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左這一行人包括她在內現在已經只有十六人了,她原本打算帶着衆人從原路返回去,在半路時再拐路,引開追兵的視線,可看着地上薄薄的一層雪,不由得暗歎老天助她,連掩飾痕跡都不用她費心了。
一路往前跑,左左才知道慧明說的方圓五十里只有小村小寨不是騙她的,這一帶確實偏僻,最偏的一段路騎馬跑了好久都荒蕪人煙。
再次收到益鳥傳信,左左鬆了口氣,“他們兩路人馬現在都安全。”
隨手把紙條收起空間裡,左左感嘆,“幸好帶了不少益鳥出來,有它們幫忙聯繫我心裡纔有底。”
海棠把肉乾煮開的湯乘了碗遞給她,味道算不上好,但是熱得很,一碗喝下去全身都熱呼了,“再給我一碗。”
這次左左沒有急着喝,而是蘸着乾糧吃,這是一天裡唯一一次的生火,她挺珍惜。
“姐姐,我的肉給你。”
拿開碗,左左笑,“你的肉我吃了會長生不老嗎?”
龍溪真的就思考起來,是不是喝了他的血姐姐就能活很久了?
腦袋突然痛了一下,左左瞪他,“你還真有這打算?讓我吃人肉,噁心不噁心。”
“我又沒說吃人肉,是喝血嘛!”聲音越說越小,最後,龍溪識趣的躲到了北方身後,不敢再說這個話題,心底卻又有點小得意,看姐姐對他多好。
看着破屋外面飄飄揚揚的大雪,左左覺得骨頭裡面都在冒寒意,可能是這樣的天氣騎馬太久了,關節處開始隱隱做痛,可這樣的苦日子就算沒有追兵也還得七八天,速度還得保證。
緊了緊斗篷領口,下意識的又繫緊了些,左左揉了揉膝蓋站起來,“把痕跡消除了。準備走吧。”
“是。”
這是一路上做熟了的事,大家分工合作很快就收拾妥當,冒着風雪上馬趕路。
就這樣連着趕了兩天路,他們不但避開了追兵。居然連黑衣人也沒追上來,這反倒讓左左更加提高了警惕,她不覺得印澤良會放棄追殺他們,之所以沒有動作,一定是在醞釀更大的動作。
越是這麼想,難得的休息時間左左越是難以入睡,一遍一遍的思考着追兵會採取的方法。更多時候,她都在琢磨着黑衣人的事,她有種感覺,這天下之亂最後和莫幹部落唱對臺戲的一定會是他們。
巫女的直覺其實就是最原始的占卜,她相信自己的直覺。
“睡不着?”
左左側過頭,把蓋在身上的被子再攏了攏,還是覺得到處有冷風鑽進來,要是有個人暖被窩就好了。“恩,他們越是不出現我越是擔心,一路打一路逃我會更適應些。”
北方失笑。往火堆的方向移了移,雖然他不畏寒冷,可能更舒服他還是不會拒絕的,撇了左左一眼,挑了挑木材讓火更大,“睡不着就過來說說話。”
把被子蓋到並排靠在她身後的褚玲和海棠身上,把坐在火堆邊頭一點一點的龍溪拉着在自己腿上躺着,熟悉的氣息讓龍溪眼睛都沒睜,換了個姿勢繼續睡。
“說什麼?”
北方想了想,“其實我可以把你們一起帶回去的。這樣不會造殺孽,還能保證你的安全。”
“我有這麼想過。”左左輕拍着龍溪的背,目光溫柔,“我沒有那麼堅強,現在每做出一個決定我都要思考好久,就生怕做了錯誤的決定累得他人送命。若是你把所有人都帶回去我就輕鬆了,可是這樣不行,以後我要做的事少不了,總不能一遇到危險就讓你帶我跑,命是保住了,可我的鬥志全磨沒了,這樣的我,根本無法保護他人,你知道的,部落的人很依賴我,可能就算我做出一個錯誤的決定,他們心裡明明也知道,可他們還是會義無反顧的那麼做。”
環眼看了下就算睡着都沒有束縛起力量的族人,一副隨時準備對敵的模樣,並且隱隱把她護在中間,她不是木頭人,相反,在某些方面,她是個感情爲重的人,尤其受不得別人對她好,要是別人對她好,她想十倍的還回去。
而莫幹部落的人對她的好佔據了所有的方面,她做決定的時候,無法不顧及到他們。
“北方,我一想到以後要當一個保護者的角色就覺得惶恐,揹負着逃不開的責任,還要揹負大家的性命,真想找個別人找不到的地方藏起來。”
北方沉默,不知道怎麼安慰才能讓她好過點,而左左大概也沒想要他接腔,長出一口氣繼續道:“再說如果我真讓你帶着我們全跑了,沒了我們吸引敵人,那兩車人大概就跑不了,現在可還在蒼遠國境內。”
安靜了一會,北方莫名笑了,“我看你還是繼續去睡吧,一說話就說到你痛處了。”
“還不是你,哪壺不開提哪壺,我現在就想知道印澤良究竟在打什麼主意,我總覺得他們有特殊的聯絡方式就一定有特殊的出行方式,那些黑衣人讓我很忌諱。”
“你想再多也沒用,他們不出現不是更好,還要多久可以進入鏡無國?”
“聽褚玲說要後天下午,最遲晚上可以到。”
“也就是說你還需要擔兩天的心?你確定不休息能熬得下去?”
“……不能。”
北方起身,換到左左另一邊坐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來吧,借你。”
看了看懷裡的小溪,再看了看另一邊的肩膀,左左果斷的靠了過去,不管是身體還是心其實都挺累了,精神同樣不輕鬆,可擔心的事太多,讓她焦躁不已,她需要睡眠來恢復。
沒多久,原本還嚷嚷着睡不着的人就呼吸綿長了,北方輕輕嘆息了聲,聲音不大,卻響在每個裝睡的人耳朵裡,“我守夜,你們都安心睡。”
沒人應聲,但北方知道大家都聽到了,很快,緊繃着情緒的衆人就都睡了過去,這些天,他們也不輕鬆,左左拉巫是要掌控大局,可他們卻要時時刻刻關注左左拉巫,要是左左拉巫受傷了,他們都沒法原諒自己。
一夜又安危渡過,得到了好的休息,第二天大家都精力充沛,比平時更有效率,第二天晚上同樣如此,到了第三天,鏡無國已經在望了,就在大家都以爲危機將要解除的時候,左左眉間一跳,不經思考就大喊,“戒備。”
幾乎是同一時間,防禦圈就已經形成,外圍是族人,內圍是龍溪和北方,褚玲,海棠,左左被護在了最中間。
“嘎嘎嘎,反應不錯,怪不得能跑這麼遠,差點就讓你們逃了。”
隨着聲音的出現,黑衣人陸陸續續的從虛無的空中出現,目測得有近三十人。
左左心直往下沉,小溪當時對付一個都吃了虧,現在來了這麼多,北方不能犯殺孽,莫幹部落的人就算全力以赴也沒辦法一對一,兩對一都不見得有把握,最好是三對一,可他們的人數本來就不佔優勢。
褚玲靠近北方悄聲道:“北方公子,請你先帶左左拉巫離開,我們來斷後。”
“不行,你以爲沒了北方,你們能活命嗎?”
褚玲頭一次不那麼順從,祈求的目光看向北方,北方搖了搖頭,“你還是不瞭解左左,她雖然貪生怕死,但是這並不能建立在你們的犧牲上。”
褚玲低下頭,不再說話,左左卻開口了,“我給你們的書你們都學得怎麼樣了?”
兩人一怔,海棠回道:“能學會的都學會了。”
“很好,今天就當是檢驗你們成果的時候了,不要留有餘力,不然……我們大家都得留在這了。”
“是。”
“我以爲你們會商量着怎麼逃跑。”
“明知道跑不了爲什麼要跑。”
黑衣首領瞠目,旋即大笑,“哈哈哈,難得見到你這麼自知之明的人,知道自己逃不了了就站着等死。”
“我向來有自知之明,就算我們今天跑不了,我也會拖一個墊背的。”左左臉色一厲,“動手。”
隨着她一聲喊,不止是外圍的人全動手了,就連褚玲和海棠也騰空而起,兩人的合招居然第一時間就把一個黑衣人制住了,並且沒用多少時間就讓那人連霧化的機會都沒有就變成了冰渣。
先下手爲強,果然比被動的捱打好多了。
“小溪,你也上,小心一點,不要再給別人傷你的機會。”
龍槍在手,龍溪驕傲的昂頭,“姐姐,我不會犯同樣的錯誤。”
“左左,我……”
“北方,我說過的,你不能,有些話說穿了其實沒什麼意思,我並不在乎你是什麼,但是我要是毀了你的修行,我一定沒辦法原諒自己,我沒那麼偉大,並不是不想讓你幫忙,而是和毀了你的修行比起來,這點念想完全可以掐斷,你不要老是來考驗我,我沒你想像中的那麼堅定不移。”
北方沉默無語,左左也不管他,有北方在身邊,她自己的安全是無虞的,這點她絕對相信。
對方的人數本來就佔了優勢,再加上實力……左左咬脣,想着脫身的辦法,硬抗的話,除了北方和龍溪,以及他們兩人不會丟下的她,其他人一個都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