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怎麼回事,”蕭文宣被這緊接着響起的桌椅翻倒聲弄得火起,一把推開門便將小黑踢遠了些,“簡直跟主人一樣,不顧場合。”
小黑哆嗦了一下,不管不顧地又撲了過來,咬住蕭文宣的褲子就往桐月汐的方向拽。
正想要一手刀了結了小黑,身邊的侍衛已經一個來回又折了回來,臉色凝重,“月汐姑娘似乎病得很嚴重。要不要請御醫。”
“糟糕,忘記了,”蕭文宣猛地想起今天桐月汐下午幾乎玩了一炷香時間的紫藤花,可是她有氣喘,對這些都是不能多碰,甚至於碰不得的。
蕭文宣深吸一口氣,當即把小黑塞到侍衛手裡,批了件厚實的衣服就趕了過去。
來到院落不遠處,蕭文宣就已經聽見了動靜,這才意識到情況有些危急,再一次加快了腳步。
“怎麼回事。”蕭文宣蹲下身想要去扶桐月汐起來,卻見她下意識地往後又縮了一下,導致了更劇烈的喘息。
“聽聞雪月姑娘從小有這氣喘的毛病。以前犯過,只是今日不知怎麼回事……”墨香慌亂中應了一句,將一勺勺吹涼的藥汁往桐月汐嘴裡送。
桐月汐迷迷糊糊中似是看見了熟悉的身影,辨認出是蕭文宣之後更是驚恐,哆嗦着,斷斷續續地開了口,“驚擾到……二皇子了。”
“去請御醫。”蕭文宣繃着張臉,語氣終是緩和了些,吩咐侍衛。
雖是說今日讓他生氣了,可總不能眼睜睜地看着桐月汐死在自己面前吧。更何況這枚棋子還是很有用處的。
桐月汐一口氣尚未喘上,只能用力地拉住蕭文宣,用搖頭示意不要,“會被識破……”
蕭文宣和侍衛同時愣了一下,就是猶豫的時間裡,待蕭文宣反應過來她話中的意思,早已被折騰得沒了精氣的桐月汐淺笑了一下,似是脫力般往後一仰就着桌子緩緩滑了下去。
“雪月姑娘,”墨香和沁硯同時驚呼了一聲,手忙腳亂地想要扶她起來。
蕭文宣皺了下眉,將桐月汐打橫抱起,“帶路。出宮去藥館。”
當項之恆的師兄被震天的敲門聲給弄醒,就有一種不祥的感覺,匆忙開了門。
一見是桐月汐,當真慌了一下,再看她的臉色,師兄更是二話不說讓蕭文宣把人給抱進去。
“你們怎麼可以拖那麼久才送來,”把脈之後,師兄氣得直撩袖子,這丫頭半條命都被折騰去了,再慢一會兒,可就是一條命都沒了。
怒歸怒,師兄將藥童也喊了起來,讓他們趕緊抓藥煮藥,自己則給桐月汐鍼灸,以求達到緩解痛苦的作用。
蕭文宣被吼得一怔,終究沒有人讓阿九動手。悶聲不吭地坐在一旁,臉上看不出喜怒哀樂,也不知他是否真的有在擔心桐月汐。
折騰了一晚上,桐月汐的臉色才略微恢復了些血色,只是偶爾說着胡話,讓師兄有些擔心。
忙了一宿的師兄也是有些疲憊,見桐月汐的病情穩定了下來便不再守在牀邊,從裡屋走了出來。阿九當即迎了上去。
“皇……夫人她如何了。”一夜未閤眼的蕭文宣因着要上早朝,匆忙就回了府,留下侍衛照看。
師兄一看不是蕭文宣,再加上這幾日成親的事情也是清楚,不由哼了一聲,“命是保住了。不過說着胡話呢。”
“沒醒呢。死是死不了。”師兄捋了下鬍子,兀自開着藥方,本以爲他不會再開口,卻又將侍衛喚到了跟前,“你主子,是不是老欺負她。”
侍衛不知何意,但是說到欺負,說實在的,蕭文宣還真沒,待她好得不得了。更何況就是有,他也沒那個膽在別人面對說主子的不是。
師兄搖了搖頭,悶聲不吭地轉過頭比對藥方。
昏迷中的桐月汐就好像在回顧自己的前生一般,看着自己怎麼嫁入宮中,怎麼被欺,怎麼被送去南蠻。然後,怎麼死去。
她想要逃,想要離開,想要讓自己的真心顯得不那麼可笑。
痛的,不是身上那些傷。而是眼睜睜地看着自己付出的信任,付出的真心,變成了他人眼中最好用的棋子那種心傷。
紛擾的情緒在一片黑色中盤旋,又轟然消失。
驟然涌至的疲乏感,師兄的嘆息聲,墨香和沁硯的抽泣聲紛雜而至。
“我沒事。”不想讓她們兩擔心,桐月汐下意識地開了口。
“沒事。”師兄聽到她出聲,就知道她人是醒了,可就她那樣子,還沒事。
看見師兄,桐月汐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強撐起自己的身子就打算下牀,“我沒有帶着銀兩,可否告知我花了多少銀兩,我讓她們去取。”
師兄瞪大了眼睛,哪有病人醒過來不管自己身體,就問多少銀兩的。
“夫人放心。銀兩我帶着。”侍衛見桐月汐苦笑,低聲回答。
聽到侍衛的聲音,桐月汐明顯地抖了一下,嘴脣顫抖着沒有發出聲音,最終可憐兮兮地看向了師兄,“你可以,先離開一下嗎。”
“我是不是……驚擾到了二皇子。”桐月汐的目光定定地看着腳前青磚,似是有些內疚。又似是還陷在剛纔的夢魘中沒有醒來。
自己的病只要一發作,就會驚擾許多人。所以她每次都儘量躲在離主臥較遠的地方。怕爹孃擔心。結果每次還是會讓爹孃幾天幾夜不合眼,只爲了照顧自己。
“沒……沒有,”侍衛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辯解,可是看着幾乎要縮成一小團的桐月汐,他當真是覺得不辯解太對不起她了。
“無妨。你先幫我付了這藥錢。我回去再還你。”桐月汐輕輕地笑了下,舒展了身體,打算藉着墨香和沁硯的攙扶站了起來,“我們回宮吧。不然被其他人發現了可不好。”
“把藥喝了再說。”師兄見桐月汐要走,本是沒打算攙和,誰料項之恆早不出現晚不出現,現在正在藥房監工,還神叨叨地給了自己一包蒙汗藥要自己兌進藥裡讓她好好睡一覺。
雖然吧……他不應該這麼做的。但是爲了這丫頭好,他還是這麼做了。
師兄一邊心中念着阿彌陀佛,一邊扶着因着藥效發作而睡去的桐月汐躺下。
侍衛略有不解,不由出聲詢問。
而此時項之恆早已潛行到他的身後,猛地戳了睡穴,讓他軟綿綿地倒地昏睡。
“辛苦師兄了。”華服男子低低一笑,將鋒芒全數收於嬉笑之下,走到了牀邊。
沁硯和墨香自是護主心切,誰知這來歷不明的男子意欲何爲,當即擋在了牀前。
項之恆連連搖頭,似是很苦惱該怎麼對她們,“要不這樣,你們先不要告訴你們家雪月姑娘和二皇子我這號人物。我就不把你家雪月姑娘現在扛回去。”
“大膽採花賊,”沁硯虛張聲勢地喊着,但是看師兄的表情也知道自己是沒什麼辦法求援了。
相較於沁硯,墨香倒是對着項之恆恭敬地行了禮,“依公子的着裝來看,身份定然不低。爲何要如此作爲。”
項之恆不言語,眼中倒是露出了幾分滿意,“放心吧。我不會傷害你們家雪月姑娘。以後你們家雪月姑娘犯病便來這兒看。我會命人一直在這待命的。安全也毋須多慮。”
聽着男子輕飄飄的話語,墨香不免更加警惕,此人知道得極多。而且敵友難分。還是再試探一下爲妙。
“公子究竟何意。”墨香皺着眉頭,再一次上下打量了下華服男子,而他也的確不似要害雪月姑娘,坦坦蕩蕩。
可越是坦蕩反倒讓她更是懷疑,更何況看他的樣子也是知道桐月汐的身份和裝瘋,萬一……
被一個小丫鬟如此懷疑,項之恆似是很困擾,細細地嘆了口氣,猛地撒了一把灰白色粉末出去。
最終還是用了這一招啊。早知道就不先禮後兵了,還導致自己磨蹭了好久。
“別裝了,那不是蒙汗藥,是解那吃了便昏睡的藥物的。”項之恆拍了拍手,讓師兄一起進來。
“你就不能讓我歇一會兒。”桐月汐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看向項之恆。
“怎麼連苦肉計都用上了。”項之恆將桐月汐扶起,讓她靠着牀柱。
“我也不想用這苦肉計,本以爲玩那紫藤花沒事,卻沒料到玩久了就犯病。”桐月汐撓了下頭,嘆了口氣。
項之恆也苦笑了一下,“在宮中可有遇上墨雲。”
“啊,對了。我想問一下您,懷孕四月,肚子會有那麼大嗎。”桐月汐轉向項之恆的師兄,比劃着肚子的大小。
師兄皺了下眉,很快搖了下頭,“這不太可能……若是這般大小,定然六月有餘。”
桐月汐點了下頭,果然自己沒有判斷錯。
“我先給你去配些治氣喘的藥,你帶着回宮。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師兄見桐月汐似乎有話和項之恆說,便擺了擺手藉機離開。
爲了保險起見,桐月汐用傳音與項之恆交談,“蕭雨薇肚子裡的孩子應當不是墨雲的。”
項之恆頓時睜大了眼睛。
不是墨雲的。那是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