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皇宮本來該是一片寧靜,可今日卻無論如何也寧靜不下來。
御花園的小道上,宮女內侍們走得匆匆忙忙,素日裡邊她們還會停下來交談幾句,今日可是沒有一絲喘氣的功夫,生怕自己的事情沒有做到位被責罰。
昭儀娘娘今日要行手鑄金人大典,京城的貴婦們都應詔前來觀禮。到了皇宮,自然要先來拜望太后娘娘,所以萬寧宮裡現在是人來人往,十分的熱鬧。
萬寧宮的主殿上,高太后穿了一件金黃色的紗衣,外邊是珍珠串成的披帛,她的頭上梳着高高的髮髻,上邊簪着一支九尾鳳釵,鳳凰嘴裡吐出的那串珍珠流蘇剛剛好在她額間,最下邊的紅珊瑚墜子就如給她點了花黃一般。
高太后的左邊坐着宇文太傅的一家女眷,宇文老夫人沒有來,幾位宇文夫人都來了,宇文大夫人還帶着她的女兒宇文如眉:“太后娘娘,我們家眉兒說好久不見太后娘娘了,特地想借今日這機會來覲見太后娘娘。”
宇文如眉站了起來,婷婷嫋嫋的走上前去,朝太后規規矩矩的行了一個大禮:“臣女宇文如眉拜見太后娘娘,祝太后娘娘長樂無極萬壽安康。”
高太后笑道:“快些起來!哀家年紀大了,記性有些不大好,記不得宇文小姐是哪一年曾經進宮過,只知道有幾年未曾得見了,今日可得好好看看。”
宇文如眉站了起來,聲音嬌柔:“回太后娘娘話,臣女是三年前跟母親進宮覲見過太后娘娘的,那時候臣女十二歲。”
一身淺紫色的華裳,挽着一塊月白色的輕紗,宇文如眉靜靜的站在那裡,嘴角帶着一絲淺淺的笑容,眼眸低垂,顯得嫺靜無比。她頭上的首飾是紫玉雕琢的簪子,那微紫的顏色與她身上這衣裳倒是成了一套。
“真真是女大十八變,三年不見,宇文小姐出落得這般水靈了!”高太后笑眯眯的朝宇文如眉招了招手:“且讓哀家來仔細瞧瞧。”
宇文如眉的手指很是修長,長得跟水蔥兒一般,高太后很是滿意的點了點頭,從身形來看,宇文家的這位七小姐真是不錯,她的身子凹凸有致,特別是那纖腰後邊的一處,高高聳起,是個好生養的。
赫連毓今年十八,自己也該要給他指一門好親事了,今日藉着這機會,多看看京城裡的貴女,先比較比較再說。“墨玉,去將哀家梳妝匣子裡那芙蓉玉鐲子拿出來。”高太后笑微微的望着宇文如眉道:“哀家年輕時,很喜歡戴這芙蓉玉手鐲,只是它的顏色太粉嫩了些,哀家現在年紀來了,戴着也壓不住那粉色了,不如賜了給你罷。”
“太后娘娘,您看起來很是年輕,臣女瞧着您該還沒滿三十呢,怎麼就說自己年紀來了。”宇文如眉嬌俏的笑了一聲:“若是太后娘娘和臣女站到一處,保準旁人會說太好娘娘是臣女的姐姐。”
高太后聽了這話,樂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七小姐實在太會說話了,若是哀家真還能做你的姐姐,那哀家可要每日在菩薩面前燒高香了!”
“太后娘娘,我上回跟着母親去清涼寺進香,結果竟然沒有買到高香,那陣子還不知道什麼原因,今日聽了太后娘娘的話,可算是知道了!”宇文如眉偏頭嬌笑了一聲:“原來清涼寺的高香都被太后娘娘買光了,每日在菩薩面前燒着,菩薩便許了太后娘娘芳華長駐,所以瞧着這般年輕!”
“宇文夫人,你家如眉可真是會說話。”高太后聽了宇文如眉的恭維,滿臉都是笑容,接過墨玉姑姑遞上來的芙蓉玉手鐲,拉着宇文如眉的手就往裡邊套了進去:“這麼甜的小嘴,說出來的話真讓哀家心裡頭舒服,若不是你要在府裡孝敬你祖母,哀家還真想讓你進宮來陪着哀家住幾日。”
“太后娘娘發話了,如眉自然遵命。”宇文如眉行了一禮,心中很是高興,高太后是赫連毓的生母,自己只要討好了他,還愁不能接近赫連毓,不能嫁給赫連毓?
步履輕盈的退了下來,在夫人小姐們羨豔的目光裡坐了下來,宇文如眉有意將那芙蓉玉手鐲露在了外邊,粉嫩的顏色襯着她雪白的手腕,顯得嬌豔無比。
“太原王到,大司馬府慕夫人、慕小姐到。”主殿門口站着的小內侍扯着嗓子喊了一聲,宇文如眉的心堪堪的漏了一拍,太原王與慕微一道來的?一種說不出的嫉妒讓她的心扭曲了起來,就如一塊溼嗒嗒的帕子,被擰在一處,皺在一起,怎麼樣也抖不開來。
主殿裡的夫人小姐們聽說赫連毓與慕微來了,臉上都露出了一絲歡喜的神色,方纔被宇文如眉壓着,就聽她一個人在說話,實在有些難受,都希望慕微過來能壓壓她的氣焰。
京城貴女圈裡頭生得最美貌的是慕微,只是因着宇文太傅的地位高,宇文如眉又與慕微自小交好,乃是人人皆知的手帕交,所以大家纔將宇文如眉與慕微並稱京城貴女圈裡的一雙明珠。
高太后聽說赫連毓過來了,很是高興,她有好些日子沒見過赫連毓了,一心盼望着能見着兒子。今日一早起來便在嘮叨,不知道赫連毓最近過得怎麼樣,有沒有長胖些:“總是這般瘦津津的怎麼行,若還是那模樣,趕緊去換個廚娘。”
“娘娘,赫連家裡的人,都沒見幾個胖得起來的,您就別想這麼多了,太原王身子健朗得很,武功也好,若是胖了,恐怕就沒這般身手矯健了。”墨玉姑姑在一旁只是笑:“娘娘便放心罷。”
高太后坐在那裡,瞧着門口走進來幾個人,走在最前邊的是慕夫人,她穿着一套暗紅色的衣裳,金線鋪着在衣裳裡頭,閃閃的發光。慕夫人是獨孤家的小姐,年輕時也是聞名京城的美人兒,現在雖然有四十歲年紀了,可風韻依舊。
走在她身後的是赫連毓與慕微,兩人並排走在一起,兩件紫色的衣裳很是和諧的搭配在一處,彷彿是定製出來的一般。衆人皆轉眼望了望宇文如眉,她今日也穿的是紫色衣裳,只是顏色淡些,與慕微的衣裳一比,就沒有了那種與赫連毓衣裳相配的感覺。
有小姐實在忍俊不禁,輕輕推了推自己母親的胳膊:“宇文小姐那衣裳,原來還不覺得怎麼樣,可現在慕小姐一來,襯得她的衣裳彷彿是洗舊了的般,那顏色已經褪了不少。”
那位夫人微微一笑:“這便是自不量力了。”
說實在話,若是慕微與宇文如眉對換穿這件衣裳,慕微一樣能壓宇文如眉一頭,不憑別的,就憑容顏。人生得美,哪怕是在麻袋上剪出兩個洞套在身上,一樣都很美——正所謂“粗服亂頭,不掩國色”。
“這三人的順序好像有些不對。”有夫人很疑惑的看着慕夫人緩緩從眼前走過,跟旁邊的夫人低聲交談起來:“不應該是太原王走在最前邊,後面是慕夫人與慕小姐?”
“或許,太原王是尊長?再說慕大司馬家……”那夫人掩嘴低低道:“慕大司馬家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氣焰又會比皇室宗親低?”
高太后瞪眼瞧着緩緩走過來的幾個人,有些驚詫。慕夫人她是見過幾次的,很是熟悉,但她身後跟着的慕微,她卻是頭一次見着。而且,慕微的出場也讓高太后深深震驚了,不僅是她的容顏,最主要的是她走在赫連毓的身邊,給了高太后一種錯覺,她的兒子帶了兒媳過來拜見她了。
兩人都穿着銀紫色的衣裳,兩人都生得那般溫潤如玉,兩人站在她面前,就如兩支修竹一般亭亭玉立。高太后乍然一見着兩人這模樣,腦子裡邊立即浮現出四個字來:佳偶天成。她心目中的兒媳婦,就該是慕微這樣的人,站在自己兒子身邊,一點也不會遜色。
慕微沒有像一般的小姐那樣,故意低下頭去,顯得很是矯揉造作。她行過禮以後,只是站在那裡,臉上有着淺淺的笑意,一雙眼睛水汪汪的望着高太后,沒有羞澀的表情,也不拘束,落落大方,彷彿她天生就適合這奢華的皇宮一般。
高太后見着這樣的慕微,忽然之間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話纔好,她那般高貴嫺靜的氣質,那般沉靜如水的表情,都讓高太后覺得自己找不出什麼詞好來讚美她了。一時間她今日有幾分懊悔,不該將宇文如眉贊得太狠了,自己該留幾句好聽的話放到後邊來讚美這位慕家二小姐的。
慕夫人先行過禮,赫連毓上前一步:“兒臣見過母后,母后金安。”
“毓兒來了。”高太后朝赫連毓笑了笑,越看自己的兒子越覺得滿意,赫連毓長得十分俊美,既像先皇,也像她。
“母后,這位是慕大司馬家的二小姐。”赫連毓上前一步,坐到了高太后身邊,挽住了她的胳膊,望着眼前的慕微,眼中全是笑意。
赫連毓的暗示已經十分明顯,高太后心中也是歡喜,自己還正在想着要給兒子指婚的事情,沒想到兒子與她卻是想到一處去了,真真是母子連心。既然這位慕小姐能讓兒子這般殷勤,肯定是個極好的,高太后朝慕微笑了笑,無比和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