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雅看出竹心叟的表情不太對,又看看桌的這堆吃食,沒覺得自己哪裡做錯啊。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問道:“師父,是不是我少買了什麼?我再去買啊?”
竹心叟勉強一笑,嘆了口氣道:“爲師這麼一把年紀了,終身未娶,更無子女;本來以爲你孃親是我的小徒弟,能夠爲我養老送終,卻最後得知她已經不在世了,真是白髮人送黑髮人啊。我也以爲這輩子要孤獨終老,卻沒想到爲師又收了你這麼個好徒弟,真是親生的兒孫還要好呢。”
柳雅心頭一澀,心知這是老人的正常心態。算是當年再叱吒風雲的人物,到了老年也難免英雄遲暮,晚景淒涼。再身邊無人陪伴,膝下無子女侍奉,也確實難捱。
柳雅本來有意孝順師父,想了想道:“師父你要是不嫌棄的話,不如跟我回家吧。雖然我不知道我孃親當年住在什麼樣的房子裡,才能留住師父您這樣的高人。而我們家現在只是小山村裡的普通人家,但我會盡心盡力的事奉您的,起碼可以讓您享受天倫之樂啊。沒事了,您還可以去溪邊釣魚,去山遛彎兒,挺好的。”
竹心叟一聽樂了,搖頭笑笑道:“大隱隱於市,小隱隱於林。爲師我年輕的時候倒是常年隱居深山,也不怕什麼寂寞。可是現在年紀大了,反而覺得這市井之地很是愜意歡暢,人氣也足,看盡世間人生百態,纔是人生樂事啊。”
既然竹心叟不願意,柳雅也不強求了。捧了一罈子酒出來,把牛肉切成片,幾樣小菜和豆腐乾也都擺在盤子裡。再給竹心叟倒一碗酒,柳雅陪着他吃了起來。
一直到太陽快要落山了,竹心叟才把酒碗一推,道:“行了,乖徒弟,你今天陪我也陪了不少時候了。快點回家去吧。晚了你家人會擔心的,爲師我也不放心呢。我今天教給你的東西,你回去認真琢磨好,什麼時候全都理解通透了,再來我這裡學後面的東西。”
柳雅又問:“師父,給您的銀子夠嗎?或者,過幾天我再來幫你採買一次吃食?”
竹心叟搖頭笑道:“不必了,爲師在這裡住着雖然偏僻,可也不是荒無人煙的地方。出門走不多遠有飯館、食堂,還不都能吃飽飯呢?銀錢也不用,爲師之前是逗你的。”
說完,又把柳雅送到了門口,道:“你自己也算是大夫了,要知道注意身子的情況,不要硬撐着。現在你的氣血還是虛弱的,要是不好好的補回來,算你體質再好,也恐怕要留下點病根的。”
柳雅一一答應着,這走出巷子口,牽了大黑馬往家奔去。路過小張村的時候,柳雅朝二栓他爹那邊看了一眼。不過這邊是看不到後面的那片房子的,加時間不早了,她也沒有停留,催馬飛快的往家奔去。
回到家,天已經黑下來了。柳家院子裡已經給她掛了那盞昏黃的小油燈。
柳雅遠遠的看着是微微一笑,在她的心裡,這個家已經充滿了溫馨,成了她最重要的一個地方。
“二姐,你總算是回來了。你看看,誰來了?”小樹兒聽見馬蹄聲跑了出來,迎着柳雅大聲的叫着。
柳雅的心思一動,臉浮現出驚喜的笑容,一邊拉馬停下,利落的跳下馬背,一邊道:“是誰?難道是……”
小樹兒一見柳雅這表情,頓時明白使她誤會了。不等柳雅說完,連忙擺手道:“不是不是。是徐大哥來了。”
“啊?這麼巧?”柳雅本來還以爲是滄千澈取而復返,卻沒有想到竟然是徐晨明來了。心裡的小希望變成了小失望,不過想想,柳絮兒應該此高興了吧。
柳雅一邊牽着馬往屋裡走,一邊道:“我今天在鎮轉了一天,也沒找到個合適的木匠呢,這徐大哥來的還真是巧了。”
小樹兒搖搖頭,道:“也不知道徐大哥能不能給咱們家幹活了呢。我見他臂纏着黑紗,好像是家裡有喪事,在守孝。”
“原來是這樣。”柳雅這才明白,爲什麼徐晨明一去不回的原因了。若是家裡有喪事,誰也沒有心思出來做事的。
小樹兒把大黑馬的繮繩接了過去,道:“二姐,你吃飯了沒?馬鞍我來解,你看看是去先看看徐大哥,還是先吃飯?徐大哥和爹、大姐都在正屋呢。”
柳雅道:“吃過了,外面隨便吃了一點,不餓。我去正屋吧。”
正屋亮着兩盞燈,柳達成和徐晨明都坐着,柳絮兒站在柳達成的身後,低着頭也不說話,還悄悄地扯着衣襟兒。
一見柳雅回來了,柳絮兒先迎了過來,叫了一聲“雅兒”,然後朝屋裡擡擡頭,道:“徐大哥來了。日頭偏西了纔來的,說是趕了一天的路。從他老家過來的。”
柳雅點點頭,輕輕拍了拍柳絮兒的手,暗示她不要多想,由她問問。
徐晨明這時候也站了起來,叫了一聲:“柳姑娘”。
“徐大哥好,我剛纔鎮回來。見着你師父了,還問了你的情況,可是你師父說不知道,也說了你家遠,說是找不到你了。”柳雅說完,又朝柳達成叫了一聲“爹”,說道:“我在外面吃了飯回來的,回來的晚了點。”
柳達成點點頭,沒有說什麼。其實,柳雅這段時間經常在外面跑,這個時間回來都算是正常的。
徐晨明聽柳雅說去找自己了,解釋道:“不瞞柳姑娘,家裡實在是有事,因而耽擱了。家母突然病故,前天才出了頭七,我這才抽了空兒過來和你們說一聲,只怕這後面的活計,我是幹不了了。家裡只剩下父親和妹妹,還都處於悲痛之,我要回去陪着他們。以後……估計也是不能出來幹活了。在我家附近的村子做木工活吧。”
柳達成也道:“是啊,小徐來了和我一說,我只能讓他節哀了。這樣的事情真是糟心,可憐家裡沒了女主人,家裡都冷清多了。小徐回家去盡孝也是應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