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 仙姑

花開農家024 仙姑

孫氏有些緊張地站在院子裡,兩眼盯着小破屋子虛掩的房門不肯挪開,嘴裡敷衍地答着兒子的話:“沒什麼,就看看。”說罷似乎想起來馮俊還站在院子裡頭似的,擠了個笑攆他道:“哎呀,你還站着幹什麼?累着了吧?快進屋喝口水去,這兒有娘呢!”

她這麼一說,馮俊反倒覺得古怪起來,走到她身邊不肯挪步子,又問了一遍:“娘,你讓二哥幹什麼去了?神叨叨的……”

正說着,馮良推開院門進來了,後頭跟着虛扶着馬道婆的王氏。馮良和王氏都是一臉的笑,反倒是那馬道婆,神情嚴肅,配着她那張塗脂抹粉的老臉,說不出的詭異。

馮俊明白了,自家老孃還是將大嫂當做邪物,請了村子裡頭的神婆來驅邪呢!他素來不信這些個,對馬道婆更是心中厭惡,當即低聲對孫氏說:“娘,你叫她來幹什麼?”

孫氏不理他,急忙迎了上去口稱“仙姑”,指了指小破屋子低聲道:“在裡頭呢!”

馬道婆面露擔憂之色道:“在外頭就瞧見了,一股子黑氣,嘖嘖……”

王氏趕緊站到孫氏身邊低聲說道:“是真的,還隔着遠遠的,仙姑就說看到咱家院子上頭一股黑氣有水桶粗呢!跟着相公就過來了,說是老大家的回來了……”

孫氏一聽更是對馬道婆信服起來,咬着後槽牙說:“我就說這小浪貨是個禍害,水桶粗的黑氣啊,乖乖……”

旁邊馮俊不樂意了,伸手將孫氏拉過來低聲說:“娘,說了您別信那些亂七八糟的了,您就忘了上次二哥身子不舒服,吃了馬道婆給的符水,足足拉了兩天肚子呢!”

孫氏趕緊去捂他的嘴,將他往房裡推:“你小孩子家家的,知道個屁!小心得罪了仙姑不給咱家趕這禍害了。快回房去避避,連累了你就不好了。”

馬道婆在旁邊聽到一星半點,曉得馮家三小子看自己不順眼,當即沒好氣地說:“狀元公可別這麼說,你是有文曲星護着,這些山精野怪的自然傷不着你。可你娘和家裡的其他人就不同了,多少都有些妨礙。”

這就是嗔怪上了。孫氏趕緊將不情願的馮俊推開,又叫王氏倒茶,又叫馮良抓點心,自己抓着馬道婆的手就不放開,說話都急切得磕巴了:“仙姑別,別跟他小孩子見識一般。不過多認了幾個字,他個孩子哪裡知道這些啊!”

馬道婆也不看她,任由她抓着自己的一隻手,另一隻手遙指着半空劃拉着說道:“你瞧瞧,這氣勢壯得,黑黝黝的,這是邪氣啊!這還是她沒緩過來,再過些日子,就該把你們老大家的魂兒都給吃光了。這還是沒成氣候呢!這些日子你是不是覺得什麼事都不順,身子也不舒坦?”

孫氏等人聽着一尋思,可不是麼?近來這些日子家裡什麼時候順當過了?她腦門子都氣得脹痛,身子自然舒坦不起來。幾個人一同點頭,紛紛稱是。

馬道婆嘆着氣道:“這邪物要將養,自然要吸人的陽氣,還吸着你家的氣運,若是時日再久些,嘖嘖,不止連帶家人,怕還要拖累咱村子啊!”

王氏在旁邊兒插嘴道:“前幾日我就覺着不對,把供祖宗的香灰水討了給她喝了,可好像沒啥效果啊!”

馬道婆一愣,旋即冷笑起來:“要不怎麼說是邪物呢?祖宗們要是鎮得住,她能吸得走家裡的氣運?這還得請大神才行啊。”

祖宗都鎮不住?孫氏等人吃了一驚,覺着後背上都冒了冷汗出來,七嘴八舌地問要請哪個大神,做什麼場面。馬道婆卻不肯詳說,掐着指頭搖頭晃腦地賣弄起來。

再說竹枝回了房裡,越想越覺得奇怪。雖說跟孫氏等人相處不過短短几日功夫,可怎麼看,孫氏都不是一個好說話的人。再說剛纔回來的時候,這院裡靜悄悄的,除了孫氏就沒別人了。按說王氏若在的話,只怕早就應該跳出來給自己上眼藥纔是,可她沒出聲也沒現面,顯然是不在。平日裡不怎麼說話卻愛坐在檐下的馮雪也沒瞧見人影。

更奇怪的是孫氏,沒打沒罵,連句教訓的話也沒說,跟她平日裡說話都要帶幾句罵人的詞可不像。

竹枝甩了甩頭,覺着自己有點被害妄想症了,這陡然對她態度好點,她還不習慣了。可不是有句老話叫做“事出反常必有妖”麼?她鬱悶地嘆了口氣,卻聽見外頭有隱隱的說話聲,不禁又覺得自己想多了。這不是有人麼?

起來把門一拉開,外頭站着的幾人驚叫一聲齊齊退後,王氏退得急,居然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又狼狽地爬起來。中間被簇擁着的那個打扮妖豔的老女人看着自己更是一臉驚嚇,嘴裡高聲叫道:“哎呀不好!”

竹枝楞了一下,一時沒反應過來,不解地看着院子裡的人。

馬道婆又拉着孫氏退後兩步,低聲急切地道:“耽誤不得了,耽誤不得了,這都快成氣候了。嘖嘖,可憐你家大兒媳婦,只怕魂魄都去了一半,救回來也是個傻子了。”

孫氏哪裡會管竹枝是傻的還是癡的,聞言趕緊道:“您別說那個了,只要能滅了這邪物,就是我大兒媳婦去了,也只當是爲除害出了力,往後我多燒點紙錢給她就是!”

王氏則拉着馮良的袖子瑟瑟發抖,馮良也好不到哪裡去,兩條腿抖得跟篩籮似的,雙手做出一個防禦的姿勢對着竹枝抖着聲音說:“別出來,你別過來啊!”

這是吃錯藥了?竹枝不解,往前走了一步出來,馮良嚇得一退後踩着了王氏的腳,孫氏也跟掐了脖子似的驚叫一聲躲到馬道婆身後。馮俊聽見外頭的響動衝了出來,一把扶住了孫氏皺着眉不悅道:“你們真是……這青天白日的,哪裡有什麼邪物鬼祟?大嫂好好的,又怎麼會是鬼祟邪物了?”

竹枝一聽,霎時明白了前因,瞧着眼前的“後果”又是鬱悶又是好笑,可轉念一想,看着馬道婆就帶了幾分戒備和害怕。她雖然不是什麼邪物鬼祟,可是一個佔據了別人身子的靈魂,似乎,那個啥,也不是本尊了。

如果這妖豔打扮的老女人真的會把她從這身子裡頭趕出去,她會怎麼樣?是變成靈魂繼續遊蕩,還是立即灰飛煙滅……無論哪種,她都不想啊,她想好好活着,就算憋屈,也要活下去的。

馬道婆聽着馮俊的話頗爲不悅,耐着性子解釋道:“狀元公年紀小,是沒見過這些邪物的厲害啊,這些東西都是靠吸着人的陽氣過活,會整得你們家破人亡的……”

孫氏一聽,抖得更厲害了,連聲追問到底該怎麼樣才能收拾掉這禍害,馮俊本來就不喜歡這馬道婆,見老孃被嚇得瑟瑟發抖,心裡更是氣的慌,想也沒想就高聲呵斥起來:“子不語怪力亂神,平日裡你唬唬鄉親父老騙幾個錢也就算了,居然又騙到我家來了。我且問你,你口口聲聲說我大嫂是邪物,可有證據?”

馬道婆人老成精,打定了主意要轉馮家這筆錢,哪裡怕他一句質問?當即垮了臉不悅道:“你個小孩子家家知道個什麼?你大嫂早就被那邪物給吃掉了魂魄,那人不過是邪物頂着你大嫂的皮囊,就跟咱們穿衣服似的……”

話音未落就聽見後頭東牆傳來一聲驚叫:“哎喲我的媽呀!那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啊?”

竹枝順着聲音擡頭一看,隔壁家的幾個女人正趴在牆頭看得熱鬧,見他們回頭望過來,年輕些的兩個不好意思地紅了臉,年紀大的那個卻揮着手對馬道婆說:“仙姑啊,那東西不會妨礙到我家吧?這殺千刀倒黴催的……”

孫氏回頭呸了一聲,卻顧不上跟妯娌吵嘴,豎起耳朵聽馬道婆說:“這邪物本來是個水鬼,在水裡魘的日子久了,這怨念也深,可他是冬日裡頭淹死的,也找不着合適的替身,可巧前些日子老大家的失了足落了水,就叫它上了身了……”

周圍一片吸氣聲,馬道婆聽見這效果非常滿意,忽略了馮俊心有不甘的模樣,志滿意得地點了點頭補充道:“要不怎麼給她喂香灰水沒用呢?它本就是水鬼,那水都跟她熟了,想怎麼着就怎麼着,香灰水奈何不了她的。”

有人問道:“那您說該怎麼着才能驅邪?”

馬道婆搖頭晃腦:“這五行相生相剋,自然得用火攻。用千年桃木做引子,燒上一堆篝火把她放上去烤,自然就能驅走了……”一邊說一邊就盤算上了,牀下那塊破木頭根子總算能派上用場了,該收馮家多少錢好呢?二兩銀子?不行不行,好像太便宜了點,這前年桃木哪裡那麼好得的……

說着說着卻好像有哪裡不對,怎麼周圍的幾個人都露出了驚恐的表情又抖了起來。她擡頭一看,竹枝正站在破屋門口笑吟吟地望着她又問道:“仙姑這話有點不對啊,這五行金木水火土,只聽說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我這還是第一次聽說火克水呢!”

馬道婆世外高人的表情有一絲破裂,她蠕動了幾下紅豔豔的嘴脣,瞬間就爲自己找到了理由:“呔!你這邪物別想套我的話!火由木生,這千年桃木靈氣十足,生的火也不是凡火,是三味真火,足夠克你這個小小的水鬼了!”後面幾句則是對孫氏等人說的。

竹枝又往前走了一步,對面幾人又退後了一步,惹得她連連失笑,心裡更加不擔心了。

ps:什麼時候可以少犯點二呢?我又設錯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