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重生伊始
天才,陣法天才!
這是小七看到“洗菜陣法”之後的驚歎。
以李彥陣法基礎爲零的現狀,自然是看不出宋曉寧的天才在何處,直到吃過晚飯躲回房裡,纔有機會詢問小七。小七回答如下:
他那個陣法的核心是個水靈戰陣,但他在戰陣之中加入了風陣,因爲菜不是敵人,菜上的髒物纔是攻擊的對象。簡單的說就是在高壓水衝打的同時,用風不停地翻動蔬菜,等到水有可能傷害到蔬菜表皮的時候又立即被風吹走。原理很簡單,但力量要分毫不差,多了,打成菜泥,少了,髒物衝不掉,況且每種蔬菜可以承受的水壓還不相同,以他剛進入融合期的水平可以做到這一步,非常了不起……
加以時日,宋曉寧一定會成爲一代陣法高手,難怪越成嶺會對他另眼相看。這是小七的最後結論。
李彥驚奇不已,他現在還理解不了“洗菜陣法”的難度,他驚奇的是小七對宋曉寧的態度。“同居”七個多月,李彥對小七已經有了相當的瞭解,一般說來,小七是個比較冷漠比較驕傲的傢伙,對別人的事情不太關心,而一旦涉及到修行人又常常偏激毒舌,比如對於已經養出元嬰的越成嶺,他的評論就是三十歲的男人如果連個元嬰都養不出來還莫如一頭撞死(事實上八十歲都沒能養出元嬰的大有人在)……沒想到他對宋曉寧的評價這麼高。
今天一整天,李彥都是在驚與喜的交替作用下度過的。
早晨要做飯,驚;做飯可以修行,喜。
課程自已選,主要靠自習,驚;自習有老師現場答疑,喜。
越成嶺爲他單獨指導,驚;越成嶺說清心訣與越家心法衝突不大,特別是他纔剛剛進入開光期,不需要從頭練,喜。
指導完畢,越成嶺給他一套加入了靈石和陣法的小牛皮鎧甲,講明除了洗澡和睡覺不得脫下……又驚又喜。
然後是中午“幫廚”(李彥以爲“當廚”更加準確),再次洗菜半小時,驚喜期已過,無驚無喜。
發現每天下午居然不上課,但必須要去藥田種藥,驚到……驚赫的地步;之後聽說種的是靈藥,種藥也可以修行,而且藥種好了還有獎勵,去年的獎品就是一隻空間手鐲,喜、大喜、狂喜,發誓一定要成爲今年得獎的十大學員之一!
最後的驚與喜發生在下午四點鐘,藥場收工回到學校練習法術攻防一個小時,此攻此防不同於Harry Potter裡面的課堂練習,全是真刀真槍真法術,一個弄不好就要脫一層皮……對於不幸處於絕對捱打地位的李彥來說,此爲驚、大驚、驚到抱頭鼠竄。
挨完打李彥站都站不穩,一心想躺到地上大休,卻被“大號水罐”徐成敏無情踢入藥水池強迫泡澡半小時,泡澡完畢身輕如燕傷痛不治而愈,喜、大喜、喜得差點忘了去廚房當值……
吃罷晚飯,鑑於宿舍大院的危險性,李彥立即逃回他的丁申號房間,閉門謝客。
今天他經歷了太多的驚和喜(當然也有隻驚不喜的時候),暫時沒法打坐入定,躺牀上認真思考。
今天他搞清楚了兩個非常重要的問題:
第一,修行是個相當燒錢的行當。
第二,他已經把自己賣給桐城越家了。
宋曉寧帶他走進藥田的時候,指着幾株植物說了一段話:“這些是紫陽草,不是普通藥材,是練丹用的靈藥。要種好它們,必須澆靈水,必須用陣法保護它們,必要的時候還要輸入真元以保證足夠的養分……”
李彥腹誹:這到底是在種兒子還是在種藥?
宋曉寧又說:“種植靈藥不是種菜種糧,在越家即便是種藥也可以修行,這在整個修真界都是獨一無二的。至於種出來的靈藥,家裡會按照靈界市價的70%採買,一律用伍柳棉幣支付……伍柳棉幣是靈界的四大通用貨幣之一你知道吧?……不要小看了這筆錢,我們雖然可以從家中得到修行用品,但只限於必需品,而且不可能無限制地供給。等你以後修爲高了你就明白了,修行人要買丹藥要買靈石還要購買靈器,這些都是很花錢的……”
宋曉寧板着一張木瓜臉侃侃而談,旁邊李彥聽得兩眼發直:他以前怎麼那麼幼稚,以爲修行人都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呢?
想到此,李彥摸摸身上的牛皮軟甲,薄薄的一層,比市面上的皮衣還要薄,穿身上服服貼貼的,關節部位還有伸展性,外衣一罩壓根兒看不出來。據說這個東西還會根據身體的承受能力自行調節重量,比他以前用的沙包不知道高級了多少倍,而且還具有保護防禦功能──如果不是這副軟甲,他怎麼挺得過下午的“捱打時刻”!
好東西啊,他現在終於知道了,門派就意味着裝備!
一流的門派就有一流的裝備和一流的學習環境,難怪大家打破腦袋都要往少林寺鑽……
小七很突兀地打斷他的遐想,插話:越家不是一流,是二流。
李彥不以爲意,他現在對修真界已經有了基本的瞭解,知道靈界有“三宮四殿五城池,七門八派九世家”的說法。雖然越家只在“九大世家”中派名第八,但修真家族數以百計,能夠上榜的卻只有這麼九家,就算比不上一流家族,更沒法與世家中的巨無霸“邪氣君家”相提並論,但他已經非常知足了。
所以他看得很開:二流就二流吧,我能夠進入越家已經很走運了。何況越家丹藥聞名於世,在丹藥方面,他們絕對是第一流的。
小七有點冒酸:你倒是很得“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精髓。不過從今以後,你應該稱“我們”,而不是“他們”,你已經是越家人了。
李彥頓悟:是不是從現在開始,我生是越家人,死是越家鬼?
小七(同情地):節哀!
李彥開始冒汗:一旦背叛師門就殺無赦那種?……真的有那麼恐怖?
作爲一個崇尚自由的現代精英,對於這種不人道無理性的作法,他覺得非常之不可理喻。
小七不理他。
李彥嘆息:算了,反正不到萬不得已,我是說不到必須在我和越家兩命之間選一命的時候,我是絕對不會背叛越家的……我就不相信我會那麼背,會親身經歷一個豪門的覆滅。
小七(突然很好奇):如果真的遇到了呢?你怎麼選?
李彥:廢話,當然是選我自己的命,難道還要選越家的?
小七:你們這些人真夠無恥的,一點做人的氣節都沒有!
李彥不以爲然:對我來說越家就一企業,我不在決策層,更不是老闆,我只是一個小小的員工。我付出勞動,企業支付我工資,我們各取所需皆大歡喜。如果經營不善企業要倒閉,錯在老闆和決策層,你想讓我一個小小的員工跟企業共存亡,是不是要求太高了?
小七(悶了半天):所以你也不在乎被越家利用?
李彥:不在乎。你仔細想想,這個世上人和人的關係絕大多數都建立在相互有用的基礎上。象我和越家,我不姓越,他們對我沒有責任,如果不是看中了我的資質,他們不會培養我,而今天收我進越家,對他們來說就是一項投資,是投資就想要回報,你也不能指望別人都當大善人,是不是?
……
今天的話多了點。因爲思想對小七完全敞開的緣故,李彥平日很少想及小七的事情,但作爲一個狡猾的成年人,他早已察覺出小七的不快樂,察覺到小七似乎有心結未解,雖然不知道小七的心結所在,但大致上還是有一點方向的,他希望自己的閱歷能夠幫到這孩子,就象這個孩子在他最消沉的時候走進到他的世界一樣。
見小七悶聲不響,李彥不再多話,有些事情是需要時間去消化理解的,所以他轉而琢磨起去年發給優秀學員的獎品──空間手鐲。
那個東西太吸引人了,想想吧,一隻手鐲擁有一間房子的空間,有個手鐲等於擁有了一間儲藏室,可以裝多少東西啊,出門在外的時候,有多方便啊!
暗自慚愧,“貪”之一字害死人,人一旦有了貪慾,世界就變得複雜了,而修行菜鳥一旦想要空間手鐲,修行就變得有壓力了……
對於他的鼠目寸光,小七非常之不屑:至於嗎,不就一個空間手鐲,你昏成這樣?
李彥哭喪着臉:七七啊……
不準叫我七七!
好,不叫不叫……小七啊,你得幫幫李叔,你看李叔我現在什麼靈器法寶都沒有,說出去多丟人……
小七一聲大叫:停。李彥你佔我便宜沒關係,不過你有沒發現,今天有人叫你林九溪,你的反應比正常人慢了整整一拍?
李彥:啥?
小七:就是說你以後不要老是自稱李叔,不要老想着你是李彥,你現在是林九溪,你必須要習慣這個名字。
李彥沉默了。
穿成林九溪以來,在小城的時候很少有人叫他,到了桐城又化名成周海平,所以他一直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其實這也不是真正的問題,真正的問題是:在他心裡,他一直是李彥,林九溪只是這具身體的名字,跟他基本沒有關係。不過小七說得對,現在是到了必須改變的時候了。
可真要放棄李彥這個名字,感覺好象又怪怪的。
小七對他的遲疑理解不能:李彥這個名字對你很重要?
李彥:也不是,就是習慣了……
不只是習慣吧?
不只是一個名字,甚至不只是一個身份。雖然進入了另外一個人的身體,但他一直在用李彥的眼睛李彥的心態看待這個世界。
對了,重點在於心態!
短短七個多月,他的生活天翻地覆,日子不再無趣,他也不再厭世,開始的時候應該是太忙太混亂,讓他沒時間胡思亂想,後來就變了,他迷上了修行,或者說,他迷上的是修行帶給他的嶄新世界,雖然那個時候他壓根兒不知道是在修行。昨天來到這所學校,他發現他很喜歡這裡,他喜歡這個地方還有這些半大小子,這裡充滿了活力,雖然只有短短的一天,他的心年輕了很多,人也變得有朝氣了……
或者,是到了徹底拋開“李彥”的時候了,雖然只是一個名字一個符號,但是這個名字卻代表了太多的負面情緒,既然老天給了他重生的機會,爲什麼不能在林九溪的名字下,用全新的心態去面對這個全新的世界?
……
李彥瞪着眼睛,望着空無一物的天花板,良久無語。
最後,他翻身坐起,象是終於下定了決心一樣,對小七講:從今往後,我就叫林九溪了,我們試一試,看我拋不拋得開李彥,就從名字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