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不多說會兒?”眼看着傅墨雲這麼快就回來,項之恆揶揄了一下。
傅墨雲沒好氣地白了一眼,“正事要緊。”
“和好了?”項之恆壓低了聲音,語氣更加輕鬆。
“別以爲你主動坦白就沒事。”傅墨雲咬着牙不自覺地翻了個白眼。
這件事還得追溯到桐月汐轉身離開之後。
項之恆橫豎覺得良心難安,趁着六扇門的兄弟們都忙着搬東西,而最好風言風語的阿慶又被派到了桐月汐身邊,急忙長話短說將那日的經過告訴了傅墨雲。
傅墨雲聽得啼笑皆非,雖是知道項之恆一片好意,可這般似乎也太過誇張。
更何況,他和桐月汐兩人之間也說不清道不明,被他這麼一攪和,反倒是像他成了薄情郎。
“剛剛手感如何?”項之恆知道傅墨雲翻白眼其實就是已經不介懷,所以更加得寸進尺。
傅墨雲的耳根突然一紅,清咳了一下不再理他。
“你們兩人先將屍骸打撈起來,剩下的將屍體擡出去。”傅墨雲頭也不回地指揮着屬下忙碌。
楚越和鵑姐則趕緊召集了後院的姑娘,清點幾下卻是發現少了兩人。
“楚公子,你先下去歇着吧……您的手……”鵑姐心疼地望着楚越腫起的手掌,楚越這才驚覺不對,匆忙拽過司陽就往自己暫住的屋子裡走去。
而得知少了兩人的傅墨雲也是大步走到了後院,餘光瞥見了匆匆離去的楚越和司陽,稍稍留了個心眼。
“失蹤的兩個姑娘是誰?”傅墨雲皺着眉頭,將一疊空白紙就給項之恆,示意他記錄一下,以便之後能夠隨時回憶,不會漏掉細節。
項之恆抿了下嘴,這裡又沒有筆墨,怎麼寫?
混在人羣中的桐月汐暗自搖了下頭,認命地推開了屋子,飛快地跑進去抱着硯臺與毛筆就跳出了屋子。
如此大的動靜,也很難不讓其他人發現。
傅墨雲瞥了一眼,什麼話也沒說,倒是項之恆樂呵呵地接了過去,示意她幫着磨墨。
此時聚在後院中的姑娘們都是尚未訓練好的,平日裡也不用見客,甚至連傅墨雲和項之恆究竟是什麼身份都不清楚。
傅墨雲由於是武將出身,身上的英氣難免,不過因着平時的僞裝,木訥的表象蓋過了鋒芒。
而項之恆則不同,爲了維持他那紈絝子弟的形象,他簡直是不遺餘力地打扮自己,穿金戴銀,衣飾都是上好繡坊所出,不少人都將目光落在了項之恆身上。
入了教坊司,很多姑娘早已認命,所以能夠抱個年輕金主可是很多人所想。
桐月汐察覺到了背後如刺的目光,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墨淡了。”項之恆見她分神,略微有些不滿地開了口,暗道教坊司中的硯臺果然不太好。
桐月汐苦笑了一下,抿着脣認命地用力磨着。
這邊兩人的互動,傅墨雲看不清卻也聽見了一些,當聽到讓桐月汐磨墨的時候,嘴角不由自主地一抽,強忍着沒有發作,詢問面前與那失蹤的兩個姑娘中住在一起的姑娘,“秋菊,你可知昨晚她爲何出去?”
被點到名的秋菊瞬間鬧了個大紅臉,支支吾吾地結巴了起來,“我……我不……不知道……”
“莫慌。將知道的都說出來。近日可有人找她?”傅墨雲列行公事地問着。
自己平時來後院都跟過街老鼠一樣,若是其他人真能隨隨便便進來,當真是奇怪了。
“沒,沒有。不過,前夜她回來的時候……似乎急急忙忙的,好像遇見了什麼事。”秋菊皺着眉細細地會意着。
猶記得前夜夜半,她恰好起夜,與她一屋的姑娘卻不再屋中,正打算出門去尋,那姑娘便急急忙忙推開了房門回來,也不管她是否醒着倒頭就睡。
秋菊疑惑了一下也沒有深究,直到昨夜晚上一晚都沒有見着她,今日就聽聞了兇案。
“你可曾詢問過?”傅墨雲淡淡地詢問着,目光卻已移向了另外一位遇害姑娘的同屋姑娘——春竹。
秋菊發現傅墨雲目光移開,不知道哪裡來的膽子急匆匆地開了口,連帶着聲音都響了些,“有!”
傅墨雲側過頭,點了下頭表示繼續。
“呵,不想到那姑娘竟然好這一口。”項之恆低聲嘟囔了一句,引得桐月汐一陣輕笑。
還未等兩人緩過氣,傅墨雲卻已經出現在桐月汐的身後,輕輕用指節敲擊了下石桌子,“你去問,我來記。”
項之恆擡起頭,有些不解地望了傅墨雲一眼,“不是一直都……是……我……”
聲音逐漸地減輕,引得桐月汐好奇地轉過頭,卻發現自己剛好被圈在他的胸前,身子不由自主地繃緊。
“好,我去問……我去……”項之恆無視了傅墨雲眼中的警告意味,卻是萬分狗腿地走向鵑姐。
傅墨雲輕哼了一聲,於石凳上坐下,又望了桐月汐一眼,似乎不滿她停止了磨墨。
“咳……”桐月汐清咳了一下,說真的,她現在還真是不怎麼想與傅墨雲接觸。
這好不容易狠下心要一刀兩斷,怎得變成了現在這副樣子。
“不然,我便不教你南蠻語了。你可別指望項之恆會。”傅墨雲低下頭把玩着手中的毛筆,趁着無人注意暗自傳音。
“你!”桐月汐暗咬銀牙,恨不得咬下他一塊肉才甘心。
“磨。”傅墨雲低低地吐出一個音節,眼神隨着雲朵的移動而變得忽明忽暗。
認栽的桐月汐再一次較勁般地磨着墨,項之恆憑藉他的八面玲瓏,倒是很快和那些姑娘們打成了一片。
“秋菊姑娘,你還發現了什麼?”項之恆的笑一向極爲惹人注意,再加上他的俊朗外表,這些還尚未開竅的姑娘們無一被眯得七葷八素,七嘴八舌地說了起來,比起傅墨雲的時候不知好了多少。
項之恆趁亂對着傅墨雲拋了個眼神,卻發現他眼中只有桐月汐的指尖,完全不管他。
忘恩負義的傢伙。
項之恆心中暗諷,不過正事可不敢問,不然傅墨雲晚上定然會找自己好好談一談。
“其實……我……我什麼也不知道……就是……就是想……”秋菊可憐兮兮的聲音淹沒在其他女子的聲音中,不過項之恆還是明白了她這句話的意思。
趁着項之恆沒有回答,秋菊又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傅墨雲的背影,瞬間鬧了個大紅臉。
項之恆暗自嘆氣,卻不再與這般小女子多說,詢問起了春竹。
比起秋菊的含糊其詞甚至沒有什麼有效的線索,春竹可就好了許多。
“前幾日有個面生的姑娘帶着一個布袋來找桃紅,桃紅神秘兮兮地將布袋藏在了牀下。我恰好經過便注意了下。哦對了,昨日午膳之後我就沒見過桃紅。應當是那個時候遇害的吧?”春竹眯着眼睛,努力地回想着。
“布袋是吧?能帶我去你們屋中找一下嗎?”項之恆點了下頭,回憶起方纔那鵝黃女子丟來的布袋,頓時覺得這個線索不能錯過。
“嗯,可以。”春竹點了下頭,項之恆和鵑姐雙雙跟了過去。
傅墨雲卻是在三人離開後依舊打量着剩下姑娘的臉色,或害怕,或覺着驚奇,也有處變不驚的。
“你不慌?”傅墨雲收回了目光,看向全場唯一一個不慌不忙的姑娘——桐月汐。
“慌?鬼門關我都去了幾次了。還有什麼好怕的。只是,我總覺着那個給桃紅不帶的姑娘應當是方纔想要害我之人。”桐月汐皺着眉,努力地回想着那人的長相。
“她想害你?有留下什麼嗎?”傅墨雲急急地詢問。
桐月汐眼睛一亮,點了下頭,示意他跟上。
到了雪月閣門口,桐月汐卻有些害怕,嚥了咽口水才跨了進去。
地上的布袋和其他幾個毒物的屍體都還在,連司陽的藥箱子都還在桌上。
“阿慶,過來。將這些收起來。”傅墨雲俯下身細細地打量了一下,便高聲喊了一句,復又不放心地加上一句,“給那唐三看看,保不準他會知道。”
“喏。”阿慶快步走進來,目光卻是在桐月汐拉着傅墨雲衣角的手上打了個轉兒,笑呵呵地對着桐月汐點了下頭,之後便專注地收集地上遺落的東西。
桐月汐眼尖地發現他手上戴着宛若蠶絲的手套,確認他沒事之後便要往門外跑。
“你很怕那些東西?”傅墨雲低沉的聲音如影隨形。
桐月汐嘆了口氣,轉過頭怒視他,“再怎麼着,我也是女子吧?”
“那怎麼聽見死人了卻不怕?”傅墨雲眯着眼睛彷彿想要看透桐月汐。
桐月汐的情緒緩緩地趨於平靜,任憑傅墨雲盯着。
是啊,我該怎麼說呢。
我殺過人,還不止一個。
所以死人了又如何?
“不解釋下?”傅墨雲的語氣又冷了一些,他一向秉承公私分明,桐月汐的鎮靜在他眼中也是一種嫌疑。
桐月汐緩緩地揚起嘴角,笑意與恨意緩緩地在眼中凝聚,“如果給我一個機會,我會殺的人,絕對不止一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