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6 報恩

066 報恩

竹枝說得瀟灑,走得更加瀟灑,竟是毫不停留擡腳就走了。

大綱在後頭追了兩步,終是握了握拳頭,沒有跟上去。

天地廣闊,何處安身?是誰說此處心安是故鄉?全是騙人的。若是自欺欺人倒也罷了,可問題是,自己都欺騙不了自己。這不是那個自己熟悉的社會,也不是那個自己熟悉的天地。自來水,電燈,電話,公共汽車,以往二十來年的生命裡那麼習以爲常的東西,誰知道到了如今竟然是一樣也不見。

就是原來呆在老家村裡最難受的時候,竹枝也沒有嘗試過被人看不起,甚至厭惡到看一眼都是施捨的地步。

人是羣居動物,正因爲自幼失去親人,她比任何人都渴望親情。要不然也不會連喬遠清的反常也看不出來。仔細想想,籌備花店開業那段時間,喬遠清的反常就夠多了,手續都是他一個人去辦下來的,從來也不用自己跑,除了幫着起名字,其餘的他也沒幹過什麼,老是加班。可憐自己那個時候因爲心懷感激,反倒覺得拖累了喬遠清,想起來真是可笑之至。

到了這個陌生的世界,竹枝以爲自己已經很好地進入了角色。從農村出身的她,自然曉得宗族的力量聯合起來有多大,一頂不孝的帽子扣下來會有多大的威力,幾個長舌婦的口水都能逼死一個人。她選擇了妥協,可是命運似乎並不打算放過她。

幾個月的功夫,自己都做了什麼?

她仰頭看了看天,晴空萬里,點點白雲,這天爲什麼藍得模模糊糊?春日的冷風吹過,面頰也是涼涼的。伸手摸去,摸到一臉的淚。

還好,縣城裡頭還有一個小院子可以棲身,她還沒有把自己弄到沒有棲身之所的地步。

竹枝擦乾了淚,低着頭急急趕路。就憑她一個人,一雙腳,走回縣城不曉得要多遠。幾次遇險也叫她明白了一個單身女子出門在外危險性有多高,更別提她懷裡還揣着所有的財產,四百多兩銀子,可不是個小數目。還是趕緊去鎮上僱兩車回去纔是。

剛進鎮口。便在牌坊下頭碰見了羅姑姑,本都擦身走過了,她是覺着剛過去的是竹枝。回頭叫了兩聲也沒人應,伸手一拽過來就是一聲罵:“小兔崽子,去縣城幾天長了脾氣了……”沒罵完便瞧見竹枝雙目紅腫,不由驚訝地“咦”了一聲,往前後一望。也沒瞧見大綱,便壓低了聲音問:“這是怎麼了?大綱呢?”

早上從縣城出發前吃了點東西,一路趕回下河村,又上山,又受驚嚇,再一路疾奔回了鎮上。竹枝早就又累又餓,加上早春日寒,竟是哆嗦着泛紫的嘴脣說不出話來。

羅素雲把手裡的籃子挎在手肘上。拉了她就轉身往家走,嘴裡不停地念叨:“你這孩子,這是怎麼了?跟大綱吵架了?早先還聽見鎮上人說瞧見你們坐着馬車回去了,我還說你這孩子怎麼到了鎮上都不往姑姑家來,莫是跟姑姑見怪了。這一會兒工夫。怎麼就又哭上了?”

竹枝不曉得她這番話到底是要表達個什麼意思,要知道上次縣城一別。幾乎能算得上是不歡而散,她不曉得這位擅長表演的姑姑今兒又是演的哪一齣,也不曉得跟她說什麼好,只得低了頭,任由羅素雲拉着家去了。

李家的雜貨鋪子跟馮家磨坊差不多的格局,也是前店後宅,小姑娘玉碗正坐在後門兒邊曬太陽,手裡做着一副鮮亮的繡活兒,低着頭做得仔細,直到羅素雲拽着竹枝到了跟前,她才發現,站起來笑着喚了人,疑惑地問道:“娘不是要去外祖家麼?怎麼又迴轉了?”

羅素雲對這女兒倒是嬌慣,伸手了摸了摸她的頭髮,寵溺地笑了笑:“遇見你表姐,回來說說話兒。你就在這門口坐着,我同你表姐說話,若有人來就攆了。”

玉碗笑着應了聲,又坐下了,看着表姐一張臉木木的,沒個生氣,有些好奇他們要說什麼,礙於她孃的吩咐,倒是沒敢去聽壁角,老老實實地守在門口。

竹枝視若無睹,任由羅素雲拉着進了屋,從檐下摘了把小掃帚給她掃了身上的灰塵,又按了她在屋裡坐了。

從頭到尾,她也沒什麼表情,也沒什麼反抗或是動作,任由羅素雲打理,倒叫羅素雲有些忐忑起來。她打量了竹枝兩眼,還是站起來喚女兒:“玉碗,去打些熱水來讓你表姐洗個臉!”自己則起身出去了。

竹枝洗了臉,羅素雲便端了碗麪進來道:“算了,啥都別說,先吃點兒東西吧。馮家那個老叟婆子不是什麼好東西,瞧你這模樣多半也是在她那兒受了氣,定然是餓着的。吃了再說!”

接過碗,白麪條綠蔥花,上頭還有一個嫩生生的荷包蛋,被這食物的香氣一薰,竹枝覺得鼻子又有些酸,一邊吃麪,一邊就掉了眼淚。

旁邊玉碗瞧着稀奇,卻被羅素雲好言好雨地哄了出去,回頭見竹枝三兩口吃完了面,把湯都喝盡了,露出碗底來,這才放心地一笑:“能吃就是福,你要是連東西都不吃,我就遭了心了。說說,這灰頭土臉的,是怎麼了?”

竹枝抹抹嘴,也緩過氣兒來了,在心裡想了想,還是說道:“姑姑,我要跟大綱和離。”

“什麼!”羅素雲大驚失色,連說話都口吃起來:“你要,什麼?和、和離?!”她打量竹枝的神色鄭重,不像是氣話,心裡更加吃驚,拉着她進了裡屋,挨着坐在牀沿上,這才問道:“到底又是怎麼了?怎麼突然說什麼和離?你們不是都分了家了麼?那老叟婆子又折騰你了?你別理她就是,大綱是個實在人,這十里八村的,難得找到他那麼好的男人,你跟他和離什麼啊!再說了,這和離都是高門大戶的把戲,我們這平頭小百姓的。哪裡有過什麼和離的?你可別折騰了,要是讓大綱休了,咱們羅家人可都擡不起頭了。”

竹枝楞了楞,沒想到羅素雲反應這麼強烈,又聽她說什麼和離是高門大戶的把戲,更加有些不解,低了頭不曉得說什麼好。

羅素雲便苦口婆心地勸她:“枝兒,不是姑姑說你。就你在家那個情況,能找到大綱就是燒了高香了。雖說老叟婆子是個混不吝,可老馮頭還是個拎得清的。你們都分家出來了,他們倆老的也拿捏不到你什麼。不是都在縣城落了腳?這小日子過得好好的,提什麼和離不和離的?傳出去都叫人笑掉大牙。別說你姑姑我擡不起頭。只怕你那該死的爹孃也不能答應。上回我還聽你娘說,束緊了腰帶也要送安江上學堂去,有個被休的姐姐,你叫他怎麼在學堂裡頭唸書?”

羅家的那檔子事情,竹枝從來就沒弄清楚過。聽她說起安江,直接就聯想到了當日在羅家對自己示好的那個小男孩兒,隨口追問了一句:“安江要上學?”

羅素雲點了點頭,露出讚許的目光道:“你娘還不是個無可救藥的,雖說往日對你不好,也是被壓得很了些……”說到這裡趕緊打住了。哪裡有當着人家閨女說她娘閒話的?接起了之前的話題逼問竹枝:“你倒是說說,今兒又是怎麼了?”

竹枝想了想,馮良被挑斷了手筋也是大事。一定會鬧得衆人皆知,與其讓羅素雲從別人那裡曉得,不如直接告訴了她就是。便從大年三十被趕說起,直到今日帶了李記的人去挖蘭草,馮良挑釁。結果被挑斷了手筋。

羅素雲聽得捂着胸脯叫娘,不敢相信地追問:“真挑斷了?活生生地就把良娃子的手給挑斷了?”

竹枝肯定地點點頭。想了想。從懷裡摸出一張銀票來,輕輕拿過羅素雲的手,放到她手心裡:“姑姑,承您恩惠,我才能嫁給大綱,又有這一番造化。我曉得您和姑父也不容易,這銀子便是那賣了蘭草的銀子,記得前些日子你還說銀碗弟弟要上學堂,不夠錢交束脩,這個只當是我給弟弟的束脩銀子。惟願往後銀碗弟弟出息,給你掙個誥命回來。”

若是平日有人這般恭維羅素雲,她一定把銀票緊緊地攥在手中笑得眼睛都瞧不見。可聽着竹枝這話,她卻有種“從此一刀兩斷”的感覺。遲疑地打開銀票看了眼,頓時雙眼圓睜,呼吸急促,卻說不出收下的話,顯然是陷入了激烈的思想鬥爭中。

竹枝也不催她收好,只是微微笑。她這張銀票,確實有些一刀兩斷的意思。平心而論,她覺得羅素雲這個姑姑還是不錯的。侄女兒在家裡水深火熱的,拖到十七歲都沒定親事,她給張羅了一門親事,而且不是續絃,也不是做小,而是正頭娘子。再說大綱確實不錯,若是真正的竹枝沒有死去,大概能夠是琴瑟和諧的一對夫婦吧?

不管當初她給竹枝說這門親事的本意如何,但實際上給竹枝解決了終身大事,這便是一樁恩惠。就是跟羅家人都鬧翻了,她也沒有不管青紅皁白地就訓斥竹枝,後來快過年了,也只有她這個長輩給竹枝做了新衣裳新鞋襪,便是竹枝的親孃都沒有做到。

這一點一滴的,竹枝覺得,若是能買斷這恩情,一百兩銀子,也花的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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