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又把這面具戴上了?”崇華從太守府的屋頂上落了下來,站在正在曬太陽的泅堰身邊。
崇華摸了摸臉上的面具,“不帶上豈不是太惹眼了。”上一次不穿斗篷,不戴面具在街上走,還是因爲要引起他的注意呢。
“不戴也很惹眼。”泅堰躺在椅子上,仰着臉看着崇華。“不過戴上好點,你不戴着面具總讓我想起了幾千年前的小屁孩。”
泅堰嘴角輕輕上揚,像是想起了往事。“是嗎?怎麼現在我覺得你更想小孩兒呢!”崇華也笑着調侃他。
白了崇華一眼,真是煞風景,沒看到自己在感慨時光嗎?泅堰愛上眼睛嘟着嘴不理崇華,崇華靜靜的站在他身邊,手放在他的胳膊上。
“睡會兒吧,睡着了今天就結束了。”撫了撫泅堰的胳膊,崇華輕聲對他說。
“好”現如今也只能睡一覺了,打仗的事,自己幫不上忙,在這着急也沒用,難不成他還能上戰場用自己的神力去殺凡人嗎。
知道崇華一直站在身邊,沒一會兒泅堰就安心的睡着了。太陽慢慢西移,看庭院中再沒有陽光,崇華抱起泅堰將他放回了他房間的牀上。
而他自己則寸步不離的站在泅堰身邊。城外廝殺聲響徹天際,哀嚎聲傳到城中的每一處。崇華看着熟睡的眉頭越皺越緊,伸手放在了泅堰的眉心,想要撫平他的憂愁。
他只以爲泅堰是因爲城外的戰事而擔心,卻不知道,剛睡下沒多久後,泅堰竟然又做起了那個噩夢。泅堰緊緊擰着眉毛,手突然揚起來死死抓住崇華的手臂,口中斷斷續續的吐着囈語。
“崇華,崇華”崇華急得撫下身來想聽清他到底再說什麼。“崇華,你不是說永遠不傷害我嗎?”貼在泅堰嘴邊終於聽清他的話後,崇華心中一顫,他到底做的什麼夢,爲什麼說出這樣的話。
沒有仔細思考,崇華突然出手手指點上泅堰的眉心,泅堰慢慢痛苦的掙開了眼睛。“崇華”感覺到自己捏着崇華手臂的手掌都僵硬了,泅堰慢慢鬆開了手。
“你夢到了什麼?”上次也是泅堰在自己身邊做噩夢時,他說是因爲夢到了欒憐珂要傷害他,可現在看來,根本就不是欒憐珂。
“這……”泅堰低着頭,侷促的揉着被子。偷偷瞥了眼崇華陰沉的眼神,泅堰知道自己可能是說夢話了。
“只是夢到你作弄我罷了!”
“作弄你會把你嚇成這個樣子?”
崇華語氣嚴肅,擺明了一定要知道實情。泅堰無奈的看着崇華,怎麼辦?要說實話嗎?
“我夢到你有了別的喜歡的人,很害怕!”情急之下,泅堰只好編了個聽起來有點可信度的謊話。
聽了他的解釋,崇華顯然是相信了,他將泅堰的頭抱在懷裡輕聲安慰道:“怎麼會呢,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再喜歡上別人。”
泅堰在崇華懷裡緩緩點了兩下頭,“嗯,我知道。”一邊說着,一邊慶幸自己的機智,差點就露餡了。
他的直覺告訴他,夢裡的事一定是在暗示他什麼,上一次在崇華身邊做噩夢是那兩顆石頭還在的時候,後來崇華說把石頭扔掉以後,就沒做夢了,可這一次爲什麼又開始做噩夢了呢?
疑惑了好一會兒,突然,泅堰慌張的把手伸進懷裡,左右上下摸了個遍,沒有。剛剛那一瞬間,他以爲那兩顆黑色石頭又自己回來了,所以想趕緊證實一下。
看着泅堰突然的動作,崇華面具下的眉頭也跟着皺了起來。
“怎麼了?在找什麼?”
“沒,沒什麼,就是突然想起了以前你送我的熒穗,我一直貼身帶着的,想找一找。”雖是情急之下的解釋,可泅堰也並不是胡亂說的,那熒穗是崇華初跟着泅堰時送給他的東西,泅堰一直視若寶貝。
泅堰的這一番話卻讓崇華也跟着傷心起來了。泅堰受罰遭雷擊之邢時,熒穗被擊的粉碎,沒想到過了幾千年,泅堰還是沒有忘記這件小東西。
“過些日子,我再送你一個”崇華笑這寬慰他。熒穗是崇華在神界泅堰的宮殿太和宮中採的熒光晶石碎粒串起來的,不是什麼好寶貝,連泅堰平日裡收到的禮物的百分之一都不及,卻被泅堰貼身收着兩千年之久。
“好”泅堰悄悄瞄了一眼崇華身上,他懷疑那兩顆石頭沒有回他身上,而是去了崇華身上。只是現在跟崇華提起那兩顆石頭肯定會引起他的懷疑,泅堰覺得還是找個機會再問他的好。
慢慢從牀上爬下來,天已經暗了,廝殺聲也停了。瓏城無虞,泅堰提着的心也放了下來。只是不知道士兵傷亡怎麼樣,他決定要去城門處去看看。
瓏城只有兩千守軍,廝殺聲卻傳了那麼久,只怕就算城守住了,傷亡也已經過半了。“崇華,你去嗎?”泅堰邊披着斗篷邊問崇華,
“去”
“那走吧”泅堰主動拉着崇華的手,走出太守府去了城門方向。雖已經是正月下旬,可傍晚的瓏城依舊寒風陣陣,泅堰攏了攏衣服看着不遠處火光未歇的城牆。
牆下圍着許多百姓,他們都是聽到停戰了之後纔來看看的,許多帶着熱水和吃食。瓏城所剩的人不多了,大多數是貧窮的無法逃難的人,這些人本就沒有積蓄,再舍了房屋和土地,他們在外鄉還是不能生活下去。還有一部分就是向蘇亭舟那樣的,割捨不了故土和家業的。
城牆下還生着火堆,受傷的士兵躺在火邊休息。泅堰拉着崇華穿過人羣直接向城牆上去了,城外不到五六裡的地方,扎着許多帳篷,密密麻麻的綿延十幾裡。
泅堰一眼看到了現在遠處的韓庥,還有他身邊的李仲彥。“韓大人,傷亡如何?”泅堰大步走過去,直接問韓庥。
“死十四傷二十幾人”韓庥轉過頭面對着泅堰回答到,一旁的李仲彥看到泅堰來了,也轉過身來。
“我還以爲大人你跑了呢?”仗還沒開始打泅堰就不見了,李仲彥覺得這人不是跑了,就是心太大,想他每次打仗,就算害怕,也會站在城下激勵士兵。
“李大人不怕了,還有心思調侃我起來了?”想起李仲彥中午時看到奔襲而來的半月軍隊看都不敢看一眼,這會兒卻又有了幾分英雄氣概。
“不怕了,怕也得守,不怕也得守。”李仲彥目光看向遠處的半月軍隊,眼神堅定,不一會兒又回頭看向泅堰。“還沒問問大人你拉着的這個大媳婦兒是誰呢?捂的嚴嚴實實的。”
其實崇華就算全身都遮的嚴實也是可以看出是個男子的,他比武將出身的韓庥還要高大一截。但李仲彥看到泅堰拉着崇華的手,只覺得要是兩個男人這麼拉着就太扭捏了點。
聽到李仲彥說崇華是他媳婦兒,泅堰有些得意的笑了起來,“對,這就是我媳婦兒崇華”,被他拉住的崇華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大人好福氣,夫人這麼魁梧”看泅堰居然承認了,李仲彥忍不住挪捏他一番。
泅堰聽李仲彥這麼說不但不生氣,還得意的拉着崇華的手晃了晃。“我確實好福氣,不過,韓大人就沒我這麼好的福氣了。”
他一到城牆上時就看到了這兩人的奇怪之處,憑他的直覺他立時就猜出了兩人的關係。韓庥看到泅堰曖昧的笑容,難得靦腆的笑了笑。
“好了,不打擾二位了,我回去準備準備,看來得打一陣呢。”向韓庥道了別,泅堰依然拉着崇華一路走了回去。
夜風瑟瑟,泅堰拉住崇華的手又緊了幾分。看着黑漆漆的街巷,泅堰心中百轉千回,原本子夜不熄的街燈現在竟沒有一盞亮着。
“崇華,你知道韓庥是用什麼計策守住瓏城的嗎?”走着走着,泅堰突然好奇的問崇華。
“瓏城城牆雖矮卻比天下所有的城牆都堅固,他只要在城牆外面抹上一層油讓半月軍搭不住雲梯,再用盾陣擋住半月軍的箭雨就好,等半月軍逼近撞城門時再回以弓弩,就可守到天黑。雲鸞軍隊居高臨下,半月軍絕不會在夜間攻城。”
就算崇華沒有去城牆上看,他也還是知道韓庥守城的方法。
“那半月那麼多人,圍住城池,各個門一塊打不就好可嗎?”
“瓏城的城門嵌在城牆中幾十米,門後又有幾十道鐵栓一同抵着,城門一關就把瓏城鎖死了,他從哪裡攻都是這個結果。”
“這樣啊,虧我還以爲瓏城好打呢。”他堂堂一個太守居然都不知道這些門道。
“一個邊城,若是這麼好打,雲鸞不早就亡了嗎?”崇華邊走邊給泅堰捂着手。
瓏城裡的這些門道,恐怕不光他這個太守不知道,瓏城所有人應該都不清楚,就連千顏休應也從未聽人說過。
“這哪裡是不好打,明明是很難打。”泅堰低着頭踢着路上的小石子,突然擡起頭來眼冒着光對崇華說到:“我們今夜去半月軍中探探吧。”
“好”看着泅堰興奮的眼神,崇華笑着摸摸他的臉答應了。那個羊闕,正好他也想見見的呢,不過今夜恐怕半月軍中安穩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