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要殺死金通
“金通!”金塵大怒。盛怒之下,他的身軀縱然一躍,他的人便已站在了金通的正對面。他緊緊地瞪視着金通,凝聲說,聲音很慢很慢,“難道到了現在,你還沒有醒悟嗎!?飄舞雙飛根本不是受櫻空釋指使!這一點,我用性命擔保!至於我和櫻空釋的言和,我相信我們彼此都是出於真心。所以,也就沒有什麼‘一山難容二虎’一說!”
在他強烈目光的注視下,金通不情願地低下頭。他終究還是沒有任何認錯的舉動。自始自終,他都認爲,他的所作所爲都是對的!他的出發點是對的!他殺死冷箭也是對的!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金塵!爲了整個神界的長久穩定!
“哼!”金塵重重拂袖,然後他轉身走到一旁,冷聲說,“釋,這個人,就交給你們處置了!”
擡起頭,是恍惚的天空。他輕輕地皺起眉頭。說完這句話後,他忽然覺得心底有一塊地方無聲坍塌了。自他出道以來,金通一直尾隨在他的身後。這麼多年,金通就像是他的左膀右臂,對他任勞任怨,亦步亦趨。他已經習慣了金通的保護。而如今,當金通的生命快要終結的時候,他恍惚覺得,他的生命也將變得殘缺。
“好!”夜針的手輕輕地探進了衣袖,嘴角的笑容流露出一股隱隱的殺氣,“那我就殺了他!”
“夜針!”忽然,櫻空釋低喊,“等等!”
夜針微怔。
然後,他驚詫地回過頭來,用疑惑的目光凝注着櫻空釋。
同時,金通也悄然收回了自己體內的幻術。
“夜針,人死不可復生。冷箭,浮焰,玉幽,透玲,他們都已經死了。他們都已經變成了亡靈,在天上安靜地看着我們的生活。我相信,他們肯定希望我們、或者我們這些活着的人可以生活得開開心心。放眼天下,整個神界,更多的人都還活着。比如居住在任雪城的精靈們,比如居住在火族宮殿的精靈們,再比如守衛在大金國的精靈們。夜針,我想,我們應該爲他們做些什麼。”
櫻空釋靜靜地凝注着夜針,瞳孔沉靜清澈,一如無風無浪的海面。
他在從思想上暗示夜針,引導夜針。
“釋,”夜針的眼珠輕輕轉了轉,然後他的聲音開始變冷,“你說這些,什麼意思?”
櫻空釋言語中的意思,聰明的他自然聽出了一二。
“爲了他們,放過金通。”
櫻空釋輕輕地、輕輕地如此說,他低低的聲音彷彿都要快被周圍的狂風呼嘯聲淹沒掉了。
下一刻——
金塵猛然轉過身來,金黃色的瞳孔裡閃過一絲震驚!
將臣和冰析同時擡起頭,他們定定地怔望着櫻空釋,目光變得凝滯,就彷彿在突然間變成了兩座雕塑!
就連金通,目光也開始變得難以置信!
安靜。
良久的安靜。
沒有人說話。
就彷彿所有人都忘記了說話。
只有陣陣狂風,不時呼嘯地吹過,捲起了地下的落葉,吹得枝椏間的樹葉沙沙作響。
明媚的陽光,一道一道地從茂盛的樹葉間照射下來。
這個小小的世界,開始變得美輪美奐。
“哈哈!”突然,夜針仰天大笑起來,“釋!釋,你說什麼!?放了金通!?放了他!?你還記得你曾經在冷箭墓前所說的話嗎!?你還記得你曾經在冷箭墓前所許下的承諾嗎!?你現在說放過金通!!!?哈!哈哈!!哈哈哈!!!”他含笑帶淚地如此說,聲音漸漸變得瘋狂,“好!你忘了是吧!?那我告訴你!我沒有忘!我永遠也忘不了!我自己動手行嗎!?我來殺他!”
這一刻,沒有一點點的思考,沒有一絲絲理智,他的頭腦完全變成一片空白!
他的身軀猛然旋轉,無數的刀光直向金通全身激射而去——
電光石火間——
櫻空釋和金塵也出手了。
櫻空釋旋起狂風,將空中飛射的小刀刮亂吹落。而金塵,則拽着滿臉驚恐的金通,化作流星,在空中閃出一道弧線,險險地躲過了夜針瘋狂的攻擊。
夜針大怒!
長長的火紅色頭髮砰然散開!他的人,直直地追擊金塵而去!既然金塵是直接救助金通的人,那麼,他就索性連他一起殺了吧!
可是,眼前彷彿有空氣驟然凝結。他的人,頓了下來。因爲迅速凝結的空氣使得他絕高的翔掠術忽然受到了阻礙,無法完全地發揮出來。否則,他有自信他絕對追得上金塵。即便金塵的翔掠術也絕高無比,甚至在他之上,然而金通卻是金塵必定無法棄掉的累贅。
“釋,”他的人如同風中的雕塑一般,怔怔地木立在樹林間,他的聲音低沉暗啞如同漂泊在風中的蒲公英般飄忽沮喪,“爲什麼?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夜針,你就放過金通。”
櫻空釋輕輕嘆息。然後,他低低的聲音輕輕地傳進了夜針的耳孔裡。
夜針乾笑,他陷入緘默,不再說話。
“夜針,”忽然,將臣的人輕輕掠到夜針的面前。他靜靜地望着夜針,他不爲所懼地迎接着夜針閃爍不止的隱隱殺氣,緩緩地說,安靜的聲音裡有透明的請求,眸中的請願如同在狂風中奔跑的陽光一般明亮,絲毫不加回避,也絲毫不加隱藏,“請你,爲了天下萬民,爲了整個神界,也爲了火族宮殿長久的安定,饒恕金通一次。我相信,金通終有一天會認識到自己的錯誤的。我也相信,從今天起,金通不會再爲難你。他會和我一起,爲了確保整個神界的安定,一起努力。”
夜針冷笑。
將臣說的這些道理他自然都懂。
然而——
腦海裡,一道白光炸開——
冷箭傲立於天地之間,縱身身受百痛,卻永不倒下;浮焰嘴角的鮮血汩汩地涌出,她的淚光寫滿了慚愧,她絕望地、輕輕地閉上了眼睛;透玲睡夢之中,嘴角緩緩綻開一絲甜甜的微笑;玉幽跌入深谷,深情地呼喚……
他沉沉地閉上眼睛。當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的眉睫上沾有一些細細碎碎的淚水。他的眼角,有一滴心痛的淚珠輕輕淌落。晶瑩的淚珠泛着透明的陽光,不被狂風吹乾,猶如一滴珍珠一般,緩緩地滑過他的臉頰,沿着他輕輕顫抖的下頜,重重地、重重地跌落在了腳下的泥土裡。
“我只想再問一個問題。”在衆人陷入長久的靜默後,他才用一種低低的聲音緩緩地問,“有誰支持我殺死金通?”
沒有人說話。
他望向金塵。金塵輕輕低頭,而一旁,金通則是一副不爲所動的冷漠表情。
他望向將臣。將臣難堪地退後一步,沒有說話。身邊,冰析走過來,攬住了將臣的手臂。像是在通過這種方式給將臣以後,給將臣勇氣。因爲冰析覺得,他們就算是在爲替金通求情,卻也沒有錯。他們完全不需要爲了這件事情而難堪。
最後,他望向櫻空釋。櫻空釋輕輕轉身,不作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