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可燃送蘇韻西。
天空下起了小雨，她撐着一把透明傘。
蘇韻西坐上車，汽車平緩地啓動，他從後視鏡裡看到鬱可燃在細雨中輕輕顫抖，她模樣蒼白，頭髮又黑又長，世界在變，可是她，還是那個樣子，絲毫未變。
他眼角有些溼潤，掏出煙，點燃了，深吸了一口，道：“快點開。”
他恨不得立刻找到解決方案，讓她的人生更有希望一點。
……
鬱可燃站在門口，看着蘇韻西的汽車走遠。
看了好久，汽車已經看不見了，她還是揚着臉。
身後傭人喊道：“鬱小姐，雨下大了，回去吧。”
鬱可燃身子晃了晃，覺得特別疲憊。
不知道自己病入膏肓，並不覺得自己累，可是知道了之後，忽然覺得全身沒有一絲力氣了。
大概是她太想活了，所以知道自己病入膏肓，就不淡定了。
“凰北玥去了哪裡？”她回頭問傭人。
“去老宅別院了。”
別院？鬱可燃頓時想起來，凰北玥在別院裡有個地下密室，她闖進去過幾次。
她讓傭人把她送到別院，她要去找他。
推開房門，映入眼簾的是鋪就天鵝絨毯子的大牀，牆壁上的鐵門沒有上鎖。
她想也沒想便打開鐵門，走了進去。
這次的密室很明亮。
滿室都是白色的帳幔，輕舞飄蕩。
凰北玥正對着鏡子站立，他臉頰再度潰爛。
不過她看到他，心裡並不緊張了。他對自己的臉有很好的自制力。
只有在洱海的山洞裡，他纔會失去自制。只有在洱海，他的獸性會大於人性。
她不明白這是因爲什麼。
“過來吧。”看到鬱可燃，凰北玥轉過臉，抓起桌上的針管，將針頭扎入手臂靜脈。
“又開始難受了？”鬱可燃走過來：“真的無法根治了麼？你跟洱海的那些東西，有什麼關係？那天在山洞裡，你咬住了我的脖子，黑暗裡我看不清你的樣子，你那會兒變成了什麼樣子？”
他將淡藍色的液體注入手臂，一個揚手，將
針管扔進垃圾桶。
“蘇韻西跟你說了什麼？”他倒是顧左右而言他，根本不想提山洞裡的那些事。
“他說，你很危險。小夜被綁架、唐北臣派兵侵犯南方邊境線，教會勢力和大中華區一起對你發難。如果你執迷不悟，恐怕遠東所有的軍閥和割據勢力都會聯合起來對南方軍區展開圍剿，就算國外，也容不下你……”鬱可燃認真地看着凰北玥：“一瞬間成爲全民公敵，你很開心麼？”
“小燃……”他眉間掀起淡淡的驕傲：“可是我又做錯了什麼呢？我唯一的兒子被綁架。他們手段卑鄙，我難道只能認栽？”
“你爲了做實驗，和邪教幻獄聯合，殺害了幾十萬村民。這難道還不夠麼？如果洱海那些夜魔被你放出來，那太可怕了……只要你毀掉洱海那個可怕的山洞，我想他們會放掉小夜的。”
凰北玥冷笑：“單純！幼稚！你以爲他們抓小夜的目的只是讓我毀掉基地？他們恐怕更想得到那些生化武器！小燃，我問你，如果我真的是個十惡不赦的惡魔，瘋狂的野心家，遭到所有人的詆譭和摒棄，你還會依然待在我身邊，一如既往地支持我麼？”
鬱可燃搖頭：“如果你想毀滅別人達到你的野心，那我沒辦法支持你。”
凰北玥嗤笑：“可是如果我不死，這個世界就是安寧的。而如果我死了，恐怕沒人能阻止它們了……這世上的野心家們都恨不得我死，難道你跟他們一樣，也恨不得我死？”
“北玥哥，我沒有！我只是不想你繼續錯下去！”
凰北玥卻一副聽不下去的樣子。他走向外面，見鬱可燃依舊站在原地，不由喝道：“你想永遠待在我密室裡？”
鬱可燃只能跟他出來。
他坐在沙發上，對她招了招手：“小燃，今夜我的時間都留給你，有什麼想問的，都問出來。如果你不問，那就永遠別問了。明天之後，我再不想聽到關於洱海的任何事情。”
“北玥哥，你知道我想求你什麼。”
她平靜地走到他面前，在他旁邊坐下：“怎樣才能放下你的野心？把洱海那些東西徹底消滅？”
“三個月後，我死後，他們會自動消滅。”他淡淡地說：
“這樣的答案，你滿意麼？”
他死後？他怎麼又提死不死的？
他根本不像是快要死的人。
她纔是那個快死的人！
或許不多久，她就先掛了。
不過如果老天不優待她，她將再也看不到他了。
或許他拿死來敷衍他。
他和幻獄周旋那麼久，才從納蘭手裡拿到那個實驗室，造出來那麼多的夜魔。他一定不肯毀掉洱海山洞的。
不過，她一個月後說不定就不復存在了，這個世界被誰毀滅，又跟她什麼關係？
或許，她不該爲了別人去逼他。
他最希望的，便是她亦步亦趨地跟着他走，對他從不質疑。
“那好吧，說些其他的事。我想離開獨島，你什麼時候讓我走？”鬱可燃神情變得溫柔：“如果我答應跟你結婚，你會不會很開心？你開心了，會不會讓我離開？”
他神情忽然有些憂傷：“小燃，知道你愛上了上官非池，不愛我的時候，我就再也高興不起來了。可是我沒辦法，我不想把小夜託付給其他人，所以，不管你愛不愛我，都跟我結婚吧，就當滿足我人生在世最後一個願望。”
“好吧，我們就結婚吧。”鬱可燃深深地看着他：“就當我回報你對我這麼多年的守護和愛。”
話畢，兩人都覺得有些傷心。
答應這個婚約，可惜不是爲了愛。
他們的愛和默契，去了哪裡？
鬱可燃從他房間出來，回到自己房間。臨出門前，她能感受到他默默坐在沙發的陰影裡，目光籠罩住她的背影，那樣深情的絕望。
她想回頭，可是卻義無反顧地走了出去。
然後接下來的幾天，他再也不出現。或許他下次出現的時候，只能是他們婚禮的時候了。
鬱可燃覺得心痛。
北玥哥，我跟你結婚，只是想讓你開心。可是如果你不開心，那我跟你結婚還有什麼意思？
你讓我照顧小夜，可是我連自己的命都保不住。
可是我怎能把這些都告訴你？！
我只求滿足你的願望之後，在臨死前，能和他見上最後一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