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梳洗完畢的墨池拿到了安亦池遞上來的小瓶兒,瓶子裡的血跡雖然早已乾枯,但那絲若有若無的氣息實在太熟悉,她和血液的主人已經相處了十二年。
一陣天旋地轉,墨池身子微微一晃,安亦池及時的攔住了她,滿臉焦急的叫道:“池兒,池兒!”
墨池穩了穩身子,喉頭滾動,雙脣哆嗦片刻,才聲音顫抖着說道:“是溪兒,是他,這血跡你在哪裡找到的,他可是.....已經......”
安亦池搖頭:“沒有,你不要擔心,血跡是在你二嬸的院子發現的,不算太多,而且沒有沿途滴撒的痕跡,應該是受傷後及時止住了血。
估計當時溪兒受了傷,但身邊有醫術高超之人,及時爲他止了血,而且此人應該還有些手段,才能讓他二人從殺手眼皮子底下混了出去。”
墨池穩了穩心神,說道:“應該是二房的姐姐韓煙雲。我與她沒什麼交往,只知她醫技應該不差,而且極會製毒。也不知如今她二人在何處,還有五妹妹也.....”。
安亦池扶着墨池在錦櫈上坐好:“
別急,溪兒受了傷,你姐姐又是一個弱質女子,他帶着溪兒,應該走不了太遠,而且,你那個二房的姐姐說不定還真有些能力。
木橡!”
木橡應聲從屋外進來,對二人行了禮,安亦池便吩咐道:
“讓諜報堂在長安城各個坊間,尤其是居住貧民的幾個坊間,梳理式排查,二人或者三人,兩女一男,或三男,另外兩人與墨溪年齡相仿,身高....”
他看向墨池。
墨池補充道:“一人與墨溪相仿,另一人低了五六寸。其中一個女子可能會簡單的易容,比如用毒改變皮膚等等。你着力看看與身高年齡相仿,皮膚又十分異常之人。”
木鬆領命出去。安亦池又問道:“池兒,韓太醫的密室,可有什麼特殊作用?”
墨池猶豫片刻,便把父親告訴她的話講了出來。
安亦池思索片刻道:“這件事情十分蹊蹺,昨日我去查探,發現你祖父院子裡有翻動的痕跡,或許這件事情與你所說的推演之術會有些關係。
池兒,你可知你的二伯父是一個怎樣的人?”
墨池搖搖頭:
“我不太清楚,府里人很少談及二房,因爲當年的事情,二叔二嬸的關係不是太好,二叔好像幾年前便去了廣州,府裡的開支,基本都是從廣州鋪子的盈利裡支取。
二叔很少回長安。聽說他平日裡也幾乎不會寫信給二嬸嬸和二房姐姐。就是祖父那裡,也不過很偶爾寄過來隻字片語罷了。”
安亦池摸摸她的頭,安慰道:“別擔心,現在已經找到了伯父伯母,木橡親自帶人去坊間找溪兒,他對溪兒也十分熟悉,一定會找到的。”
二人稍稍收拾,便出院子上了馬車一路往城南而去。
馬車上,墨池看着窗外沉默不語,平日裡總是平靜無波的雙眸中,帶着淡淡的焦灼。安亦池今日只穿了一件冰藍色的長袍,坐在墨池對面,靜靜的看着她。
乍眼看去的瞬間,他只是安安靜靜的端坐,卻彷彿以一種天荒地老的姿勢,暗示他所不能言明的一切情緒。憐惜、冷靜、保護等等等等。
他似乎總有一種能讓人將一切喧鬧浮躁拋到腦後的能力,只要在他的身邊,墨池總能感覺到平靜與安穩。
墨池轉過頭來,輕輕的對安亦池說道:“抱歉,這些時日讓你操心了!”
安亦池給她倒上一杯清茶,淡淡的說道:“你我之間何必如此客氣。爲你擔心,爲你做一些事情,難道不是應該的嗎?”
墨池微微一笑,轉了個話題:
“你這個人難道是神仙變得嗎?都是日夜兼程風餐露宿,我昨晚睡了整晚,今日的氣色還是疲憊不堪,你如何做到不眠不休還這麼精神,連眼下的暗影也沒有呢?”
安亦池把茶盞遞給墨池,認真的說道:
“池兒,你我之間,真的不應該如此客氣,心裡難過便大哭,想要發泄也可以大鬧,你知道嗎?我不想看到你強迫自己笑,強迫自己平靜淡定。”
墨池的脣角抽動幾下,露出一個似哭非哭的表情,片刻後卻仍然平靜了下來,輕輕的問:
“你還沒有告訴我,你怎麼會知道那些血液是溪兒的?”
安亦池幾不可見的嘆息一聲,微笑着道:
“你二嬸不受寵,院子裡沒有護衛,婢女婆子應該也很少,殺手要殺死幾個婦孺,本是十分簡單的事情,不可能會受傷留下血跡。
你們府裡的護衛,對付市井混混尚可,面對殺手,幾乎只有受死的份兒,府裡功夫尚可的只有溪兒,以他現在的身手,對付三流的殺手還是有一拼的。
所以我猜那些血液要麼是殺手的,要麼就只能是溪兒的。幸好我猜對了。”
墨池點點頭,嘆息一聲:“我很慶幸是與你不是敵人,有一個心思如此縝密的敵人,真的是一件太可怕的事情。”
安亦池握住墨池放在茶盞上的小手,似乎是自言自語的說道:“你我不是敵人,你我是一體,我便是你,你便是我。應是如此!”
城南別莊是翼盟在長安的一個秘密聯絡點,這裡從小廝婢女到管家護衛,木榕全部安排的全是翼盟死士。
墨若璧夫婦二人被安置在南側的東籬院,那是一個清幽整潔的院子,很適合靜養。
墨池見了柳順娘,柳順娘自是一番唏噓,墨池卻十分淡定沉靜的安慰了一番母親。墨若璧心脈有輕微的受損,但木榕說,他只是暫時昏迷,不會太久就會醒過來。
墨池久久懸着的心總算微微下落了一些。
從別院回來,木鬆那邊便有了消息,最近總有幾個小乞丐在韓府門口徘徊。其中有一個小乞丐看身形與墨溪有些相似。
安亦池二人便直接趕去了韓府門口。
原先的紅漆大門如今已經滿是斑駁,上面貼着醒目的官府封條,過往的行人路過韓府門口都是匆匆而過,似乎生怕走得慢了,冤魂會從圍牆中伸出利爪,將他們的魂魄拉進那黑乎乎的院落之中。
二人在對面的茶坊要了壺茶坐在二樓等候了一下下午,卻沒有看到任何小乞丐的身影。
怏怏的墨池只好和安亦池回了懷遠坊的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