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消失的鉅款就是被夏承啓緊追不放,一直摸到他這裡來,任由他背景再深,也緊咬着他一路追截,最終無處可逃。
客觀的說,夏承啓是一個非常出色的男人,但他無論如何欣賞不來。那是間接要過他命的人,讓他本能的覺得反感,不說報復刁難,起碼避而遠之。
可這個年紀的夏承啓卻對他挺感興趣,坐下來就問弟弟,“這是誰家的孩子?我看人家比你懂事,都知道爺爺在裡面休息,不吵不鬧的。”
也確實是這麼回事,夏小弟早忘了爺爺重病,跟其他幾個孩子一起纏着唐青宏玩呢,孩子們都在沒心沒肺地說啊笑的,只有唐青宏一個人沒笑,精緻的小臉上掛着一副難過的表情。
夏小弟看哥哥也對這個漂亮弟弟很好奇,就獻寶似地介紹起來,“他叫唐宏宏,是唐叔叔的兒子!”
夏承啓愣了愣,“唐紅紅?女孩子嗎?”
唐青宏實在受不了這種誤會,才冷着臉反駁道:“我叫唐青宏,綠草青青的青!宏偉的宏!”
夏承啓眼中閃過一絲笑意,隨後點點頭,“嗯,名字不錯。青雲之志,宏圖偉業!”
唐青宏掃了夏承啓一眼,不想跟這傢伙多說話,夏小弟又開始發揮纏功,鬧着約唐青宏明天一起出去玩。他被煩得恨不得翻白眼,側過身體再次看向病房裡間的門,夏承啓善解人意地訓起自家小弟,“承瑞!別鬧了,宏宏難受着呢。”
夏承瑞還不太懂,睜大眼睛盯着唐青宏,“他爲什麼難過呀?”
唐青宏對這個夏小弟很無奈,“夏爺爺病得那麼重,肯定很疼,我以前也老生病……承瑞,你小點聲,不要吵到夏爺爺了。”
夏承瑞還是有點呆,“哦!我也難過呀,可是難過跟玩有什麼關係?我們可以一邊難過、一邊玩嘛!”
夏承啓都受不了這個小弟了,伸手在他的腦袋上輕輕一拍,“小笨豬!比人家差遠了!”
爲了避開這個小傢伙的糾纏,夏承啓乾脆起身對唐青宏伸出手,“走,我們去陪爺爺說會話。”
雖然不想跟這個傢伙相處,可他更不想被這羣孩子蹂躪,於是也站起來交代孩子們,“我們進去坐一下,你們別鬧哦!”
這小大人的模樣讓夏承啓再次笑了,牽住他的手就往身前拉,“你真乖真懂事,唐叔叔教得真好啊。”
一連三個“真”讓他對這傢伙稍微改觀了一點,尤其誇到爸爸身上,他的心情好多了。他微微擡高下巴,看了眼自己被抓住的手,厭惡地皺了皺眉,但並沒有無禮的掙脫,只是撇撇嘴小聲回了句,“那當然!”
在病房裡待了沒多久,又有人前來探望,病房裡人多坐不下,唐民益暫時陪着兩個孩子出來,坐在外間的沙發上待一會兒。夏承啓也是少年老成,跟唐民益很能說上話,聊着聊着就提出別讓唐青宏老待在病房,這個小弟弟太懂事,心情很受影響,不如明天讓他上學時帶着吧。
其他幾個孩子小小的炸了鍋,你一言我一語的爭相擠兌大哥。
夏小弟首當其衝,一臉憤慨,“哦!哥哥好壞!想一個人霸佔宏宏!”
“宏宏要陪我們玩!纔不跟你去學校呢!”
“就是就是!我們都要跟他玩,大哥只想一個人跟他玩!哼!”
唐青宏也皺着一張臉蛋看向唐民益,用軟軟的聲音撒嬌,“爸爸,我不去,我要在這陪你。”
唐民益根本沒想同意,夏承啓還只是個初中生呢,就算再老成也不能把他兒子帶到他看不到的地方,這裡可不是雲溝鎮,形勢複雜得很。
“謝謝承啓,宏宏就跟在我身邊行了。”
夏承啓聽着兩父子都拒絕了他的提議,兩道濃眉也不禁微微一皺,“唐叔叔,這樣對宏宏其實不太好吧?他太依賴你了。想要早日成長,男孩子就該多培養獨立性,不能太粘着父母的嘛。”
這個半大孩子竟然在爸爸面前大放厥詞,唐青宏頓時生氣了,也眯起眼睛看向夏承啓。唐民益卻微笑着回答道:“宏宏身體弱,我難免會緊張一些,只要他開開心心的就行,依賴我也沒什麼。”
夏承啓還想再辯,唐青宏打着呵欠就往爸爸懷裡鑽,還揉揉眼睛說:“爸爸,昨晚沒睡好,我困。”
唐民益立刻讓他打橫了躺在沙發上,枕着自己的大腿,“嗯,那你眯一會兒吧,待會吃飯爸爸叫你。”
夏承啓這下沒轍了,只得又起身去裡間陪自家的爺爺,唐青宏閉着眼睛,眼珠還在轉來轉去,心裡頭是小小的得意——哼,果然對付這種傢伙,就得用小孩子的招數。
接下來的一整天,他們都沒離開過軍區總醫院的範圍,吃在食堂,休息在招待所,病房裡流水不斷的訪客來來去去。
第二天上午,賈思源夫妻也抱着兒子跟賈建業一起來探望夏老總,看到唐青宏和唐民益都在,賈思源眼睛發亮地湊過來說了一大堆想念宏宏的話。唐青宏沒怎麼回,甚至看他都很少,唐民益笑着回了幾句,賈老爺子就把兒子揪到一邊去跟夏家親屬寒暄。看到孫子明顯比以前養得好多了,老爺子對唐民益點了個頭,臉色並沒有表示出太多的情緒。
唐青宏看着身體強健、腰板挺直的爺爺,心裡其實有許多話想跟爺爺說,可這個場合並不合適,他只要親近爺爺,那對夫妻就會搭上順風車。
還是爸爸比較聰明,趁着那對夫妻管教吵人的賈青涵時跟爺爺使了個眼色。他悄悄走出病房,在外邊等着爺爺,兩爺孫一起下樓尋個僻靜地親熱地聊了一番。
爺爺看到他面色紅潤,身上也長出一點肉了,欣慰得抱起他直笑。他感覺到爺爺抱他有些吃力了,就指指路邊的花壇,“爺爺,我們坐到那去!”
他對爺爺說了很多話,報告了自己養身和學習上的一些小細節,爸爸是多麼地關愛他,還有上次跟媽媽處得很好。爺爺聽得很開懷,撫着他的頭髮不肯放手,還感嘆要是弟弟有你一半懂事就好嘍。要說那孩子也不是管得不嚴,怎麼就那麼頑劣呢?每次在外邊闖禍回家了都會捱罵捱打,當面求饒保證一樣不少,一背過面就全都忘了。
他忍住笑勸爺爺,實在管不了您就少管點,免得涵涵恨您,長大了報復您。
爺爺用力地“哼”了一聲,“恨我?他敢幹啥?還要翻天不成?”
不過在他用心的勸解之下,爺爺最後還是嘆着氣說:“也是,我老了,管不了那麼多了。孩子有孩子的造化,教得過來就教,教不過來也就算了。你……你賈伯伯也不願意爺爺多管,生怕爺爺把他的好兒子引錯路了。這麼一想,真沒有意思啊,還好我大孫子不像他。”
爺爺對賈思源的失望之情溢於言表,就算當着孫子的面也並不忌諱。也許爺爺覺得他不會懂,聽過就忘記了,但他真的什麼都懂。獨自生活在那羣人的中間,爺爺想必也很寂寞吧。
“爺爺,我長大了就把您接出來,跟我和爸爸在一起,好不好?”
賈建業被孫子的話哄得眉頭舒展開來,撫着他的腦袋深受感動,“好、好!乖孫子。”
他知道爺爺沒把他的話當真,於是認真的重複了一遍,“我是說真的,爺爺,您等着我!一定要注意身體,有空就多出去走走,眼不見心不煩!等我大一點了,我就把您接到身邊來,爲您建一個條件特別好的養生中心!”
他這樣小孩說大人話不是第一回了,可賈建業還是第一次看到孫子這幅模樣,一顆心頓時充滿矛盾,半是高興半是可惜——如果這個乖孫子養在他身邊,那該有多好啊?可轉念一想,也許就是因爲孩子養在民益身邊,纔會這麼機靈懂事,身體也好了不少呢。
兩爺孫坐在這廂密談十幾分鍾,記掛着該回病房了,唐青宏被爺爺一路牽着,到病房門口才把他的手鬆開。他也很聰明的先推門進去,跟那羣小孩子玩在一處,爺爺則是在門口站了一小會才進來。
賈思源兩口子此時如魚得水,正擠在外間與幾位家世相當的訪客小聲交談,雖然裝得一臉沉痛,眼中卻暗含得色。圈中人都已聽聞風聲,龍系與鄭孫系可能要達成某種戰略合作,賈思源作爲鄭孫系的種子之一,而且背後尚有親父兵權在手,雖然賈建業的實權已被大幅削弱,瘦死的駱駝也比馬大。他眼下在圈子裡處於得天獨厚的位置,是一張大有可爲的遊離票,甚至可能成爲關鍵票,將會被各方勢力拉攏看好。
孫成鳳與有榮焉,跟在丈夫身邊趾高氣昂,奈何她手上牽着的賈青涵不聽使喚,只管眼巴巴地看着那羣玩在一起的孩子們,又不敢對父母提出要求,就沉着一張小臉見誰橫誰。
父母都想子女被別人誇讚,可賈青涵這樣充滿恨意地看向每個大人,還真收穫不了什麼好評。客氣的就說這孩子都知道爲夏老總難過呢,不客氣的直接當這個娃不存在,就算最會做人的被他這麼看仇人似的瞪着,頂多勉強笑着說聲“這孩子精神挺好呀”。
兩口子一開始還沒覺察,後來孫成鳳覺着不太對勁,猛然低頭仔細把這個寶貝兒子一瞧,被賈青涵那副討債相氣得夠嗆,對旁人笑說一句“失陪”,就拖着他進了衛生間。
不出一分鐘的功夫,衛生間裡響起賈青涵誇張的哭叫聲,不過也就哭了幾下,後邊徹底沒聲了。
一起玩的孩子們莫名的感到害怕,夏小弟偷偷縮在唐青宏身邊,表情緊張地看向衛生間的門,“好可怕……他媽媽肯定捂住他的嘴打呢!你爸爸打你不?”
唐青宏莫名其妙地瞪過去,“我爸纔不打我呢!我這麼乖!”
夏小弟苦着臉控訴自家老爸,“我爸打我!打得可疼了!不過我媽說,他是爲我好!”
唐青宏一本正經地說:“對啊!他媽媽打他也是爲他好,可他不懂。”
兩人正說着,賈青涵掛着眼淚從衛生間出來了,在孫成鳳威逼的眼光下手忙腳亂擦乾淨臉,老老實實跟在媽媽身邊,去那些父母想要親近的大人面前擠出笑容自我介紹。
這一次他得到了不少敷衍的誇讚,孫成鳳和賈思源的表情好看多了,孫成鳳還摸着兒子的臉蛋彎下腰悄悄親了一口,完全沒注意當她站直身時,賈青涵一臉嫌惡的伸手抹臉,還眼神怨毒地看向別處。
望子成龍是每對父母正常的願望,可在賈家,賈思源那對沉迷於權力的夫妻對賈青涵簡直是拔苗助長。唐青宏相信,上輩子在他沒有看到的時候,賈思源夫妻對賈思源肯定也是這樣,期待超高所以管教嚴格,對他卻毫無約束的放任自流,反而導致賈青涵從小就妒嫉仇恨他這個哥哥。
這種圈子裡的孩子,不少都是乖巧早熟的,但總也有一些頑劣平庸的,然而他們全部被放在同一個天平上,揹負着家長們過高的期望,壓力不可謂不大,負面情緒堆積起來,總要找一個發泄出口。
如今沒有他作爲被怨恨的那個對象,賈青涵的憎惡竟然放在了自己父母的身上,賈思源兩口子算不算自作自受?
作者有話要說:好像在災難性的抽,試試發不發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