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靈魂血契
夕陽西下,海面上波光粼粼,亞寧灣隱隱在望。
目的地就要到了,林九溪心裡反倒平靜了。剛被抓到船上的時候少年一身殺氣,之後越來越淡,現在已經感覺不到他身上的殺意了,這是不是表明他的用途已經安排好、不準備一刀宰了完事?
剛開始他非常的想不通,明明中了麻藥,雖然只用了半瓶,但一瓶可以麻倒一隻大海怪,惡霸比海怪小了那麼多倍,怎麼可能二十分鐘就恢復了?
小七首先反應過來,聽完小七的推測,林九溪長嘆一聲,他輸就輸在不是富豪出生,不瞭解這些豪門世家的成長環境──這些人家的孩子,自小都要接受一些特殊訓練,比如應對綁架之類的,而且他們財力雄厚,防護品五花八門,估計少年隨身攜帶着可以抵禦□□迷藥的東西,甚至身體裡面早就被植入了抗體……無可奈何的事,這就叫“輸在了起跑線上”吧?
其實抓他的時候少年還沒有完全恢復,遠離救護船後立即坐到船頭排毒,只用那根倒黴鞭子把林九溪捆得死死的──難怪他要逃走,不是他不想,而是他沒有能力把羅尼趕盡殺絕。
半個小時之後少年的功力恢復,林九溪的悲摧生活就此開始了,第一件事,收檄空間手鐲。這個世界的人習慣使用空間戒指,林九溪的手鐲又是皮質的,戴手上不象個鐲子倒象一隻很小巧的護腕,所以一直等到吃了大虧少年才明白那東西是個空間法器,怕林九溪還有什麼稀奇古怪的玩意兒,乾脆搜走了事。
然後,林九溪就在他陰森森的目光下化身成爲魔法師水手,這條船上只有最基本的魔法陣,但勝在小巧輕便,海上又風平浪盡,跑起來風快,在林九溪施放了整整一個下午的風系魔法過後,亞寧灣終於到了。
船頭的少年一直在盯着他,這時候嘴角挑出一個弧度,道:“你不錯,比我預想的還要不錯。”
明明是一種誇獎,語氣也明明很平和,林九溪卻打了一個寒顫,心裡陡然生出一種非常不好的感覺,就象被某種爬行動物盯上了似的。
少年卻話鋒一轉,手臂擡起:“我們不進港,過那邊去,找一個地方靠岸。”
林九溪一聲不吭,按照他的吩咐轉了舵。
當夕陽完全沉入海底的時候,小船停在了一堆礁石旁邊,二人一獸跳到礁石上,少年擊沉小船,然後他們從一個礁石躍到另一個礁石,飛快地上到岸上。
林九溪默默地跟着,此時無論是戰是逃他都沒有機會,少年在前,小獅子在後,這兩個敵人他一個都打不贏。
上岸之後少年停下來辨認方位,然後一路向西,兜兜轉轉,走走停停,一個多小時之後,他們仍然在人跡罕至的海邊打轉……最後,轉過一處絕壁,眼前出現一塊坡地,地勢不算陡峭,視線極好,月下大海一覽無遺。
任誰都想不到,如此荒僻的地方,黑咕隆咚的夜裡,坡地上竟然坐了一個人,此人席地而坐,旁邊放着一盞魔晶燈,面前有一壺酒,手上端了一個酒杯,正在對月小酌,說不出的悠然自得……此時此地,此情此景,看在任何人眼裡,都只有“詭異”二字。
蒙面少年腳步略一沉滯,然後以沙啞的聲音對月下飲者道:“先生一個人在此喝酒,好興致。”
那人聽見腳步聲轉過頭,魔晶燈爲他的臉上添了一層迷濛慘淡之色,見到少年他那張磣人的臉上滿是驚訝,慌慌張張手忙腳亂地站起身,結結巴巴地道:“不是好興致,那個,是是家在遠方,在此懷念懷念故鄉還有故人。”
少年一陣沉默過後再次開口,那人的緊張漸去,神色卻越來越恭敬,只可惜林九溪一句也聽不懂──玟送給他的語言鑰匙,必須要聽熟之後纔有用,象這種突然冒出來的三言兩語,是沒有辦法理解的。不過聽不懂沒關係,林山人自有妙法,他乾脆把整個對話分毫不差地“錄”了下來,除非再也聽不到這種語言,否則總有搞明白的一天。
這就是辟穀期帶來的好處之一──只要全神貫注,眼睛可以變成攝像機,耳朵可以當作錄音機!
少年和那人三言兩語講完,飲者從空間戒指中取出一個東西,非常慎重地交到少年手上,此後,他們在男人的帶領下離開海邊,坐上馬車,向着亞寧港的方向而去。
林九溪現在已經破罐子破摔了,惡霸機警得很,吃了一次虧肯定不會再給他第二次機會,果然是一上車就給他強灌了一瓶子紅色藥劑,一覺睡到目的地。
醒過來的時候,林九溪發現自己倒在柔軟的地毯上,房間裡燈光昏暗,還沒來得及關注周圍的環境,陰魂不散的惡霸少年已經映入眼簾。此人正懶洋洋地斜倚在一張軟塌上,貌似正在思考問題,這個時候面具總算摘下來了,林九溪第一次看見他的真面目,意外得無以言表。
自從昨天傍晚遇到他,可說是倒黴之極,在他心裡早已把少年等同於惡魔,很自然地,潛意識裡把這個人想象得醜陋無比,沒想到見了真人,才發現他不但不醜,而是非常的漂亮,甚至可以說是難得一見的美貌。
相貌不俗的男男女女記憶之森裡隨處可見,玟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但少年跟玟完全不一樣,他有着深紫色的眼瞳和一頭淡金色的長髮,一張臉面若桃花脣紅齒白清麗雅緻,單從面孔上來說,非常女氣,典型的男生女相,而且還是那種比女人還要漂亮的“女相”。不過看人不可能只看一張臉,他的身材氣質舉指無一不是個男人,放到一起,就成了時下地球上最流行的“中性美”……說實話,這個樣子的男人,林九溪前後兩輩子,第一次見到。
難怪要把臉遮起來,原來是個人妖!
正要把小Q精神發揚光大,少年發現他醒了,紫瞳裡光華一閃,走到他面前蹲下身,林九溪這才發現他的手指間正在轉動着一把寒光閃閃的柳葉小刀。
他用嵌着魔晶的刀柄挑起林九溪的下巴,吹了口氣,帶了幾分輕挑地說:“五官太平淡,幸好這雙眼睛還算迷人……你叫林九溪?魔法一般,但會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人也聰明靈俐,我身邊正缺個侍候的人,從今天開始,你就做我的貼身侍從吧。”
林九溪剛剛還在想這算什麼,他被調戲了嗎?等到少年說完,他已經完全忘了調戲這碼事,只覺得腦子“轟”的一聲,運轉失靈。
這是個什麼狀況?前一天他還是自由民,轉眼間就變成了奴隸?而且他還說得好象是個天大的恩惠似的……
頭昏腦漲間連忙開口:“那個,多謝您看得起……只是,我……我……我的意思是說,小的我實在是不方便,家裡還有人,有老人,對了,我上有八十歲老母,下有三歲稚兒,實在是抽不開身……而且您老這兒待遇這麼好,肯定有很多人搶着幹,您看,您是不是找別人比較合適?……”
其實林九溪自己也不太清楚他都講了些啥,反正不論講了啥,這個貼身侍從的美差他是一定不能接手的。
自打他開口說話,少年的眼神就開始轉暗,最後眼睛眯成一條窄縫,眼神由凌厲轉爲不屑,冷笑一聲:“記住,我的名字叫伊臨.北溟,從現在起,我就是你的主人,你要叫我伊臨少爺,記住自己的身份。”
北溟是一個可以掀起血雨腥風的姓氏,當然,現在的林九溪還不知道。
現在的他,大腦剛剛回歸,他記起了那條沉船還有船上的那些人,更記起了他們的救護船,還有羅尼和肯……怎麼辦?不答應說不定要丟命,答應他?不行,當奴才還不如一刀宰了他來得輕鬆……
咬咬牙,試圖跟個惡霸講道理:“伊臨少爺,不曉得你知不知道,南方大陸是城幫制,禁止買賣奴隸,奴隸只有兩種,一種是國家奴隸,來源是戰俘罪犯還有俘獲的獸人羽人,另外一種是無力還債的債務奴隸,我好象這兩種都不符合……”
伊臨眼裡的不屑沒了,他饒有興味地看着林九溪,接口道:“你是不是還想給我講你是自由民,有資格投票選舉首席執政官的自由民?”
林九溪嘴巴張了張,終是什麼也沒有說出口──活見鬼,他就說這個惡霸不象是南方大陸上的人,南方的富家子哪有他這麼囂張?背後壞事幹得再多,表面上誰不裝得跟個優秀公民似的?……TNND,遇到了一個北方來的瘋子!
伊臨把他的反應看在眼裡,雙脣裂開,漂亮的臉上笑容綻放,終於哈哈大笑,捂住肚子笑倒在地,半天才停下來:“自由民?這就是你們南方大陸上那些長老院灌舒給你們的東西?”
他邊說邊拿出空間手鐲扔到林九溪面前:“如果自由只能給你一個空蕩蕩的手鐲,你拿這個自由來幹什麼?這種鬼話,也只有你們這些愚民纔會相信……林九溪,忘記你的自由民,做我的奴僕,你可以得到財富、權力、女人,甚至於魔法能力,遠不是你一個一無所有的‘自由民’可以想象的,等我們回到北方大陸,你就知道作爲我的貼身侍從,是何等的榮耀。”
這一次林九溪的嘴巴閉的緊緊的,他現在明白了,他和這個伊臨分屬於兩個不同種族,你能指望一頭狼聽懂人話嗎?
伊臨這時也不再廢話,手上刀光一閃,小刀剖開兩個人的手腕,各取幾滴鮮血,懸到半空,一個虛幻的魔法陣迅速地纏繞上去,發出一陣淡金色的光芒……
林九溪大赫,幾乎是用吼的:“你在幹什麼?”
“靈魂血契,我們正在締結主僕契約。”
說完之後伊臨再不理他,低聲吟誦起咒語,隨着他的吟誦,環繞在鮮血四周的光芒由淡金轉爲純金,越來越亮……
林九溪看得心神俱喪,只可惜他現在完全動彈不得,急得差點昏了過去。
緊要關頭,還是小七的一聲“林九溪你給我冷靜點”拉回了他的神智,連忙閉上眼睛運轉心法,試圖抵擋這個見鬼的“靈魂血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