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九日是李老夫人的生辰,李小暖照例病着,頭一天晚上遣了魏嬤嬤到瑞萱堂磕了頭,送了雙鞋過去,也就算是拜過壽了。?~
初九日,古府上下熱鬧了一天,只有松風院緊閉着院門,安靜的遠離着院門外的熱鬧。
第二天午後,古蕭才得了空兒,到松風院看望李小暖。
李小暖和古蕭說着閒話,繞着圈子打聽着周公子和程恪的行程。
古蕭仔細的解釋着:
“……本來恪表哥是打算着給老祖宗拜了壽就回去的,原來他是說今天一早就啓程回去,可一來老祖宗和母親要帶過去的東西多,二來周大哥前天去咱們家書樓看了一圈,今天還想再找幾本書帶着,最快也只能明天再啓程了唉”
古蕭不捨的嘆了口氣,兩隻手枕在腦後,往後靠在靠枕上,傷感起來,
“恪表哥說他和周大哥也許明年就要去邊關從軍了,一去就得兩三年,唉,這次恪表哥和周大哥走了,下次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再見到他們呢”
李小暖眯起了眼睛,滿眼的笑意,她真正是運氣好、有福氣過個兩三年,就算是那個小混帳再見到她,最多也只敢疑惑疑惑了,只要她李小暖神情自若穩得住,就無礙
李小暖心情飛揚着愉快起來,開心的和古蕭說着話,又一起看了大半個時辰的書,眼看着遠方夕陽西下,古蕭忙辭了李小暖,
“暖暖,今兒晚上老祖宗要給恪表哥和周大哥餞行,我得早些過去,晚上你早點歇着吧,我就不過來了,散了席肯定很晚了,還有,明天我晚點過來看你,老祖宗說,明天一早,讓我把恪表哥和周大哥送到十里長亭再回來。”
李小暖笑盈盈的點着頭,這自我幽居的日子總算可以結束了
第二天一早,李小暖吃了早飯,在院子裡沿着抄手遊廊走了兩圈,心裡雀躍着不安份起來,在院子裡窩了十幾天,那些書已經看完好幾天了,要不,去趟外書房?
李小暖站在檐廊下盤算了一會兒,叫了蘭初過來,低聲吩咐道:
“你出去往瑞萱堂那邊轉了轉,看看家裡的客人是不是已經走了。”
蘭初點頭答應着,出了院門往瑞萱堂去了。
過了有兩刻鐘功夫,蘭初回了院子,有些奇怪的和李小暖稟報着:
“瑞萱堂安靜得很,我轉了大半個圈子,只看到一個小丫頭,和她說了幾句話,聽她說,家裡人都到前院去了,早就去了。”
李小暖舒了口氣,綻放出滿臉笑容來,
“那就是走了都到前院送行去了,你到屋子把那幾本書和那兩卷東西拿好,咱們去趟外書房。”
蘭初笑了起來,曲膝答應着,片刻功夫,就拎着個小包袱出來,和李小暖一起出了院子,往前面書房去了。
兩人在書房裡盤恆了半天,李小暖挑了十來本書,又在蘭初小腿上綁了兩卷邸抄,兩個人慢悠悠的從外書房出來,沿着籠在濃蔭下的青石小路,進了垂花門,施施然往松風院方向走去。
李小暖帶着蘭初,邊走邊欣賞着園子裡青翠欲滴的花草樹木,感慨起來,
“蘭初,我也不過病了這十來天,再出來,怎麼覺得這園子象是變了樣子似的”
蘭初抿着嘴笑了起來:
“姑娘,這春夏時候,花草樹木長得最快不過,幾天不見就能變樣呢,後湖裡的荷花已經開得滿湖都是了,姑娘不是說要等荷花開的時候窨茶嗎?這會兒荷花可是開得正好”
李小暖眼睛亮了起來,輕輕拍了拍手感嘆道:
“差點讓……這病耽誤了窨茶去噢,那蓮蓬呢?這會兒,蓮蓬長出來沒有?”
“長出來了,就是有一點點嫩,再過幾天才最好”
蘭初笑着答道,李小暖頓住腳步,轉頭看着蘭初笑着吩咐道:
“嫩一點才最好你趕緊把這些書啊什麼的送回去,然後到湖邊水閣裡找我,我去看看荷花去,這些天悶死了。?~”
蘭初答應着,拎着包袱往松風院奔去,李小暖轉過路口,悠悠然往後園湖邊走去。
古府書樓自成院落,建在湖的另一邊,和後面園子隔了道女牆。
程恪一身白色湖綢長衫,正和一身鵝黃長衫的周景然並排坐在二樓扶手椅上,喝着茶,慢慢翻看着手裡的古籍珍本。
程恪合上手裡的書,扔到了几上,“刷”的甩開扇子,胡亂扇着,不耐煩起來,
“這溫公公真是個混帳東西明明前天就能到上裡鎮,偏偏要拖到今天李老夫人這生辰過也過去了,皇上的賞賜纔到他到底是要打古家的臉,還是要丟皇上的臉?”
周景然慢慢放下手裡的書,轉過頭,帶着絲微笑看着程恪,有些無奈的說道:
“你看看你,發這個脾氣做什麼?晚就晚了,要是照我說,沒有這賞賜倒還好些,大哥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向來自視極高,自己從來沒有錯處,都是別人的錯,心眼又小,一向睚眥必報,古家往後要忍的地方多着呢,你也是,往後也要收斂着些,惹了大哥,麻煩可就多了。”
程恪悶悶的“哼”了一聲,“拍”的一聲合上摺扇,猛的站起來走到窗前,揹着雙手,鬱然的看着滿湖盛開的荷花。
周景然悠悠然起身,踱到程恪身邊,和他並排站着,看着滿湖的粉紅碧綠,嘆了口氣感慨道:
“這上裡鎮民風淳厚,人心單純,景色又好,倒是個退隱的好地方。”
程恪轉頭看着周景然,擰着眉頭苦笑起來,
“退隱?若能退隱,也用不着退到這上裡鎮來哪裡不是好地方?你也別淨想這些沒用的,明天就回去了,咱們一路上再怎麼遊山玩水,七月裡也到京城了,你那二哥,說不定要跑到城外迎着你呢,還有三皇子,雖說不哼不哈的,也難說沒有什麼心思”
周景然重重的嘆着氣,攤着手說道:
“我反正是哪裡也不摻和誰繼了位,都少不了我一個富貴王爺摻和了只有壞處我可是個明白人咱誰也不怕,誰也不理,誰能把我怎麼樣?”
“既是這樣,你還死皮賴臉的非要跟着我,躲到這上裡鎮來做什麼?一路上你就沒停的抱怨,不是說車子顛,就是說吃得差,既是這樣,你怎麼不在京城呆着享你的清福去?”
周景然掩着嘴咳了幾聲,挑着眉頭看着程恪說道:
“你看看你,非得把話說透了咱雖說不怕,不也是得罪不起嗎別說我,你不也一樣?你爹是不是想着送你到南邊邊地去?要不,過了年咱們就去吧?”
“是我去我去打仗,你去做什麼?你能做什麼?”
周景然惱怒的攥着拳頭揮了出去,程恪敏捷的閃開,伸手抓住周景然的手,利落的扭到周景然背後,周景然彎着腰哇哇叫着求着饒,
“好好,我錯了,快鬆手手要斷了”
程恪又用力扭了下,才鬆開了周景然的手,周景然抽着冷氣甩着手,
“你這個武夫”
程恪得意的揹着手,轉頭看向外面。
湖的另一面,李小暖雀躍着跳上九曲橋,趴在欄杆上,探着身子看着湖中隨風搖曳着的荷花和蓮蓬。
程恪上身探出書樓窗戶,眼睛微微眯着,盯着九曲橋上的李小暖仔細打量着,周景然怔了怔,忙擠在程恪身邊探出頭去,順着程恪的視線,看着湖對面九曲橋上的李小暖,
“一個小丫頭,你認識?你怎麼認識人家內院的小丫頭?”
周景然微微有些興奮的問道,程恪悶悶的“哼”了一聲,推開周景然,轉過身,拎着長衫往樓下奔去。
周景然愕然睜大了眼睛,隨即露出滿臉興奮來,急忙拎着長衫,緊跟着程恪奔了出去。
兩人奔到樓下,幾個小廝急忙迎了上來,程恪陰冷着臉,擡手止住小廝,
“不準跟過來”
說着,轉頭看着古府書樓裡當差的婆子問道:
“到園子裡,哪個門最近?”
婆子看着滿臉陰冷的程恪,急忙指着不遠處的角門說道:
“那個,門,進去就是。”
程恪不等婆子說完,轉身奔着角門就衝了過去,角門用一把大銅鎖鎖着,程恪挑着眉梢正要擡腳踢開,婆子已經奔了過來,邊急急的從腰裡解着鑰匙,邊叫着:
“表少爺,表少爺,鑰匙,鑰匙”
程恪退後半步,等婆子開了門,急急的衝進了園子。
周景然跟在後面,臉上的神情由興奮變得莫名其妙起來,這程恪一幅氣急敗壞的樣子,可不象是看中了人家丫頭。
程恪緊緊抿着嘴,沿着湖邊,一路貼着花草樹木,躲閃着往湖那一邊的九曲橋悄悄的奔了過去。
周景然急急忙忙的跟在程恪後面,又有些啞然失笑起來,他和他,倒象是去捉賊的
程恪奔到離九曲橋只有十幾步的假山後,停住了腳步,借假山隱着身形,看着正趴在欄杆上,努力伸手夠着只大蓮蓬的李小暖,咬着牙,眼睛漸漸眯了起來。周景然緊挨着他,看看程恪,再看看李小暖,茫然着奇怪起來。
周景然正要開口詢問,程恪猛的跳出假山,幾步衝到了九曲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