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4-3-22 11:19:01 本章字數:6217
唐宣貞厭惡地瞪了鍾氏一眼,領着她出了暖閣的門。 等她們走後,遊仙兒吩咐冬兒道:“你們都出去,我有話跟梨花說。”
冬兒心領神會,領着春兒和素英出了暖閣,自己守在了門口。丫頭們都退出去後,遊仙兒看了梨花一眼道:“真是抱歉了,梨花!”
“乳孃怎麼這樣說?乳孃有何抱歉的?”梨花笑問道。
“也是你心氣夠大,能容人,要是遇着別家心眼小的,只怕早給宣貞臉色了。”
“看來乳孃也察覺一二了?”
“剛纔鍾大娘和甘藍的話我還沒聽出來嗎?細想想,冬兒那丫頭也提醒過我一兩回了,只是沒往明裡說罷了。梨花,你別怪乳孃纔是。”
“乳孃言重了,我怪您做什麼?唐姑娘埋在心裡不說,您哪兒知道去?”
遊仙兒輕嘆了一口氣道:“我一直都以爲唐宣容是唐宣容,宣貞是宣貞,壓根兒沒往那一處想啊!誰曾想到宣貞對元胤也是……罷了,梨花你放心,宣貞的事我會看着辦的,絕不會給你和元胤添麻煩。”
梨花莞爾一笑道:“乳孃越發說得生分了。我若真介意,只怕早就給唐姑娘下馬威了。您是元胤的乳孃,也是我的乳孃,連這點情面都不顧,那真就說不過去了!”
“真是謝謝你了,梨花,”遊仙兒握着她的手笑道,“好在你能容了宣貞,若是鏡臺的話,只怕宣貞的命都不在了。我早說過了,但凡是爲了元胤好,我豁出命都可以。我這輩子只照顧過兩個孩子,一個是雀靈,一個就是元胤。元胤雖非我親生,論起來是我小叔子,但自他八歲起就是我在照顧。我一直拿他當自家的孩子看待,所以任何對他不利的事我都會攔着。我知道他是個死心眼,不像其他王公貴族一娶就是五六房,他單想守着你過日子,這一點我早看出來了。所以啊,梨花,你得好好守在他身邊,一輩子都別離開他,行嗎?”
梨花使勁地點點頭道:“行!往後就算他趕我,我也死皮爛臉地纏着他!”
“至於宣貞的事,我會看着辦的。宣貞其實也不容易,一個姑娘家早些年經歷了家破人亡,後來又給親孃老子賣了,可心裡卻還想着爲自己嬸孃和姐姐報仇,她算是個有骨氣的孩子了。就看在她這一點上,梨花你且容容她,她往後會想明白的。”
“知道了,乳孃,一切都照您說的辦吧!對了,乳孃,我想跟您問個事兒。”
“你說。”
“冰帥,他爲什麼一直不娶親呢?”
“冰殘啊,”遊仙兒擺擺手道,“罷了罷了,別提他了!我給他尋了不下二十個姑娘了,偏偏他一個也沒瞧上。他和元胤一樣兒,都是死心眼子。你大概不知道吧?他跟一個叫莊允嫺的姑娘原本是好過的。”
“是嗎?”
“莊允嫺的父親生前是蘭州太守,而冰殘是元胤母親家的家奴。原本太守千金跟一個家奴能有什麼好結果?偏偏莊允嫺和冰殘又遇上了。”
“他們是怎麼遇上的?”
“有一年元胤母親順妃娘娘回鄉省親,府中大擺筵席,蘭州太守一家子自然也要來恭請娘娘聖安。也不知道當天他們倆是怎麼遇着的,橫豎就是在府裡碰了個面兒。後來兩人怎麼彼此看上的我也不太清楚,橫豎鬧到了要私奔的地步。”
“私奔啊?”梨花笑道,“冰帥也會跟人私奔啊?”
“誰沒個年輕衝動過之時呢?不過可惜,太守大人將兩人抓了回來,將冰殘送回了娘娘母家府上。娘娘母家爲了給太守一個交代,原本是要將冰殘處死的,可順妃娘娘心善,暗中救了冰殘,要不然他早沒命了!”
“然後呢?然後呢?”
“順妃娘娘把冰殘送到了別處去,叫他隱姓埋名重新過日子。後來沒過多久,太守被誅,莊允嫺一家子也就散了。可誰能想到莊允嫺後來成了青川牧場的人,還和冰殘在大理碰上了!那時候,元胤被送往大理做人質,冰殘一路保護着他,唉!”遊仙兒搖頭輕嘆道,“莊允嫺奉了師命要殺元胤,以挑起大理和大宋之間的紛爭,冰殘失手殺了莊允嫺的師傅,就這樣兩個人就鬧上了。”
“怎麼鬧啊?”
“還能怎麼鬧?我聽元胤說,莊允嫺曾經求過冰殘,只要冰殘把元胤殺了,她就跟冰殘遠走高飛,再也不理世事。可冰殘怎麼可能殺了當時才十二歲的元胤呢?順妃娘娘恩情他不可能不顧啊!這十年來,莊允嫺都把元胤當成仇人一樣,回回來刺殺,回回被抓,抓了又放,放了又來,反覆折騰了差不多十年了。”
“不要緊吧?那我們家趙元胤好可憐哦!跟誘餌似的?”
“這就是爲什麼莊允嫺可以活命到現下的緣由了。要不然以元胤的脾氣,她早就沒命了。”
“想不到冰帥還有一段這麼纏綿悱惻的情事,也就是說他還是會把莊允嫺放了。”
遊仙兒好奇地看了梨花一眼道:“難道莊允嫺又來了?”梨花點了點頭。遊仙兒重重地拍了拍桌面道:“這真是沒完了!到底要折騰到什麼時候啊?”
梨花和遊仙兒說了一會兒話後便出了院子。春兒問梨花:“夫人,這會兒去哪兒?”梨花衝她笑了笑說道:“走,去西院那邊!”春兒忙道:“夫人,您又去?不怕王爺不高興嗎?”
梨花從腰間摸出一塊兒牌子,在春兒眼前晃了晃笑道:“不怕,我有這個。”
春兒一看,略微吃了一驚,問道:“這是王爺給您的?”
“對啊,”梨花握着那牌子點頭笑道,“我們倆說好了,往後我可以自由出入幽關,想什麼時候去就什麼時候去,所以趙元胤就給了這個東西。”
“那您又去幽關幹什麼?”
“昨天去的時候沒仔細瞧瞧,今天只當去參觀參觀了,走!”
梨花拿着元胤給的牌子,大搖大擺地進了幽關,不過春兒被留在了幽關外面。
春兒暗地裡有些不甘心,這可是她師傅派給她最重要的任務。她一直在想方設法地尋找進入幽關的法子,可惜秦梨花沒讓她進去。
梨花進了幽關大門,見昭荀嚴琥珀和雀靈都坐在大廳裡,好不奇怪,便問道:“你們在開會嗎?”
雀靈擡頭吃驚地看着她問道:“嬸子,您怎麼來了?主子叔叔知道嗎?聽說他昨天發火了!”
梨花晃了晃手裡的牌子,嘿嘿笑道:“有這個,我不怕他發火。”
“是主子叔叔給您的嗎?”
“嗯!要不然你以爲我偷的啊?”
“看來,”嚴琥珀衝雀靈擠擠眉眼道,“主子是真打算把什麼都讓夫人知道呢!連這東西都給了夫人了!”
“怎麼了?不行嗎?”梨花拋了拋牌子問道,“你們三個在這兒聚會呢還是另外有事?要是有事我先出去了。”
“沒事,”雀靈拉着梨花坐下說道,“我們等冰殘叔叔呢!”
“等他幹什麼?”
“他在裡面,跟莊允嫺說話呢!”雀靈指了指左邊牢房門說道。
“哦,”梨花點點頭問道,“他們說什麼呢?”
雀靈扮了個鬼臉,攤開手說道:“誰敢湊過去聽啊?冰殘叔叔的臉色從來沒那麼難看過,我可不想去碰那麼冷釘子。對了,嬸子,你來幹什麼啊?”
“我來參觀啊!”
“要不我帶你去瞧瞧?”
雀靈剛說完話,冰殘就從左邊門裡走了出來,微微垂頭,臉像一塊凍僵了的石頭。雀靈立刻不敢說話了,用胳膊肘碰了碰梨花,示意她先別說話。
冰殘垂着頭,反揹着手,表情沉冷地走了過來。嚴琥珀等人都沒說話,等着他發話。他擡頭看見了梨花,正想問點什麼,卻瞟見了梨花手裡握着的令牌,莫名地笑了笑,轉身坐下了。
梨花實在好奇,問道:“冰帥,誰惹你了?”
雀靈忙拽了梨花衣袖一下,使勁搖搖頭。冰殘擡頭問道:“夫人怎麼又來了?”
“我來瞧瞧唄!”
“元胤給你的?”
“嗯!”
“你知道這東西代表着什麼嗎?”
梨花低頭看了一眼這塊花紋古怪的牌子道:“他說,拿了這令牌就能自由出入幽關了,不是嗎?”
“他沒告訴你,這牌子遠不止出入幽關這麼簡單嗎?”
“啊?那……那還能做什麼?能來二兩牛肉麪嗎?”
雀靈和嚴琥珀忍不住掩嘴笑了起來。昭荀笑了笑,接過話說道:“夫人,這是王爺的伏虎令,有了這令牌,您可以調用驚幽城內所有的軍隊,包括我們。”
“什麼?”梨花嚇得差點把令牌掉在地上,“這叫什麼令?伏虎令?能……能調動軍隊?”
雀靈和嚴琥珀各自掏出了一塊兒,昭荀也從懷裡摸了出來,冰殘沒動手,很明顯他也有。梨花指着他們問:“你們都有?”
雀靈點點頭道:“從前只有我們四個有,不過現下多了嬸子您了。”
梨花忽然覺着這牌子好重啊,彷彿千軍萬馬都壓在上面似的。她小心翼翼地問道:“萬一掉了會怎麼樣?”
雀靈嚴琥珀,以及冰殘昭荀同時把她看着,她忙擺擺手笑道:“放心放心,我絕對不會弄丟的!丟了我都可以,這牌子可不能丟!”
四個人都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這時,元胤推門進來了,看見梨花便說道:“你果真在這兒呢!”
梨花回頭朝他招招手,報以燦爛的笑容說道:“你怎麼也來了?你們果真是準備議事嗎?要不要我先出去?”
元胤走過來,扣着她的腰問道:“去見過誰了?”
“誰都沒見啊!我纔剛剛走到這兒呢!”
“記住我的話沒有?誰都可以見,但不許去見青易,知道嗎?”
梨花翻了個白眼,老老實實地點頭道:“知道了!”
這時候,冰殘起身道:“我有事要說。”
元胤坐下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放了莊允嫺,是吧?隨你。”
“這是最後一回了。”冰殘表情嚴肅地說道。
元胤似笑非笑,其他三個也各自把頭轉向了旁邊。梨花眨了眨眼睛,看着冰殘說道:“他們好像都不太相信你說的話呢!”
雀靈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冰殘瞪了她一眼,她立刻躲到了嚴琥珀身後,嘟嘴道:“冰殘叔叔這兩天好凶哦!”
元胤伸手拉着梨花在身邊坐下,對冰殘說道:“我說了,隨你,你想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
“我說了,”冰殘態度異常堅決地說道,“這是最後一回,絕對不會再有下回!”
大廳裡又是一片沉默。雀靈想說什麼,卻被嚴琥珀把嘴巴捏住了;昭荀則把臉朝向一邊,裝作什麼沒聽見;元胤低頭撥弄着梨花的幾根手指頭,問道:“你的指環呢?”梨花順口答道:“今天沒帶,不喜歡那蘭草花紋兒的……”
“都聽着!”冰殘忽然提高音量喝了一聲,震響了整個大廳。
梨花雙肩抖動了一下,嚇了個半死,親孃啊,這是要吃人嗎,冰帥?再看看其他幾個人,除了表情有點詫異之外,相當之鎮定,好像早就習慣了冰殘這虎獅吼的聲音。
元胤伸手拍了拍梨花的背心,擡頭對冰殘說道:“發這麼大火幹什麼,說吧!”
冰殘鐵青着臉,牙根緊了緊說道:“琥珀,雀靈,昭荀都聽着!下回再見到莊允嫺,誰都不許再手軟,這是軍令!聽見沒有?”
“真不手軟?”雀靈躲在嚴琥珀身後問道,“冰殘叔叔,您沒下錯令吧?”
冰殘一個再說就找死的眼神掃向雀靈。雀靈忙縮了頭,躲着不說話了。冰殘又對元胤說道:“倘若莊允嫺再來刺殺你,不用再讓着她,該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
元胤擡頭對他說道:“你非給自己找不痛快是吧?我都沒煩,你煩什麼?”
“我的話不再說第二遍!”冰殘說完扭頭就出了幽關大門,砰地一聲把大門關上了。梨花忙把耳朵捂住了,轉臉問元胤:“冰帥怎麼了?”
“還用問嗎?”雀靈從琥珀身後走出來說道,“一準是莊允嫺惹了他唄!不過這些年來,就算莊允嫺每回被抓,可也沒見冰殘叔叔這麼生氣過呢!”
昭荀嘆氣道:“沒準他自己也煩了。”
嚴琥珀問元胤:“主子,真要執行冰殘哥的命令?萬一殺了莊允嫺,冰殘哥翻臉怎麼辦?”
元胤沉思了片刻後吩咐道:“放了莊允嫺。”
嚴琥珀點頭道:“是,主子!不過下回再遇上,真不留情了?您不覺着奇怪嗎?冰殘哥沒發過這麼大的火兒呢!”
“先放了莊允嫺,往後的事往後再說。”元胤眉心緊皺地說道。
雀靈和嚴琥珀去了莊允嫺的牢房,昭荀也離開了。梨花搖了搖元胤的胳膊問道:“萬一莊允嫺又來刺殺你,你怎麼辦啊?她的功夫很厲害嗎?”
“馬馬虎虎。你擔心了?”元胤笑問道。
“能不擔心嗎?我都聽乳孃說了,你對莊允嫺來說就是個誘餌,她一高興就來刺殺你,不高興也來刺殺你,真是沒完了。”
“放心,”元胤捏了捏梨花的小臉說道,“莊允嫺不是我的對手。若沒冰殘,她活不到今天。”
“可你們打算就這麼繼續抓了就放,放了就抓?說叫我放心我怎麼能放心得下。人有失蹄,馬也有打盹兒的時候,萬一你有個閃失那我怎麼辦啊?”
元胤擡起梨花捏着伏虎令的手,低頭說道:“你知道這令牌有什麼用嗎?”
“知道,他們剛纔跟我說了,可以調用軍隊,嘿嘿……”
“除了他們跟你說的,這牌子還有最後一個用處,那就是萬一哪天我不在了,這牌子還能調動驚幽城的暗探,保你平安。我的暗探不屬於朝廷,從前只屬於我,而現下也屬於你了。你下的手諭也是我的手諭,你的命令也是我的命令。”
“能不能別說這麼悲情啊?”梨花翹嘴道。
“所以啊,”元胤摟着她說道,“你得努力讓自己不成爲一個寡婦,分清楚誰是你丈夫的敵人,誰是你丈夫的朋友,明白嗎?”
“明白了。”
“剛纔冰殘嚇到你了?”
“有一點點。”
“他那人平時是不啃聲的,一旦動怒,我都攔不住。”
“可他跟莊允嫺總不能這樣一直下去吧?就不能想個法子嗎?”
“唯一的法子就是我死,你願意嗎?”
梨花握起小拳頭,振振有詞道:“那我一準讓她先拍着翅膀飛了!”
元胤笑出了聲兒,摸了摸她的下巴道:“真受教!行了,莊允嫺的事讓冰殘自己煩去吧!剛纔你說不喜歡蘭花紋兒的指環,你喜歡什麼樣兒的?”
“那蘭花紋兒的玉指環太俗了。我其實不太喜歡指環,更喜歡鐲子。”
“那行,一會兒叫了城裡千月樓的師傅來,你喜歡什麼樣兒的花紋兒就鏨刻什麼樣兒的。”
“那多沒意思啊!要不然——”梨花勾着元胤的胳膊笑道,“你陪我逛街去?”
“我陪你逛街?”元胤有種不祥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