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看着就覺得扎眼。她又冷哼了一聲：“說不定就只有其中一盒有毒呢？”
她話一出口，蘇笛音就苦笑了起來：“娘，楊梅都說了，一般都是兩盒面霜，楊梅是隨意拿的一盒給簫樂，楊梅又怎麼知道哪一盒有毒，哪一盒沒有毒呢？”
沈氏想想也是，不過她立刻就橫眉倒豎：“說不定是楊梅勾結笙和呢？不然爲什麼這種給簫樂的面膏還特地的給楊梅一盒！笙和不是說過，這種面膏用料昂貴嗎？所以纔來找我支銀子。既然是這樣，這面霜也只給主子用的，又爲何給了你這一個下人？”說到這裡，她越發的覺得自己佔理，立刻就厲聲喝道，“楊梅！說，你是不是跟笙和勾結！”
聽沈氏這麼說，楊梅嚇壞了，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哭訴着自己的冤枉：“相爺，夫人明鑑啊！楊梅從小就跟着三小姐，怎麼會跟大小姐勾結害三小姐呢？楊梅絕對沒有，絕對沒有害三小姐嗎？”
石榴也看不下去，立刻跟着跪了下來：“相爺，夫人，楊梅絕對不會害三小姐的。楊梅平日裡對三小姐也是盡心盡力的照顧的，不管怎麼樣她都不會害三小姐啊！”
一直閉着眼睛在聽的蘇簫樂也開口：“娘，楊梅不會害我的。” 既然蘇簫樂都這麼說了，那就真的是這樣了。 “那爲什麼笙和還要給你一盒面霜！”沈氏又厲聲開口。
楊梅臉上露出爲難的神色，只是匍匐在地上，不開口。
沈氏和蘇笛音對視了一眼，目光中都有些疑惑。
最後還是蘇志鶴開口了：“笙和，你就說說，爲什麼你要給楊梅面膏？”
蘇笙和的臉上也露出了爲難的神色，好一會她才小聲的開口：“那，那我說了，你們不要責罰楊梅。”
蘇志鶴點了點頭：“我保證。你說吧！”
蘇笙和深深的吸了口氣：“因爲前些天，簫樂因爲我害得她被禁足的事情，十分生氣，所以讓楊梅去給張寬傳話，說是爹爹不想把我嫁給他，讓張寬趁早來找我，把生米做成熟放。楊梅因爲擔心我出什麼意外，所以偷偷跑來把這件事情告訴了我……我因爲感謝楊梅的提醒，這才專門給她也備了一份面霜。”
此話一出，整個房間裡都沸騰。
劉大夫皺起了眉頭，連一直老好人的周大夫都用異樣的眼神看了蘇簫樂一眼。
蘇簫樂現在臉上全部都是膿液，但是從她眼皮下不斷滑動的眼珠都能知道，她現在的心情一定很忐忑。
沈氏和蘇笛音都沒有想到居然會問出這樣的事情來，臉色頓時都難看了起來。
蘇志鶴更是氣得渾身發抖了：“簫樂！你竟然會做出這樣的事情！沈妍！你教的好女兒！”
蘇簫樂立刻又哭喊了起來：“爹爹，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那個時候是太氣了！可是楊梅不是已經告訴了蘇笙和了嗎？表哥不也還沒有做什麼嗎？可是爹爹，我現在臉好痛啊……”
她嚎啕大哭着，臉上膿液
流的更快了。
劉大夫忙開口：“相爺，先不要責罰三小姐了，三小姐這臉上的毒很厲害，三小姐情緒波動太快，會加重毒性的。” 蘇志鶴咬了咬牙，也沒有多說。他努力的平息了一下怒火，扭頭看着楊梅：“你先起來吧！這件事你做得是對的，明天讓賬房給你支點銀子……”
他話還沒說完，蘇笙和就扯了扯他的袖子：“爹爹，你不要趕楊梅出府好不好？楊梅很喜歡簫樂的，她跟我說這些的時候也說了，是怕到時候出了意外，追究起來爹爹你會責罰簫樂，她纔來跟我說的。她都是爲了簫樂好的。”
蘇志鶴有些無奈：“我幾時說了要趕她出府了？”
跟着蘇志鶴過來的凌霜看了哭得梨花帶雨的楊梅，猶豫了一下，附在蘇志鶴耳邊輕聲說了兩句什麼。
蘇志鶴聽完，也點了點頭。他看了還在默默流淚的楊梅一眼：“楊梅，正巧我缺一個丫鬟，明兒你就到我房裡來。剛好凌霜今年也不小了，我正好給你們撮合一下，過些日子把婚事辦了。”
楊梅一愣，隨即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多謝相爺，多謝大小姐。”
她是知道的，就算蘇笙和再怎麼跟她求情，她時候還是會被沈氏找個藉口趕出府的。但是既然到了蘇志鶴的房中，又嫁給了蘇志鶴最信任的凌霜，那她日後自然是要輕鬆得多，至少不會像在蘇簫樂這邊，只是一個二等丫鬟。
蘇笛音冷眼看着：“爹爹，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簫樂臉上的毒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呢？”
蘇志鶴點了點頭，又關切的看着兩位大夫：“敬廉，孝之，簫樂這毒到底是什麼引起的？”
劉大夫沉吟了一下：“方纔我檢查了下，三小姐有上火的症狀，我想，三小姐這毒多半是因爲上火引起的。”
“劉大夫，”沈氏立刻不陰不陽的開口，“就算你的遠房侄女在笙和的房中做事，你也不必如此胡扯吧！上火會變成這樣？”
劉大夫乾脆就不說話了，只是用手示意了一下週大夫。
周大夫嘆了口氣：“敬廉說的沒錯。三小姐這毒的確是因爲體內邪火引起的，不過這並非是單純因爲上火，而是三小姐體內本就積累了毒素，不過會造成這麼嚴重的中毒，只怕這毒素也是經年累月而成的，所以說中毒定然不是這兩天的事情。”
沈氏又愣住：“這是什麼意思？”
“大概這幾年來，三小姐都在慢性中毒，”周大夫扭頭看着蘇簫樂，“這次上火，只是把這毒也引發出來了，這是要積累了好久的毒素纔會造成這麼嚴重的後果。”
蘇志鶴不知道怎麼的，莫名的覺得鬆了口氣：“既然這樣，那就更跟笙和沒有關係了。”
沈氏心裡有些不甘，可是又更擔心蘇簫樂的臉：“那兩位大夫，簫樂的臉能治好嗎？這毒，能解嗎？”
劉大夫已經不想理她了，只是取了一個小木片，颳了一些膿液在油紙上，準備白天了再仔細的檢查
一番。
周大夫遲疑了一下，還是坦然相告：“只能盡力而爲。”
沈氏的心一下子降到了冰點，蘇簫樂也頓時痛哭了起來。
蘇志鶴也很擔憂，他再三拜託了兩位大夫要治好蘇簫樂，便打算回房睡覺——明早一大早他還要起牀去上早朝呢！
臨出門，見蘇笙和還愣愣的站在那裡，蘇志鶴輕咳了一聲：“笙和你也回去睡覺吧……我送你回去。”
蘇笙和一呆，隨即臉上就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嗯！”
沈氏看着兩人離去的背影，牙齒狠狠的咬緊了。
蘇志鶴其實不知道應該跟蘇笙和說點什麼，所以兩人一路上只是沉默着。
不知不覺的到了蘇笙和的院子前，蘇志鶴擡頭一看，心裡莫名的一酸。
不算高的院牆，只要人稍微一跳就能跳上去。院門的紅漆已經掉得差不多了，就跟頭上的禿斑一樣，斑駁得十分難看。門邊掛着兩盞燈籠，還有一盞已經熄滅了。
不過門裡面，紫蘇和劉青草一人拎了一個燈籠在等着，現在雖然已經快要到三月了，但是天氣還是很冷，兩人在門口不斷的跺腳取暖。
而院子裡面，黑漆漆的一片，雖然看不清裡面的景象，但是蘇志鶴也知道里面定然是簡陋的。
這十三年來，他因爲心裡對秦若思的恨，對蘇笙和的身世的懷疑，他選擇了對蘇笙和不聞不問，但是在看到蘇簫樂她們欺負軟弱的蘇笙和的時候，他的心裡還有一些快意。
現在回想起來，蘇志鶴也覺得自己過分冷血了。正如喬老夫人說的，不管秦若思做了什麼，蘇笙和都是無辜的。
“大小姐，你回來了……相爺？”紫蘇和劉青草都沒有想到蘇志鶴竟然也會來，一時都呆住了。
蘇志鶴又輕咳了一聲：“回來了就快去睡覺吧！我也回去了。”
“爹爹！”蘇笙和慌忙叫住他，拿過了劉青草手裡的燈籠遞給了他，“天黑，爹爹拿着燈籠，小心腳下。”
蘇志鶴一怔，接了過來，無言的點了點頭，轉身走了。
關上了院門，紫蘇到是一臉的興奮：“相爺親自送大小姐回來呢！相爺這是終於想起大小姐了？”
蘇笙和臉上那僞裝出來的天真瞬間消失在黑暗裡。她沒有回答紫蘇的話，徑直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她不想去考慮蘇志鶴到底是怎麼考慮的，倒是蘇笙和知道，蘇志鶴現在這個樣子，也不過是被她的僞裝給欺騙了而已。等到他知道她的報復了，他還會這麼對她嗎？只怕他那個時候，他纔會想到，蘇笙和有可能不是他的女兒！
而且如果蘇笙和真的不是他的女兒呢？
劉青草倒是對着紫蘇微微一笑：“相爺這是擔心大小姐，這才送她回來的呢！我們也回去睡覺吧！這三更半夜的，也不知道都出了什麼事……”
沒有星星的夜裡，黑得一片混沌，誰都不知道明天等待大家的是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