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白起身剛走出房門,就看到迎面而來的泅堰。泅堰今日穿着一件紅色裘衣,毛絨絨的紅色領子映襯着他膚白如雪,墨色長髮被吹散至胸前,身上還掛着幾片雪花。泅堰的步伐穩健,表情淡然,舉手投足間總有用不言而喻的尊貴氣質。
難怪公子那麼迷戀他,這樣美好的人,誰能不動心呢。暮白看泅堰看得愣住了,知道他從自己身邊走過才反應過來。
甩了甩身上的雪,泅堰在暮白身邊停了下來。“你幫亭舟拿點衣服去我房間裡吧,他沒衣服穿。”暮白第一次覺得泅堰的聲音是這樣空靈縹緲,雖缺點男人的陽剛之氣,卻也格外好聽。
“嗯,好”平靜的語氣掩飾不住他內心的自卑。相比之下,暮白慢慢垂下頭,自己跟他根本是雲泥之別。
感覺出暮白的失落,泅堰笑了笑解釋道:“亭舟他只是借宿我房間而已。”他能一眼看出暮白對蘇亭舟的心思,崇華對他的心思卻遲遲沒有發現,當真是當局者迷。
暮白擠出一個笑容來沒有回話轉身進房間裡找起衣服來。亭舟,這麼親暱的名字,自己卻一直沒資格叫。泅堰的解釋並不能緩解他心中的苦澀。
泅堰轉過身站進雪地裡,他來過人間的這麼許多次,還是第一次遇到下雪。悠揚的雪花飄飄灑灑的落下,有些鑽進了泅堰的脖子裡,雪花貼着他的皮膚瞬間融化,溼溼潤潤的,陡生出一絲寒意。
他揚起頭,任雪花落在臉上,融化在眼裡。“淋了雪也會受涼的,泅堰公子快進屋去吧。”暮白邊說邊抱着蘇亭舟的衣服往泅堰的房間走去,兩房間之間就隔了一個轉角。
“好。”泅堰說着卻走進蘇亭舟的房間,作夜蘇亭舟對他說的話使他不得不和蘇亭舟保持距離。
泅堰打開蘇亭舟房間的窗戶,坐在窗邊看雪景。崇華和他同在瓏城之中,這麼美麗的景色,想必崇華也已經看到了。突然捲起的狂風幾片雪花吹進窗戶內,泅堰捏住其中一片,攤開手後,不過是一滴水珠。
蘇亭舟梳洗過後,回到自己的房間中時,泅堰已經不知去向了。“暮白,你去看看院子別處有泅堰嗎?”泅堰昨日說他要走,蘇亭舟害怕他真的走了。
半晌過後,暮白急匆匆的回來了。“公子,院子都找遍了,沒看到泅堰公子。”一共就那點地方,找起來很容易,暮白卻故意找了很久,估摸着泅堰已經走遠了,他纔回來告訴蘇亭舟的。
蘇亭舟聽了暮白的話想也沒想就衝出房門,冒着大雪追出去了。“公子,公子,泅堰公子的東西還在這,他一定會回來的。”暮白跟在蘇亭舟後面大聲勸他。
大雪之下,街上除了蘇亭舟和暮白沒有半個人影。暮白飛快追上蘇亭舟,想攔住蘇亭舟。可蘇亭舟哪裡是他能勸住的,蘇亭舟心裡隱隱感覺到泅堰是不會在乎放在這所小宅子裡的東西的。
“公子,這麼大雪,你要去哪裡找他呢?”暮白扯着泅堰的袖子問他。
“你回去吧。”蘇亭舟冷漠的開口。泅堰身上沒帶錢,哪裡也去不了,只要沿着街邊找,總能找到,就如同泅堰找崇華那樣找。
暮白跟着蘇亭舟不願回去,這麼大的雪,路這麼滑,他實在不放心蘇亭舟一人在外面。此時的泅堰正如蘇亭舟猜測的那樣,漫無目的的走在大街上。
大雪在他肩上落下厚厚一層,從昨夜崇華躲在蘇家小宅子房頂上時,他就感覺到崇華依舊還是那麼關心他,只要他在街上走着,就一定能見到崇華。
崇華如今還是上神,想知道一個人的位置並不難。泅堰孤獨的走在雪地裡,雪已經停了,地上堆起厚厚一層。泅堰踩得雪咯吱做響,手腳都被凍麻木了,卻還是沒有看到崇華。
他原本是那麼理智,卻在遇到崇華的問題上,喪失了他原有的冷靜和理智。天空還是陰沉着,天越來越冷,路上漸漸有了別人。
各個店鋪裡的人都走出來掃雪,不過是場雪,生意還是要繼續做下去。泅堰隨意走進一家茶樓,他這會兒手腳冷冰冰的,感覺很難受,想喝壺茶暖一暖。
“公子要喝什麼茶?”殷勤的小二在泅堰剛踏入店門時,就趕忙跑過來詢問泅堰。
“隨便上一壺吧”泅堰語氣平靜,心裡卻翻江倒海,崇華會不會因爲昨天的事生氣了,他害怕崇華再也不理他了。
“好嘞”小二樂呵呵的跑走了,不一會兒端來一壺茶,這茶水的煎法和雲都榮錦城的皆不一樣,泅堰目光停留在小二嫺熟的煎茶手法上,心思卻飄到了九霄雲外。
天剛晴下來,茶樓裡還沒有其他客人。“公子還要不要點茶點呢?”小二一邊煎茶一邊問泅堰。
“不用了。”泅堰平靜的拒絕道。
“哦,那好,有吩咐叫我。”說完小二走去一邊忙活去了。桌上茶壺裡的茶水已經冒起大股白煙,泅堰安靜的給自己倒下一碗,慢慢品起來。
這兒的茶並不好喝,確切說,人間的茶都不好喝。就如同酒一般,泅堰對茶也沒有什麼好感,苦澀的味道充斥着口腔,不過這東西不同於酒,它是可以醒神的。
泅堰慢慢享受着苦澀的味道,茶樓門裡又進來兩位客人。“喲,李大人,李大人要喝什麼茶呀?”這小二對李大人的態度帶着些諂媚。
“一壺雲鋒。”
“好嘞,您先坐,馬上來。”小二又樂呵呵的去準備了。強忍着苦澀的味道,泅堰一杯又一杯的喝個不停。蘇亭舟則帶着暮白滿大街先泅堰,他怕今天若是找不到泅堰,他這一世都見不到他了。
“公子,瓏城這麼大,雪又停了,你要上哪去找啊?”暮白着急的跟在蘇亭舟身後,他倆已經在街上找了一個時辰了,泅堰肯定早就走遠了,可蘇亭舟還是不死心。
蘇亭舟沒有回答他,他不信泅堰已經找到崇華了,不論暮白說什麼,他都要繼續找下去。天空又變得陰暗了,看樣子還有一場雪。
茶樓內,門口又進來三個人,不等小二招呼,三人就徑直走向李大人那一桌。李大人看到來人也吃驚不已,好忙站起來。
“公子你怎麼來了?小二,快來上最好的茶。”他驚慌失措的樣子看的小二一愣一愣的。能讓他一個州府害怕的人,究竟是個什麼角色呀!
小二不敢怠慢,趕忙下去準備了。而那位公子自進茶樓開始,目光就一直盯着泅堰看。不一會兒,泅堰茶壺裡的茶喝盡了,小二連忙走過來問泅堰:“公子還要續一壺嗎?”
“不用了,結賬吧。”泅堰說些往懷裡掏去。
“一共三顆銀珠。”小二殷勤的說。
泅堰掏錢的手突然停在原地,他都忘了自己沒帶錢了。泅堰飛快的在腦海中尋找解決他現在這個處境的辦法,實在不行,就溜吧。
小二看泅堰愣在那半晌,隨即明白過來什麼。“公子,小店概不賒賬的。”他本就是看泅堰穿着華麗的衣服,舉手投足也是一副大戶人家的氣質,才自己做主給他上了壺好茶,誰知道他竟沒錢付。
“那我去給你取吧!”也沒有別的辦法了,泅堰無奈的說到。
“去取也行,你得押個東西在這,不然你不回來怎麼辦。”他着實沒想到,打扮這麼貴氣的人身上竟然沒帶錢。
泅堰低頭掃視一下週身,除了收在錦囊裡的法器休婪劍以外,再也沒有別的東西。“我也沒什麼東西能押在這兒的。”
“唉~公子,你這不對了,看你穿的這麼華貴,怎麼身上還沒個值錢的東西呢。”小二有些氣急敗壞。凡是瓏城裡有錢有勢的公子哥,他都認識的差不多,這個人他卻從未見過,他實在不敢讓泅堰離開茶樓。
正當泅堰無可奈何之際,他身後那桌突然有人高聲說到:“他的帳我付了。”泅堰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猛的回頭一看,他一眼就看到說話那人眉間的那顆痣。
是千顏休,千顏休突然要給泅堰結帳,他對面的李大人一臉錯愕的看着他。“你怎麼來這兒了?”泅堰語氣中帶着難掩的激動。
“回去再說。”千顏休衝着泅堰抿嘴一笑,李大人更吃驚了,他們居然認識。
“好。”千顏休茶也不喝了,拉着泅堰就走了出去,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的李大人連忙招呼小二來結賬。
二人一踏出茶樓的門,就看到從街對面飛奔過來的蘇亭舟。“泅堰,泅堰”聽到他的叫聲泅堰停下腳步。
“他是?”千顏休好奇蘇亭舟的身份,問泅堰。
“一個朋友。”
蘇亭舟三兩步跑到泅堰面前,泅堰身邊的千顏休讓他很疑惑。泅堰不是來瓏城找那個紅髮的人嗎?這個人又是幹什麼的。
忍着疑惑,蘇亭舟開口對泅堰說到:“出來怎麼都不跟我說一聲,我還怕你在瓏城迷路了呢。”
泅堰溫柔一笑,“沒事,瓏城本也不大。”仔細看了蘇亭舟一眼,泅堰繼續說到:“我還有些事,先走了,你也回去吧,外面這麼冷。”
蘇亭舟聞言,滿臉失落,扭捏着問他:“你還回去嗎?”
“回”看蘇亭舟凍的那一臉青紫,泅堰實在不忍心回絕他。
“嗯,好。”得到滿意的答案,蘇亭舟也開心的笑起來。泅堰帶着千顏休離開茶樓,蘇亭舟立在原地,笑着看着兩人的背影。
蘇亭舟身後的暮白卻沒什麼好臉色,蘇亭舟那麼在乎泅堰,泅堰卻不能對蘇亭舟付出相同的感情。他爲蘇亭舟感到不值,他更嫉妒泅堰。陰沉的天空下又飄起雪花,這場雪剛停了才一個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