒,看清楚來人,不由鬆了一口氣,道:“請閻都知放心,事情都辦好了!”
“當真?”此人正是閻文應,不過此刻爲了掩人耳目,並沒有穿他那都知官袍,而是穿了身尋常雜役的麻布衣。不仔細看,誰也不會想到,這個麻布衣的雜役,居然便是這皇宮內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閻文應。
那小黃門有心邀功,一臉喜色的說道:“自然了,小的可是親眼看着小娘娘吃下蔘湯的。”說着,小黃門打開食盒,一指裡面的湯碗道:“你看,雖然不是一滴都沒有剩下,卻也只剩下一些殘渣罷了!”
閻文應聞言登時喜上眉梢,旋即眼中閃過一抹兇厲,露出虛僞的笑容道:“你跟我到這裡來,好好說一番裡面的情況。”
小黃門沒有發覺,痛快的應諾下來,帶着伴當跟上,走了約莫二百來步,見有一荒涼院子,閻文應打頭進去。小黃門雖然不喜歡這院子荒涼,但也知道這地方好談隱秘事情,也就跟上去。
不想小黃門剛剛過了那半掩的木門,就感覺背後腰間一陣刺痛,扭頭看過去,只見一張用黑頭巾、黑麪巾包裹的腦袋,只是露出一雙冷漠得宛如寒冰的眼睛,稍微低頭下,便看到一截寒光閃閃的刀身殺手巔峰。
小黃門回過頭,便看到一臉陰霾的閻文應,站在院子中央,一棵不知名的大樹,影子籠罩在閻文應半邊身上,叫人看不清他的容貌。
小黃門什麼都明白了,旁邊伴噹的一聲慘叫,也沒有引起小黃門的關注。“呵呵!原來,原來是如此……咱家應該……應該早就明白了!想不到……想……呃!”
卻是閻文應見那小黃門還沒有死,心中不滿,對殺手做了個手勢。殺手一扭刀身,絞碎小黃門的內臟,小黃門的充滿不甘的千言萬語最終,還是伴隨着他的生命力,消逝在這涼快的夜風當中。
忽然一陣哭喊聲在遠處響起,不用閻文應詢問,外面就跑進來一宦官,垂着頭對閻文應稟報道:“爹爹,保聖宮中傳來消息,小娘娘急病發作,腹絞痛,聽聞穩如斷腸!並嘔吐,抽搐。”
閻文應聞言,稍微鬆了一口氣,選擇板着臉說道:“還愣着幹什麼?還不立馬去查,小娘娘定然中毒了。咱家聽聞幾天前許琛亙才送一批火腿給小娘娘,想來定然和他脫不了關係的,你先把他捉了起來!”
宦官應諾一聲,旋即跑了出去。
殺手上前,冷冰冰的問道:“主人,這些屍體?”
閻文應厭惡的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兩句屍體,旋即側頭,擺手道:“填到那枯井那裡。這年頭,皇宮裡面那個水井沒有幾條屍體的?”
出了外面,便看到院子不遠處有一頂小轎子,閻文應進去後,立馬在裡面換了衣服出來。對在轎子邊上的一名小宦官招了招手。
小宦官立馬屁顛屁顛的趕上來,垂着頭問道:“不知道都知有什麼吩咐呢?”
閻文應指了指那荒廢的小院子,道:“裡頭有個枯井,填了吧,免得有人失足,傷了人命!”
小宦官心中腹誹,就那荒廢的小院子,除了蛇蟲鼠蟻外,還有誰會去裡面呢?不過既然是閻文應吩咐下,小宦官腹誹歸腹誹,卻不敢說上半個不字,當下就應諾下來。
驀然,一處火光在東南角冒起。
小宦官驚訝道:“這是怎麼了?”
“想來是走火了!”閻文應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喃喃道。
小宦官心中奇怪,走火了,閻都知怎麼會笑的呢?不過眨眼的功夫,那表情就消失不見了。小宦官心中喃喃道:莫非是我看錯了?
那頭的閻文應已經吩咐道:“起轎吧!官家那裡,想來已經派人傳咱家了!”
幾名身強力壯的宦官應諾一聲,連忙擡轎,小步跑的送閻文應到延福殿去。
夏天正是天乾物燥的時候,火焰很大,趙禳在長沙王府中也看到了,登上高樓,可以看到已經燒紅了小半邊天空的火光。
來不及換衣服,趙禳已經喊道:“宮中怕是生變了!王珪、趙嬴武,爾等速速點上侍衛,隨同本王到皇宮去!”
說話間,趙禳已經拿上一杆長矛,連給闕月烏騅馬上馬鞍都來不及,就這樣兩腳夾在滑溜溜的馬背上,朝着皇宮飛奔而去。
街道上,雞飛狗走。卻無人敢指責朝皇宮而去的趙禳,所有人的心都牽掛着在皇宮的那場大火上。
這一晚,註定是無數人失眠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