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賢楚起身朝元胤拱手行禮笑道:“下官見過王爺!此回上任是有些匆忙了,皆因皇上體惜王爺,命下官在中秋之前趕到驚幽城,代他問候王爺,還好,下官不負皇命,好歹在中秋當天趕到了!”
“你的侍從很面生啊?”元胤故意問道。舒愨鵡琻
張賢楚淡定一笑道:“下官身邊兩個莽夫怎麼敢勞王爺掛心呢?看他們與下官還算投緣,留在身邊使喚一兩年罷了,與王爺身邊的嚴大人,昭荀大人相比,那簡直就只能算蠢材了。”
“哼,”元胤玩着小酒杯,嘴角勾起一絲狡黠的笑容說道,“蠢材怎麼配留在你張大人身邊呢?不如現成拖出去砍了,本王送你兩個?”
“下官怎麼敢覬覦王爺身邊的人?”張賢楚陪笑道,“這兩蠢材還是留給下官自己煩心吧!對了,還未請教王爺身邊這位是……瞧着也頗有些面生呢!”
張賢楚說的是兮兮。當他看見元胤牽着兮兮坐在了主位上時,而身爲王妃的班那鏡臺卻屈居遊夫人之右,覺得甚是驚訝。
元胤冷冷一笑道:“張大人今天是來查本王王府戶籍的?回頭是不是該連夜寫封摺子說本王身邊多個女人?張大人匆忙入城,本王似乎還沒清一清你身邊的人,你以爲什麼人都能進我驚幽城嗎?”
“王爺言重了!”張賢楚依舊笑臉相襯道,“與王爺多時未見,王爺還是這麼喜歡說笑。下官不過隨口一問,還請王爺別多心了!”
“本王要是多心了,你是不是可以自刎以謝天下呢?”
“呵呵呵……”張賢楚假意地笑了幾聲道,“王爺要下官的小命何其容易?只是今天這花好月圓之夜,王爺與衆將士官員難得歡聚一堂,要是爲了下官這顆微不足道的人頭而掃了雅興,那就不值當了!下官帶來了皇上御賜給王爺的中秋賀禮,王爺何不趁此良辰美景與一干人等同享呢?至於下官這顆人頭,不勞煩王爺掛心,若是下官不能好好地輔佐王爺,皇上必定會替王爺摘了下官的人頭的!”
“喲,真是巧舌如簧啊!”坐在元胤右手斜桌邊的祺祥笑道,“不愧是狀元郎啊!這肚子裡的文墨真不是我們這些人能比的啊!”
張賢楚衝祺祥拱手行禮道:“小王爺笑話了,怎敢擔小王爺如此誇讚?真是巧了,小王爺也是特意來驚幽城湊熱鬧的嗎?”
“不是湊熱鬧,那是什麼?難道本王來走走親戚也不成?張大人不會想要上本摺子彈劾我吧?哦,對了,本王倒是忘了,張大人現下不是御史臺的人了,真叫我鬆了口氣呢!你是不知道啊,張大人,本王一看見你們御史臺的人就緊張啊,生怕哪句話說得不夠討你們的喜歡,回頭就是一道摺子,本王還得跪天跪地地去解釋個半天,急都能急出兩場病來,得罪不起呢!”
張賢楚訕訕笑道:“小王爺跟王爺兄弟倆果真都那麼喜歡說笑呢,說你們兩位不是表親,誰信去?下官是被罷官外派的,再不敢說自己是什麼御史臺的臺諫官了,小王爺還是別笑話下官了。下官既然到了這驚幽城,自然是以您這位表哥馬首是瞻,不敢造次啊!”
祺祥衝元胤一笑道:“哥,張大人這種人才難得啊!狀元郎出身,文采自然出衆,又在御史臺混過,監察彈劾的本事兒好着呢!這樣的好人才你要不收攏着,可惜了呀!”
元胤冷冷地瞥了張賢楚一眼道:“張大人既然已經來了我驚幽城,那有幾句本王得跟你提個醒。”
“請王爺示下!”
“本王向來不喜歡那些自以爲自己壞得透頂,陰險無比,但事實上又蠢笨如豬的人。既然要壞,那就得壞得腸穿肚爛才行,壞得讓本王有興致收拾他才行。要不然的話——”元胤手裡的小酒杯輕輕地咔嚓了一聲,碎成了幾瓣兒,“要不然的話就老老實實當個慫人,興許本王還能容了他,聽明白了嗎?”
張賢楚臉色微變,卻照舊行了禮道:“下官明白了!”
“那行,”元胤丟了手裡的碎片在張賢楚腳下,轉頭對遊仙兒說道,“乳孃,開席吧!張大人帶來的御賜之物全都拿出來給大家共享!”
遊仙兒一聲開席,婢女小廝井然有序地開始捧酒上菜了。開席後,不斷有將領或者官員來向元胤敬酒,元胤是來者不拒,一口一杯,跟走流程似的,然後就靠在椅背上,悠閒地看着大家吃喝。
在這宴會上,酒纔是主角,佳餚不過是擺設而已。男人們都趁機互相攀談,聊聊趣事兒,身邊的家眷們也都循規蹈矩,不時體貼地爲丈夫們夾上一筷子菜,自己則偶爾吃一點,其餘時間就顧着找旁邊的婦人聊天了。
兮兮早就料到是這樣了,看着眼前一桌好東西,都是自己下午忙前忙後折騰出來的,結果只能噹噹擺設罷了。這麼熱的天又沒個冰箱,到明天估計也會棄之不用了,太浪費了!果然吃貨的孩子傷不起啊!別人喝酒喝得歡暢,她卻在這兒爲這些美食哀鳴了一把!
忽然,元胤踹了她一腳,她放下沒怎麼動的筷子轉頭問道:“幹什麼啊?”
“想讓我醉死啊?給我碗湯。”
兮兮盛了碗湯,遞給他笑道:“你也怕醉?上回喝酒的時候你不是說你千杯不醉的嗎?”
元胤沒接那碗,只是看着她說道:“你不數數今天多少人?每人一杯都能讓你丈夫醉五分,況且,你覺着一杯能打發他們嗎?”
“可憐的娃娃,”兮兮衝他扮了個鬼臉笑道,“趕緊把這湯喝下去,吃點東西墊着,興許能好些呢!”
元胤還是沒有接,就那麼半帶笑意地看着她。她眨了眨眼睛,偏着頭問道:“你不會讓我餵你吧?”
“這不是你該做的嗎?”元胤理直氣壯地說道。
“不是吧?你沒手啊?”兮兮窘了。
事實上,要是他們兩個人單獨相處的時候,兮兮很喜歡喂元胤吃東西,基本上是自己嘴邊吃着什麼都會順手喂元胤一口。可問題是,她也不是那種誇張到到處秀恩愛的人,人一多了,她就不會幹這種事兒,總還有股矜持在。
“怎麼了?想醉死我啊?”元胤又來那句話。
兮兮有點無語了,看來這爺今天是打定主意裝手殘了!她發現元胤在人少的時候很好相處,人一多了,這趙王爺就真擺出爺的譜兒了。兮兮只能在心裡默默地說,好吧,爺,小女子暫且給你爺的面兒,回頭再收拾你!小女子都成什麼了?又喂湯又陪酒,那是什麼行當啊?唉!
可餵了元胤幾調羹之後,兮兮就覺着四周的眼光讓她很不舒服,個個都目光炯炯地把她看着,就跟看珍惜動物似的。她硬着頭皮把湯喂完了,總算歇了口氣,剛拿起筷子準備裝若無其事地吃東西時,元胤又輕輕地踹了她一腳,道:“不是說讓我吃點東西墊着嗎?嗯?東西呢?”
兮兮哭笑不得,扭着身子拍了他腿上一下道:“你還有完沒完了?真當自己是大爺呢?”
“我要吃那珍珠雞肉球,快點。”
“你自己夾!你那兩個爪子又沒壞!”
“我醉了還是你伺候,醉了的人可不好伺候,自己選吧!”元胤輕描淡寫地晃了晃腿兒說道。
兮兮虛眯起眼睛,騰出手來擰了元胤大腿一下,湊近了一點說道:“別太過分哦,趙元胤,見好就收,知道嗎?本姑娘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炸肉球。”元胤睜着一雙我就是要吃肉球的眼睛看着她。
“自己夾!”
“你夾。”
“你爪子沒壞!”
“壞了。”
“哄誰呢?剛纔端酒杯還那麼起勁兒呢!”
“就是壞了。”
“沒壞!”
“壞了。”
“沒壞!沒壞!”兮兮說得晃起了腦袋。
“壞了。”比耐心,兮兮不是元胤的對手。
“趙元胤你欺負人!”
“我承認我欺負你了,趕緊的,炸肉球。”
兩人就這麼鬥上嘴兒了。元胤其實是不太喜歡這樣的宴會,閒得無聊了,想逗兮兮玩兒,好打發時間。兮兮卻較起真來,完全沉浸在跟元胤的鬥嘴當中,絲毫沒察覺到四周那些異樣的目光。
兩人看上去就像一對再恩愛不過的夫妻在打情罵俏似的。元胤時不時都還露點笑容,捏兮兮胳膊一下,看得下面那些將領官員以及家眷們個個眼睛都睜大了,互相交頭接耳,在猜兮兮到底是個什麼身份。
坐在遊仙兒右邊的鏡臺只能當沒看見,默默地低頭喝着自己的
酒,而坐在遊仙兒背後的唐宣貞則忍不住拿眼去瞟那兩人,越看越覺着心裡有股說不出的妒火。
就在這時,曾管家捧了一個冊子上來遞到了遊俠兒跟前。遊仙兒看了一眼,合上冊子喊了元胤一聲。元胤正跟兮兮鬧着,壓根兒沒聽見。坐在兮兮左手斜桌邊的殷洛笑了笑說道:“夫人只怕還得大聲兒點,這小兩口正鬧得起勁兒呢!”
一句話把近周的人都逗笑了。兮兮聽見笑聲,有些不好意思了,正要縮回身子離這趙大爺遠一點時,元胤伸手就攬了她的肩頭,擁着懷裡,把下巴擱在她肩窩裡,懶懶地朝遊仙兒問道:“什麼事?”
遊仙兒笑道:“塞上煙雨的遞了冊子上來,也是時候叫個人出來助助興了。不過我倒有個提議,不如先讓宣貞出來暖個場,她彈得一手好琴,也叫大家見識見識我這乾妹子,元胤你說呢?”
“隨你。”元胤是無所謂的,誰出來助興都一樣兒,反正他能逗兮兮玩兒,不怕不好打發時間。
聽到這話,唐宣貞起身繞了出來,向元胤行了個屈膝禮道:“承蒙王爺不棄,宣貞就獻醜了!”
“唐姑娘只怕真的要獻醜了!”一直沒說話的莊允嫺忽然開口道,“唐姑娘有所不知吧?這兒可坐着一位琴仙,還是先皇盛讚過的。唐姑娘若是技不如人,倒顯得有些班門弄斧了。”
殷洛一聽這話,知道是衝她去的。不等唐宣貞答話,她便接了話笑道:“莊家夫人還記着這事兒呢?那琴仙兩字不過是當初先皇起興時隨意給的,本宮哪兒能真擔得起這兩個字呢?況且,今天是月圓團圓之夜,衆人同樂同飲,歡聚一堂,又不是殿前御試般的大考,你這麼一說,倒把唐姑娘說緊張了。”
“我只是提醒唐姑娘罷了,唐姑娘有技在身,又怎會緊張呢?”
“說到本事,本宮剛剛欣賞了莊家夫人所畫的那幾幅丹青,果真是很不錯的,一般的小畫家壓根兒就比不上!本宮剛纔還問遊夫人能否舍兩張給本宮掛在本宮那待客廳裡顯擺顯擺,這會兒一說,本宮倒是有個好主意,不知幽王爺意下如何?”
“說。”元胤口氣淡淡地說道。
“莊家夫人既然有此好本事,何不趁此團圓之夜,月圓人歡,又有唐姑娘的琴聲爲伴,即興再作一幅呢?待作好後,本宮親自派人送到汴京城去,呈給皇上一覽,也好叫皇上一睹今晚王爺府上這派與衆將士同樂的景緻,想必皇上也會倍感欣慰的。王爺以爲,本宮提議如何?”
讓莊允嫺當衆作畫,不是擡舉她,是有貶低之意。唐宣貞的身份不過就是遊仙兒的乾妹子,入不得上流,要讓莊允嫺陪着她即興作畫,殷洛那言下之意誰都聽得出來。偏偏她又是太妃,端着架子說出這番話,一點都不違常理,反而得了張賢楚一番拍手稱好。
那張賢楚恭維道:“娘娘此提議甚好啊!如此一來,也不辜負王爺今晚靜心安排這一歡宴,皇上要是看到這幅畫,必定會龍顏大悅的!好提議!好提議啊!”
莊允嫺坐着沒動,似乎很不情願。她不過是想逞一時口舌之快,卻低估了殷洛在宮裡練就的圓滑和事故。殷洛悠閒地端起茶盞抿了一口,斜眼瞟了瞟莊允嫺,心裡送了她四個字:不自量力!
“哎,怎麼了?嫂夫人這是不願意啊?”張賢楚轉頭朝莊允嫺笑道,“這可是個大好機會啊!你想想,能把你的畫作呈給皇上御覽,多好的事兒啊!皇上要一高興,指不定會賜你什麼好東西呢!”
冰殘正要開口爲莊允嫺解圍時,兮兮說話了:“早知道太妃娘娘能下令讓莊姐姐畫畫,昨天下午就不用費我們那麼大的工夫了!還是太妃娘娘厲害啊,一聲令下,莊姐姐敢不畫嗎?可憐我和素英,還有那幾個小丫頭,差點沒給莊姐姐折騰死了!”
殷洛沒想到兮兮會忽然開口,而且那“下令”兩個字說得她頗有些蠻狠不講理,端着太妃的架子壓人似的。她忙轉頭對兮兮笑道:“本宮不過是個提議罷了,哪兒說得上是下令呢?願不願意這得請王爺斟酌了。”
“這提議好啊!”兮兮使勁地點了點頭,對殷洛說道,“早知道娘娘這麼欣賞莊姐姐的話,昨天下午就該把娘娘請來,還省了我們不少工夫呢!您是不知道啊,我們莊姐姐畫個畫有多矯情,一會兒筆不對了,要大中小號的徽州狼毫才行,一會兒研磨的水不能用井水,要用山泉水了,一會兒鎮紙石又不合她心意了,哎喲,那叫一個繁瑣啊!末了,您猜又怎麼着了?”
殷洛抖了抖眉梢問道:“又怎麼了?”
nbsp;“等我們把東西備好了之後,她又說口渴了想吃冰鎮的荔枝冰花糕,不吃還畫不出來,而且非得吃冰帥做的,我的個親孃,您說繁瑣不繁瑣?可我們家莊姐姐說了,那畫畫也得講究天時地利人和,還要講究那什麼什麼心境,感覺,韻味兒,我是不懂的,我也沒學過畫畫。好在我沒學過呢,要是我也那麼折騰,我們家趙元胤早就一腳踹了我出門兒了,哪兒會像冰帥那麼耐心還真去做荔枝冰花糕啊!”
“哈哈哈……”衆人都鬨笑了起來。殷洛正想反駁時,兮兮搶了個先又說道:“娘娘不是喜歡今晚這氣氛嗎?好說啊!我給您薦個畫畫不矯情,且畫工一流的人物,保準您會滿意!”她說着起身指着昭荀道:“我們昭荀大人,文武雙全,醫術精湛,畫工也出色,還是齊王府家未來的女婿,由他來畫一幅,再請娘娘呈給皇上,讓皇上瞧瞧齊王府挑揀的這個女婿本事如何,娘娘覺着呢?”
“好!”元胤猛拍了一下桌子道,“昭荀,出來。”
昭荀起身走出來說道:“主子請吩咐!”
“太妃娘娘這麼想讓皇上知道知道我們今晚都幹了些什麼,你就遵照太妃娘娘的意思,把你所見所聞如實畫上。”
“屬下遵命!”
兮兮笑米米地轉頭對殷洛笑道:“娘娘,可還滿意?”
殷洛見元胤都發話了,再說不滿意那就是跟元胤過不去了。她含笑點了點頭,餘光下意識地瞟了瞟兮兮幾眼。剛纔看見趙元胤牽着兮兮進水雲閣時,她心裡已是很驚訝了,沒想到之前跟着尹媽媽來府裡的小丫頭居然是趙元胤的女人。
不過,這會兒她心裡不僅僅是吃驚了,更多的是好奇,好奇這叫樑兮兮的丫頭到底是個什麼人?
剛纔說話間,冬兒已經備好了琴具。水雲閣有個往外延伸的木臺涼亭,琴具和畫案都擺在了那兒。一時間,唐宣貞的琴聲婉轉而起,昭荀也握筆點墨揮毫,將氛圍又帶回了之前的熱鬧中。明珠捧着個小臉美美地看着自家昭荀哥哥那揮毫的帥氣,完全看呆過去了。
這時,遊仙兒衝她喊了兩聲,她回過神來,起身走到遊仙兒身邊問道:“乳孃,什麼事兒啊?”
“笨啊,去給昭荀研磨唄!一點眼力勁兒都沒有!”遊仙兒笑着數落她道。
“知道了!”明珠笑着跑過去,幫昭荀研起了墨。
一曲終,唐宣貞款步走了回來,向元胤行了個屈膝禮,照舊客氣了一句道:“宣貞獻醜了!”
“唐姑娘哪裡是獻醜了,”殷洛點頭含笑道,“琴藝頗佳,一點都不遜色於本宮呢!看來莊家夫人是多慮了。對了,唐姑娘是本城人士嗎?如此佳人,可曾婚配?”
遊仙兒起身替她答道:“還未曾婚配呢。”
“那就可惜了!”殷洛笑着搖頭道,“瞧着也是早該出閨閣的年紀了,又端莊秀麗,琴藝頗佳,終究是眼光太高的緣故吧?不知往後哪家好男兒才能配得她呢!夫人該好好替她斟酌斟酌,早日完了她的心願纔是。”
其實遊仙兒之所以安排唐宣貞暖場便是這個用意。她故意提前叮囑唐宣貞多多練琴,希望能在這次宴會上一展風采,若是能被哪個將領官員看上,也能成就一段佳話。她答道:“民婦正有這個意思,想着宣貞年紀不小了,也該尋戶好人家安頓下來了。”
“王爺手下怕也有不少未成婚吧?倒不如趁此良夜撮合一段好姻緣?”殷洛轉頭時,發現兮兮不見了,心裡有些奇怪,卻不好多問。
唐宣貞心裡一驚,忙行禮說道:“宣貞卑賤之身,怎麼勞煩娘娘和王爺爲宣貞終身大事操心,多謝娘娘好意了!”
“不敢勞煩?莫不是心裡已有人選了?”殷洛故意笑問道,“說來聽聽,沒準今晚幽王爺就能成了你一段佳話呢!”
“宣貞不敢!”
“姑娘家終究是害羞的,”遊仙兒忙上前解圍道,“宣貞的心思民婦再清楚不過了,哪兒有什麼心上人啊?多謝娘娘一番好意。宣貞吶,快給娘娘斟杯酒好好謝謝!”
“是!”
唐宣貞從冬兒手裡接過銀酒壺,上前爲殷洛斟了一杯酒,又走到元胤跟前,目光留戀地往他臉上一瞟,斟酒的手忍不住輕微地顫抖了一下,濺出不少酒沫子。她慌忙擱下酒壺,抽出袖中絹帕一邊輕輕擦拭一邊柔聲說道:“王爺恕罪,宣貞不
是故意的。”
“下巴吧。”元胤垂着眼眉說道。
“是……”唐宣貞頗有些失望地提着酒壺退了下去,回到了遊仙兒身邊。遊仙兒把冊子遞給了元胤,元胤看都沒看就甩給了祺祥。祺祥對此倒很有興趣,展開摺子慢條斯理地看了起來。
就在此時,曾管家忽然匆匆跑來了,先在遊仙兒跟前低語了幾句,遊仙兒臉色頓時有些變了,問了曾管家幾句後,忙起身走到了元胤跟前,把曾管家之言大略地告訴了元胤。
元胤眉心一皺,疑惑地問道:“那些人來幹什麼?鬧事兒嗎?”
此時,在幽王府的正門前,將近百來個人手捧着各色祈福花燈立於門前,一眼看去,甚有氣勢。這景觀惹得不少逛中秋燈會的百姓都圍觀在了王府巷子口處,朝着裡面指指點點。
當元胤領着一干人走出來時,也被眼前這情形驚了一下。滿眼的花燈光芒閃閃,一羣面似虔誠的百姓恭敬而立,讓人立刻想到了祈福兩個字。
“喲!這是……是怎麼回事啊?”遊仙兒吃驚不小!就算她在這兒住了十多年,善事好事也做過不少,卻從未見過如此情形。就連見慣大場面的殷洛也頗有些驚訝了,好大的陣仗,這是爲誰祈福?難道是趙元胤故意做給別人看的?
這時,一個侍衛前來稟報道:“王爺,屬下原本是要擋了這些人在巷子口的,可他們說是來爲王爺,遊夫人,以及宣貞小姐祈福答謝的。屬下這才放了他們進來,屬下已經點過了,攏共八十個人,應該都是城裡的百姓。”
“什麼?”遊仙兒驚訝地問道,“你剛纔說是爲了誰來的?”
那羣人裡有一箇中年婦人走了出來,手捧着祈福花燈下跪道:“迴游夫人的話,民婦等並非是來王府門前鬧事的,是特意來此叩謝夫人,王爺以及宣貞小姐的。民婦等多半都是住在慈安署的人,去年天災,民婦等流浪到驚幽城,衣食無着落,若不是王爺恩德,夫人和宣貞小姐施以援手,只怕民婦等早成了孤魂了!因此,今晚民婦等相邀前來王府門前,只爲好好叩謝你們三位的大恩大德,願佛祖保佑你們長命百歲,事事安康!”
話音剛落,餘下的人便齊齊下跪,跟着那中年婦人說了一遍謝恩的話。一時間,王府門前那空地上久久地迴盪着他們的餘音,令人頗有些震撼了。
元胤眉心一直沒散開,目光銳利地掃視了一遍這些人,似有懷疑之心。這時,張賢楚拍手笑道:“真是感人啊!王爺,您能得百姓如此擁戴,真是讓下官歎爲觀止啊!沒想到在王爺的驚幽城裡,下官居然能看見這麼感人的一幕!若非王爺治理有方,怎麼會讓百姓自發相邀前來祈福謝恩?這是多少人盼都盼不到的好事兒呢!若是皇上知道了,必定也會高興的。”
“是啊,”殷洛接過話感慨道,“如此盛景真比那千樹銀花還要憾眼,真叫本宮領教了一回什麼叫民心所向。看來王爺治下果真是一片太平之景,皇上足以以王爺爲榜樣,號令羣臣都效仿於王爺纔是!”
“來來來,”張賢楚招手向那婦人說道,“本官問你,你們真是自願來這兒的?”
那婦人低頭道:“民婦不敢胡言亂語。這兒的人除了從前受過慈安署恩惠之外,也有城中一些自發前來的,他們感念於王爺,夫人以及宣貞小姐的恩德,自願與民婦等前來祈福謝恩!”
“好啊!真是讓本官眼淚都快出來了!好啊!”張賢楚有些興奮地說道,“你們的一片心意,想必能直達上天,爲佛祖菩薩所感知,必定會保佑驚幽城往後風調雨順的!”
“張大人也信佛嗎?”嚴琥珀在旁冷冷地問道。
“我原先是不信的,可,”張賢楚指着這一干人等說道,“眼前這些人讓我着實感動啊!嚴大人,你我同爲王爺旗下之人,難道一點都不感動嗎?這可是千金都買不到的!”
嚴琥珀白了他一眼,沒說話了。他又對元胤笑道:“王爺,如此盛景才真該讓昭荀大人畫上一畫,回頭呈給皇上,必定會龍顏大悅啊!”
元胤面無表情地說道:“你那麼喜歡討龍顏大悅,回你的汴京去!琥珀,讓他們都散了,到此爲止!”
嚴琥珀正要答話,那婦人又開口:“王爺,民婦等還有個請求!”
“說!”張賢楚忙說道,“有什麼請求只管說來王爺聽聽!”
那婦人說道:“民婦等聽說宣貞小姐要離
開驚幽城,十分不捨啊!宣貞小姐是我們驚幽城第一號大善人,當初要沒有她,就沒有慈安署和我們這些人,民婦等請求王爺能留下宣貞小姐這個活菩薩,爲我們驚幽城做更多善心之事!”
“宣貞你說過要走嗎?”遊仙兒轉頭驚訝地看着唐宣貞問道。
唐宣貞點了點頭道:“我早說過了,過完中秋我便要去雲遊四方,遊姐姐您忘了?”
“宣貞小姐!”那中年婦人撲倒她跟前說道,“您可不能走啊!驚幽城可不能少了您呀!您爲慈安署做了那麼多事情,恩德深厚,我們還沒來得及報道您呢!”說着,她從旁邊一個婆子手裡拿過了一件東西,擡手呈上道:“宣貞小姐,這是我們爲您做的一件披風,問城裡挨家挨戶要了布頭,一針一線爲您縫製的,請您別嫌棄,收下吧!”
“百家衣?”殷洛點頭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百家衣吧?本宮倒是頭一回見着,這布頭都是你們從各家各戶要來的?”
那中年婦人道:“正是呢!我們是窮苦百姓人家,沒有像樣的布料給宣貞小姐做衣裳,只能一家一家都要點,拼湊起來做了這麼一件披風,想來也是很寒酸的。可要不做一些些事情挽留宣貞小姐,我們實在是覺着對不住自己的良心啊!在這驚幽城裡,誰不知道宣貞小姐賢惠聰明,知書達理,慈悲爲懷,簡直就是個活菩薩!”
“喲!”遊仙兒忙從那中年婦人手裡拿起那件精緻的衣裳,對唐宣貞感嘆道,“宣貞吶,這就是好人有好報呢!來,披上披上!”
唐宣貞一時淚滾而下,看着眼前這羣人,有些動情道:“宣貞何以受你們這麼大的謝禮?宣貞不過是做了些微不足道的事情罷了!當初若沒王爺開恩,遊姐姐幫扶,憑宣貞一人之力如何能建起慈安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