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君慎和白茶離開之後, 宋南燊還站在原處,他仰頭看着月亮,直到白君守和宋北良走過來。白君守上下打量宋南燊:“幹嘛呢?”
宋南燊收回目光, 笑了笑:“今晚月色很好。”
宋北良隱約覺得不對, 白君守已經把宋南燊往屋裡帶:“走吧, 別在這裡文藝了, 馬上就切蛋糕了。”
切蛋糕時, 白茶彈鋼琴,白君敬拉小提琴,一首《生日快樂》被兩人演奏的非常動聽。白仲安和白夫人相視一笑, 一起切開三層大蛋糕。
無比美好的畫面,白茶附在白君敬耳邊說:“五哥, 奶奶真幸福。”
白君敬笑着攏過白茶:“我小妹肯定也能這麼幸福。”
白茶微微失神, 白君敬用力摟了摟白茶, 白茶朝他笑了笑:“嗯。”
等到客人都差不多散場,白茶走向白君守那幾個人, 對徐行簡說:“徐大哥,顧爽她還好嗎?”
徐行簡愣了愣,點頭:“很好啊。”
“那麻煩徐大哥帶我向顧爽問個好,等我有時間再去找她玩。”
徐行簡說:“好,我一定帶到。”
出了別墅, 白君守和徐行簡鬼鬼祟祟的商量了一陣, 對宋南燊和宋北良說:“去夜總會不?聽說, 電影學院旁邊那家戀紅塵來了不少漂亮妞...”
白君守摸了摸下巴, 把話頭停在一個撩人遐思的地方。
宋北良剛想拒絕, 宋南燊嘴角彎出一個嘲諷的弧度:“沒興趣,我現在只想找個地方喝酒。”
宋北良詫異的看了眼宋南燊, 徐行簡趕忙插話:“誒,那正好啊,就去戀紅塵,難道那裡還會沒有酒?”
“對,對,”白君守趁熱打鐵,眼光巴巴的看着宋南燊和宋北良。
宋北良微一沉吟:“好。”
白君守開着那輛新買的銀灰瑪莎拉蒂直奔城北的學院路,宋南燊懶懶的靠在後座:“這車是上次車展的時候買的吧?”
“嗨,”白君守像是突然找到話題,滔滔不絕的開始訴說車展上瑪莎拉蒂的車模如何風華絕代,他如何被迷住了,又如何掏了兩百多萬只爲博美人一笑。
徐行簡好奇:“那美人有沒有被白少當場拿下?”
“俗!”白君守噴他:“此等風雅之事,你個俗人豈會明白?”
徐行簡怔了怔,直拍白君守的肩,卻笑的說不出一句話。
前座兩人打鬧的正歡,後座兩人卻異常安靜。白君守奇道:“你們倆幹嘛呢?這都一晚上了,有什麼不痛快的事也該放一放了。”
宋南燊整個人隱在暗處,笑嘆:“唉,如果光用錢就能買到美人一笑,倒簡單了。”
宋北良照例沉默無語,甚至側頭看向窗外的姿勢都沒有動一下。白君守一愣,剛想說話,手邊的手機忽然響起來,他摁開藍牙,是白茶:“哥,你這麼晚又跑到哪裡去了?”
白茶語氣不甚痛快,白君守立刻整肅了神色,小心翼翼的作答:“我不是有應酬麼?”
“你這麼晚出去應酬,明天還能有精力陪我去書城嗎?”
“放心,明天你就在家好好休息,我把公司的事辦完就帶你去書城。”
“那你別忘了啊。”
“不忘,不忘,要不,明天大小姐再賞個臉,我陪你去HL廣場買點換季的衣服?”
“行啊。”白茶意興闌珊,打了個呵欠,絮絮囑咐:“哥,你少喝點酒,回來的時候不要開車,我叫李叔去接你吧。”
“別,”白君守悚然一驚:“千萬別,我有司機,待會兒我就打電話讓我司機來接我。”
“嗯?”白茶狐疑:“你到底在什麼地方?”
白君守呵呵傻笑:“是正經地方,不過待會時間晚了,何必麻煩李叔呢?”
“哼,我才懶得管你呢。”說完,白茶真的掛了電話。
白君守摁掉藍牙,徐行簡笑道:“這又是哪個妞啊?夠難哄的。”
白君守扒拉了一下頭髮,泄氣:“什麼哪個妞?是我妹!”
車廂裡的氣流似乎一滯,白君守似無所察覺:“我妹說要給她學生買書,她做老師還真挺認真的。”
徐行簡掏出煙盒抽出一支菸,點燃了卻沒有吸:“自從你家公主到花田壩,給我們軍區整了多少任務出來。我家老頭成天臉色都陰沉,一有花田壩的消息,那臉色簡直更沒法看了。”
白君守咧了咧嘴:“我小妹覺得待在那裡好,我們也沒辦法。”
徐行簡深吸了一口煙,似笑非笑:“你家小妹啊...”
他欲言又止,可車廂裡其他三個人偏偏都能猜到一點模糊的影子。白君守略想了想,才說:“我妹那丫頭,特軸,做什麼事都一根筋。這種性格,要是長的平凡點還好說,偏又生的那個樣子,不是別人的災難就是她自己的災難。”
這話是白夫人偶然間跟白仲安說的,白君守深以爲然,傾國與傾城本來就是慾望帶來的災難。徐行簡一怔,下意識往後看去,後座上的兩人一個眉頭緊皺,一個面無表情。徐行簡轉頭時,宋北良也側了側頭,視線交匯,徐行簡看見宋北良眼中彷彿有火苗驀然一亮,又轉瞬即暗。
他心中一動,忽然就能對那樣的焦灼、無力、壓抑與苦澀感同身受。
戀紅塵是有名的銷金窟,裡面的女子自然也是有十分的顏色,與白君守相熟的媽媽帶了一溜妖嬈女子款款進入最高層特地爲他們這樣人預留的私密包廂。
彼時,徐行簡正大聲說:“把你們老闆酒窖裡珍藏的82年Chateau Latour拿兩支來。”聽到徐行簡的聲音,媽媽桑的臉都笑出花了:“徐少也在啊。”
徐行簡的目光斜斜的瞥過她,鼻子裡輕哼了一聲。白君守知道徐行簡與她的過節,輕笑着搖了搖頭,指着宋南燊和宋北良說:“這是宋大少和宋二少。”
“宋?”媽媽桑斂了神色。
徐行簡哈哈一笑:“就是你想的那個‘宋’。”
媽媽桑微微動容,下一刻已經湊上去,宋南燊擡眼望了望白君守,白君守目光一閃,對媽媽桑笑道:“知道分量就趕緊的叫人哪。”
媽媽桑久處風月場,早已練成人精,連忙朝後面招了招手,帶上兩個嫵媚又不失清純的女孩,還未來得及說話,就聽到宋南燊坐在沙發上憊懶的開口:“君守,你這是什麼意思?”
Chateau Latour倒在水晶杯中,在暗黃的燈光下成了一種瀲灩而深沉的紅,白君守搖了搖高腳杯,酒汁的色澤、氣味、掛杯度無一不是上佳,他輕淺的抿了一口:“沒什麼意思。”
白君守的語調裡隱隱含着凜冽,包廂裡的女子都噤口不言,直縮在門邊。徐行簡悠悠的吸了口煙,心裡想起第一次見到白茶,穿着厚厚的羽絨服,乖巧的跟在宋家兄弟身後,他那一瞬間的目眩神迷,他暗暗罵了一句,靠!
一旁沉默的宋北良突然開口:“君守,要是白茶知道了,她該怎麼想?”
白君守看了媽媽桑一眼,她立刻心領神會,帶着女孩消失在門後。白君守捏着酒杯,在包廂的小吧檯旁垂着頭站立了一會兒,說:“我小妹軸,可我不軸,我們家的人更不軸。等下個學期結束,我二哥會帶我小妹去美國,可能會待上兩三年,甚至更長。作爲兄弟啊,我覺得我還是有必要跟你們說一聲。”
宋北良問:“那白茶知道嗎?”
白君守深深的看了眼宋北良,嘴角牽出一個淡淡的笑容,一副循循善誘的樣子,極爲耐心的解釋:“我小妹知不知道不重要,她願不願意也不重要,我們總不可能看她一次又一次的出危險吧?我小妹如果有事,要我奶奶怎麼活?要我們白家人怎麼面對?”
他看向宋北良:“北良,如果這次不是你恰好在花田壩,我小妹會出什麼事,誰能知道?她以爲她舊傷復發的事情瞞的很好,就爲這事,我奶奶揹着她偷偷掉了多少次眼淚,就算她身邊安排了人,但誰能眼珠不錯的看着她,是不是?”
宋北良緊緊的攥着拳頭,白君守又說:“我小妹空長了一副臉蛋,可憐到現在也沒正式談過戀愛,既然她找不到那個人,那就只有等我們爲她安排一個了。”
話剛說完,包括徐行簡都愕然的看着白君守,白君守又抿了口酒,笑起來:“怎麼,我小妹也這麼大了,結婚也是正常的事情,再說,女孩子的青春可真是耗不起。”
宋南燊忽然站起身,死死的盯着白君守,白君守怔了怔,斂眉看向杯中微微漾着漣漪的酒:“宋大哥,北良,你們到底是不是真的清楚你們要的是什麼?”
宋南燊和宋北良大大的一愣,怔忡間,宋南燊眼神恍惚的看了看宋北良,宋北良臉色瞬間就白了。
徐行簡重重吸了口煙,咳了幾聲,偏過頭不忍再看。白君守彷彿在自言自語:“風月場也有風月場的好處,你想忘掉誰,或是想記得誰,這裡都是個好地方。”
宋南燊腳步踉蹌的衝出了門口,宋北良站在原處頓了頓,也跟着衝了出去。宋南燊沒有停頓的去了樓下的酒吧,坐在吧檯邊要了杯威士忌,灼燙的烈酒滑過胸膛,他幾乎沒有停歇的又喝下一杯,胸口處快要爆炸的感覺讓他的心臟一陣緊縮,他驚天動地的咳起來。
宋北良緩緩坐在宋南燊身旁的椅子上,朝酒保打了個響指:“一杯Whisky。”
宋南燊好容易止住了咳,堪堪轉臉看了看宋北良,忽然愴然一笑:“北良,你說,我到底要的是什麼?”
宋北良定定的看着宋南燊好半晌,才說:“哥,你難道從來都沒發現千瑤姐和白茶有些相像?”
“什麼?!”
宋北良掉轉目光,靜默了片刻才說:“看來你真的沒發現,那...哥,我不知道你要的是什麼。”
宋南燊手突然顫抖起來,他往嘴裡灌了一大口酒,直覺的想逃避這個問題,他有種不寒而慄的恐懼,他怕,他怕背後的答案太過驚心動魄,他怕背後的答案太過殘忍無情。
他在那留不住算不出的流年裡到底失去了什麼,他已經不敢去想,他甚至沒有看見那紫微星,它就已經遠離他何止一光年。
幾杯酒喝下,饒是酒量不錯也難免醉意醺然,宋南燊眼神迷離,模糊的問:“北良,你要的是什麼?”
宋北良攥着酒杯,臉色平靜,只有眼中恍惚:“我一直都知道我要的是什麼,我只是...不知道怎麼選擇。”
宋南燊端着酒杯發了會呆,笑起來:“那北良,你比我幸運。我...呵呵,明月多情應笑我,笑我如今...辜負春心,獨自閒行獨自吟。”
朝飛暮卷,雲霞翠軒,雨絲風片,煙波畫船,這樣的韶光似錦,繁花流年,終究是被他辜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