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駝王站在白柳林的邊緣,他望着荒涼的沙漠,望着夜空淡淡的幾縷星光,如果他的眼眶還能流出淚水,現在的他已經淚流滿面了吧。
星光穿過他透明的魂魄落在白柳樹上,沒有誰能告訴他他在沙漠裡沉睡了多久,這是他第一次醒來,當他第一眼看見祈信的時候,他是那麼的想要問一句,鈴駝城的人還好嗎?
遙遠的,在沙漠那頭的鈴駝城,怎麼沒有聽見清脆的駝鈴聲?
破碎的記憶在他的魂魄中零星的散落着,或許火熱的妖風會撕裂開他的魂魄,在這片沙漠中,還有鈴駝城勇敢的勇士,他轉身望着夜色朦朧下的幾個身影,那個陰陽祭祀,絕非凡人!
當年的漠駝王可不會唉聲嘆氣!
他道:“你們真的打算要捕獲漠鷹,我能爲你們做些什麼?”
洛賦打趣道:“漠駝王,你沒聽說過後生可畏這句話嗎?現在的你不過是從墳墓裡爬出來的惡靈,即使當年的你也敗給了漠鷹!”
巫扣起的三根手指打斷了洛賦的喋喋不休,漠駝王鄭重的問他:“年輕的祭祀,我能爲你做些什麼嗎?我是鈴駝城的漠駝王,我只想看着漠鷹不再殘害我的子民,即使魂飛魄散我也心甘情願!”
巫道:“這裡只有你一個人嗎?”
漠駝王笑了,他道:“不是,這裡還有我鈴駝城勇敢的勇士們,他們是不會膽怯的!”
不平靜的夜,安穩的度過。
鬍渣裁縫告訴了巫,等他們從這片白柳林走出去的時候,他們就會看見盤旋在沙漠上的漠鷹!
當他們走出去的時候,成羣結隊的漠鷹盤旋在沙漠的上空!
這就是漠鷹嗎?
它們沒有翅膀,那看上去只是一副骨架,很難想象,那些在骨架上倒生出來的,像匕首一樣的,鋒利而薄如蟬翼的黑色骨刃竟是漠鷹的羽毛。
漠鷹,它們是沙漠裡的死神!存在的生命不過是還未進入它們腹中的食物,僅此而已。
賊眉、鼠眼慌不擇路,抱頭鼠竄返回了白柳林中,他們躲在漠駝王的墳墓後瑟瑟發抖,他們忍不住望着白柳林的上空,他們祈禱神明保佑,莫要讓漠鷹發現他們。
漠駝王的右手輕輕“放”在了巫的肩頭,現在,正當陽光灼燒着這片沙漠的時候,或許只有巫,能看見站在他身後的漠駝王。
巫道:“漠駝王,漠鷹的命門在什麼地方?”
“不會有的,漠鷹是沒有靈魂的兇獸,它們是不會有命門的!”
雖然洛賦看不見漠駝王的魂魄,但他知道,漠駝王一定同他們站在一起,擡頭仰望着這些沙漠中的死神,漠鷹。或許這次見到漠鷹,他沒有心臟的魂魄中也會怒火中燒吧。
洛賦取出竹笛,道:“漠駝王,這首《黑水·沼澤》是爲你準備的,也是爲它們準備的,我會讓你身臨其境的感受到,比死亡還可怕的存在!”
漠駝王道:“我已成了惡靈,最終還會要魂飛魄散,哪裡還有死亡?”
“不,漠駝王!比死亡還可怕的,是等待死亡,對你來說就是等待魂飛魄散!”
竹笛聲中流淌着墮落的音律,那是一個寧靜的夢境,只是當人們進入這個夢境的時候,夢境的心湖開始被沼澤覆蓋,然後一隻只裹滿了沼澤污泥的妖魔邁着僵硬的步伐爬上了岸。
這或許就是巫所說的等待死亡。
他站在夢境裡的礁石上,他是鈴駝城的漠駝王,他永遠不會想過逃跑,即使死在了漠鷹的尖喙與利爪之下。只是這一刻,當妖魔緩緩向自己圍攏的時候,他鬼使神差的想到了逃跑。
他站在礁石上卻無法動彈,他拼命的向遠處的竹林中呼喊着“救命、救命……”當他看見竹林中人影晃動的時候,他以爲自己得救了,然而從竹林中衝出來的,那些鈴駝城的勇士根本不看他一眼,他們與妖魔爲伍,黑水·沼澤是他們歡娛的天堂。
他想要喝斥這些鈴駝城的勇士,但他卻鬼使神差的跳進了黑水·沼澤之中,然後他告訴鈴駝城的勇士,他告訴黑水·沼澤中的妖魔,他選擇了墮落……
這種夢境,會像記憶一樣在腦海中根深蒂固,當你從夢境中醒來的那一刻,當你顛覆了幻境與現實,當你問自己哪個纔是真實的你的時候,你會找到,那比死亡還可怕的存在——墮落!
洛賦收手了,漠駝王險些魂飛魄散,他望着不遠處的洛賦,他希望這些孩子會永遠知道自己是誰,即使是在黑水·沼澤的夢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