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皇宮的時候,雪大了一點,風也颳了起來。 氣溫驟降,彷彿是一下子把空氣都凍住了。
京城的大街已經是張燈結綵,只等待着後天開始的國慶大典了。
而那白色的雪,落在紅燈籠,襯得那紅色分外炫目,而白色更加澄白。
柳雅還記得在前一天晚,滄千澈還說要帶她去太廟祭祖,還要帶她去參加宮宴。
可是如今,她主動放棄了這一切,她拋開了滄千澈努力求來的一份懿旨,給了他重新選擇的機會。
真相對於她來說,有着一種真切的殘酷。所以她也明白,如果滄千澈知道這一切之後,肯定也會有所抉擇的。
那麼,現在選擇的機會放在了他的手裡,只有跨過這道坎兒,他們纔算是真正的拋開了一切。
站在街頭略微辨別了一下方向,柳雅又放棄了回家去的念頭,轉身朝着南邊的城門走去。
因爲回家意味着被找到,她可不想像天澤國的米伊娜公主那樣,做一顆兩國之間的棋子。所以遠離這一切才能重新開始。
而她往次來去京城的時候,走過東門和北門,卻沒有走過西門和南門。
柳雅有一點小怪癖,是如果有其他選擇的話,她絕對不會走西邊的路口或是西邊的門。
因爲作爲殺手來說,“歸西、歸西”是一件很忌諱的事情。雖然她前一世終究還是一命歸西了,但總算是擁有了這一世的開始,所以她仍舊堅持這個怪癖。
南門外的路很平坦,但是沒有了馬匹,要靠步行的話不知道要走多久纔到下一個鎮子。
柳雅裹了裹身的衣衫,才發現這宮裝好看而不實用,綾羅綢緞不如棉衣棉褲啊。
柳雅把宮裝下襬長長的裙裾直接扯掉了,將散口的羅袖一紮,顯得利落一些。又索性把頭的流雲髻也散開了,腰間墜着的絲絡繩結當作頭繩,把頭髮高高束成了馬尾。
一個人路的好處是想去哪裡去哪裡,想快走或是慢走都沒關係。
柳雅這樣漫無目的的一路向南,她是想要去看看來到這裡之後,一直還沒有到過的地方。
越向南走,反而覺得越冷。不是溫度的問題,而是空氣的溼度更大,溼冷的感覺讓人覺得更加難受。
這天一大早起來,天是陰沉沉的,空氣的溼氣越發的重了。
柳雅在客棧起身,推開窗看着那暗沉的天色,決定今天不趕路了,在這個叫廣昌的城裡住幾天。
廣昌城算是南方較大的一個城市了,街的繁華自然不用說了,往來的客商也多,還是一條商旅貿易的要道。
柳雅早換掉了那一身繁複的宮裝,穿着一件長衫,腰間束帶,是男裝的打扮,看起來是一個十五、六歲的翩翩少年。走在街,時時引起少女或愛慕、或羞澀的目光。
柳雅的嘴角抽了抽,忽然想起古尚卿一直都在行走江湖,是不是也要習慣女孩子們這樣**的眼神?
都說古人很保守,但柳雅發現,人在什麼時候都是管不住自己的眼睛的。
這些個姑娘把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只不過是她們的膽子小了點,沒有迷妹敢於前搭訕而已。
柳雅本來極少在意別人的眼光,但是現在閒散下來了,反而覺得周圍的一切都新鮮有趣。
沒有了牽絆,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那種隨心所欲的自在讓她滿心都是舒暢。
只不過轉眼間,天竟然下起雨來。雨並不是很大,但細細霏霏的雨絲連綿不斷,少走一會兒還沒事,稍微多走一段路身已經溼了打破。
柳雅眼見前面有一個小攤子,掛着各式的竹製器皿,還有好幾把油紙傘撐在一旁。
柳雅走過去,拿起一把素面的土色紙傘,傘骨很結實,撐開的面積也大,問道:“老闆,這把傘多少錢?”
“二十。”老闆是個年輕人,說話聲音聽清朗的。
柳雅掏出錢來遞過去,對方伸手來接的時候,是一隻修長白皙、骨節分明的大手。
但這隻手滿是細小的傷口,虎口處的傷口還露着鮮紅的血肉,沒有結痂,應該是剛剛割破不久的。
柳雅好這人的手怎麼傷成這樣,隨意擡眸看了一眼,而這年輕人也正好擡眸看她。
兩人的視線微微一對,柳雅纔看清這個年輕人二十左右歲的年紀,長得還頗爲俊秀。
“姑娘,這把傘送給你吧。冬季的雨寒氣重,有把傘帶在身邊,不要淋雨受涼了。”說完,年輕男子將手又收了回來,沒有接柳雅的那二十個銅板。
柳雅一怔,低頭看看自己,並沒有什麼破綻啊。
而且她的身材普通女子略高,到了南方更顯得清瘦高挑,加一雙眼睛神采爍爍,而且周身的氣度非凡,所以幾乎從未有人懷疑過她是女扮男裝。
年輕男子微微一笑,道:“姑娘不用看了,你衣着、步態、氣質都全無破綻。可我還一眼看穿了,我自己也不知道是因爲什麼。或許是我精於手工,對於細小的例更容易分辨,所以才覺得你的身形不是男子吧。”
柳雅聽了點點頭一笑,沒有說什麼,卻是俯身把那二十個銅板放在了攤子,撐了油紙傘,轉身離開了。
但是走了幾步,柳雅又回頭道:“三七粉可以止血,買一點裝在瓶子裡,有傷口立即撒好。很方便。”
說完,柳雅便漫步消失在細細的雨幕之後。
那年輕人怔怔的看着雨幕後清瘦修長的背影,不由得勾脣一笑。又看了看自己滿是血口的傷口,從懷拿出一瓶藥膏,用指尖蘸了一點逐一塗抹,傷口很快癒合結痂了。
轉而,他又飛快的收了攤子,把那些竹製的器皿用席子一卷往隔壁的鋪子門口一放,只拿起一把素面的大號油紙傘,撐起來走入雨。
過了一陣子,隔壁的鋪子裡走出一個夥計,看到一堆竹製的籃子、筐子,油紙傘堆在門口,便吆喝道:“喂,誰的東西擱在這兒了?不拿走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