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暖點了點頭,那三小姐,膽怯成那樣,正院裡幾個三等丫頭都能用那樣的口氣議論她,也只好極安靜着罷了。
孫嬤嬤往前挪了挪,低聲說道:
“王妃是個……小事也不大管的,如今這府裡大大小小的事,都是裘嬤嬤統總管着,這裘嬤嬤,原是王妃的陪嫁丫頭,聽說,和咱們府裡的周嬤嬤,還有那麼點拐彎親戚,到底什麼親戚,倒還沒打聽明白,回頭,我找個妥當人回去咱們府裡打聽打聽。”
李小暖微微擰着眉頭,點了點頭,孫嬤嬤低低的接着說道:
“這倒不是大事,都是鎮寧侯府出來的,多多少少都能攀得着那麼點親戚。府裡還有兩個管事婆子,一個姓鄒,就是剛纔送提盒進來的那個,是府裡四管事平穩的媳婦,原在老太妃院裡當過差,聽說和裘嬤嬤處得極好,還有個姓田,是王府大管事平安的媳婦,平安原是王爺的小廝,跟着王爺一處長大的,田嬤嬤的父親原是王府家將,戰死的,是府裡的老門老戶了,聽說這田嬤嬤爲人清冷,不大理人。王妃身邊的四個大丫頭,春草、夏荷、秋桂、冬梅,以春草爲首,少夫人都見過了。”
李小暖點了點頭,孫嬤嬤皺皺眉頭,看着李小暖接着說道:
“青澗院裡,原一直是一個叫梨蕊的大丫頭統總管着,前年春天,也不知道哪裡惹了爺,和滿院丫頭一起,一股腦兒的攆了出去,之後,青澗院就只有小廝侍候着了,現由王爺身邊的小廝南海統總管着,這梨蕊……”
孫嬤嬤小心的看着李小暖,低低的說道:
“聽得生得極好,和爺同齡,從十一二歲起,就在青澗院裡侍候爺了,爺換了不知道多少撥丫頭,就只她一路侍候了下來,如今還在倚紅閣閒住着。”
李小暖微微眯着眼睛,慢慢點了點頭,孫嬤嬤暗暗舒了口氣,微微直起身子,笑着說道:
“今天也就聽到這些,這府裡,比咱們府裡……事也多,人也多。”
“嬤嬤費心了,也不急,咱們慢慢打聽着就是,往後的日子長着呢。”
李小暖微笑着說道,孫嬤嬤滿臉笑容的點了點頭,李小暖轉頭看着她,低低的吩咐道:
“明天你仔細打聽打聽爺的喜好,喜歡吃什麼,有什麼不吃的東西沒有,喜歡什麼顏色,平時有什麼習慣,有什麼忌諱沒有,越細越好。”
孫嬤嬤挑着眉梢,眉開眼笑的連連點着頭,輕輕撫着李小暖的鬢角,低低的說道:
“老祖宗在的時候就常說,少夫人是個聰明的。”
李小暖笑盈盈的看着她,沒有答話。兩人又說了會兒閒話,程恪換了身銀白長衫,溼着頭髮,轉了出來,一個小丫頭捧着一疊大棉帕子,小心的跟在後面。
孫嬤嬤忙起身退到一邊,李小暖下了榻,程恪伸手拉過李小暖,笑盈盈的盤膝坐到榻上,指着頭髮吩咐道:
“你給我把頭髮絞乾吧。”
李小暖站在程恪背後,暗暗嘆了口氣,接過小丫頭手裡的棉帕子,側着身子坐到程恪背後,慢慢給他絞起頭髮來。
換了幾個帕子,絞乾了頭髮,又取梳子過來通透了,李小暖苦惱的握着滿手的頭髮,低聲說道:
“讓玉扣給你綰吧,我不會綰頭髮。”
程恪滿眼笑意的轉頭看着她,笑着點了點頭,低聲說道:
“回頭學着些,那些丫頭笨手笨腳的……”
“嗯。”
李小暖忙答應着,打斷了程恪的話,站起身,招手叫了玉扣過來給程恪綰了頭髮,用一支碧玉簪綰住。
程恪收拾好,已經是酉初過了,廚房送了晚飯進來,李小暖先把那盅烏梅湯捧過來,遞到程恪面前,笑着說道:
“母親怕你醉酒傷身,剛讓人送了些烏梅和桑果過來,有蜜餞,也有生果,我怕爺不耐煩吃蜜餞,就讓廚房燉了這烏梅湯,爺是吃蜜餞?還是喝這湯?”
程恪探頭看了看李小暖手裡的湯,笑着說道:
“都不用,我就喝了兩杯黃酒,這會兒連酒氣都散盡了,還要這些東西做什麼?”
李小暖微笑着捧着湯,沒有半分放下的意思,溫婉的說道:
“這是母親的心意。”
程恪看着李小暖,又低頭看着她手裡的湯盅,嘆了口氣,伸手接過,勉強喝了兩口,李小暖微微眯起眼睛,嘴角挑了起來。
李小暖側身坐到榻沿上,接過蟬翼奉過的楠木筷,一邊慢慢吃着,一邊專注的看着程恪。
程恪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起來,擡頭看着她,笑着問道:
“你這是怎麼了?這麼看着我,做什麼?”
“嗯,我在看你吃得香不香。”
李小暖帶着笑,低低的含糊的說道,程恪失笑起來,放下筷子,看着李小暖,溫和的說道:
“府裡的規矩,食不語,也不好……四顧張望,母親旁的還好,就這一條最講究。”
李小暖垂下眼簾,點了點頭,低着頭慢慢數着米粒吃着碗裡的碧粳飯。
程恪拿起筷子,看着垂着頭,低眉順眼吃着飯的李小暖,心裡痠軟着不安起來,想了想,放下筷子,低聲說道:
“我說的……是母親的規矩,咱們兩個一處,你只隨意就是。”
“我在家時,也是這樣的規矩,我不過……也不知道你愛吃什麼,不愛吃什麼,怕你吃得不好。”
李小暖低低的說道,程恪眼睛亮着笑了起來,耐心的說道:
“我不吃魚,太腥,不吃內臟,太髒,不吃蘿蔔、芹菜、不吃藕,還有些,我也記不得了,你放心,廚房的人都知道,不會上這些東西的,至於喜歡的,倒也沒什麼特別喜歡的。”
李小暖擡眼看着他,微笑着點了點頭,不再說話,只示意着程恪吃飯。
兩人吃了飯,李小暖從小丫頭手裡接了茶,送到程恪面前的几上。
門外,玉扣稟報了進來,有些吃力的抱着只一尺見方的黃花梨雕花匣子,曲膝稟報道:
“回爺,少夫人,這是洛川送過來的,說是爺要的東西。”
程恪直起身子,忙招手示意道:
“放過來”
玉扣小心的將匣子放到几上,曲膝退了下去,程恪叫了李小暖過去,打開匣子,一件件取着裡面的簪、環、步搖、鐲、釵等首飾,擺得滿幾滿榻,笑着說道:
“這些都是我一件件挑着買回來的,都是給你的。”
李小暖眨着眼睛,看着面前閃着各色瑩瑩光澤的頭面首飾,心裡微微一動,彷彿想起什麼來,抿嘴笑着,慢騰騰的說道:
“爺喜歡……買這些東西……”
程恪呆了呆,轉頭看着李小暖,李小暖笑意更濃,擡手撫着額頭,轉過了身,笑得肩膀聳動起來,程恪呆了半晌,驟然反應過來,臉色紅漲着,擡手點着李小暖的額頭,恨恨的點了半天,才說出話來,
“你又想到哪裡去了?你怎麼能……”
李小暖拼命忍着笑,一邊往匣子裡收着首飾,一邊認真的解釋道:
“我是說,爺喜歡的,都是好東西,爺喜歡的東西,我也都喜歡,很喜歡”
程恪恨恨的點着李小暖,咬牙切齒的說道:
“你哼,等會兒,咱們再算帳,讓你知道……爺不是你想的……哼”
李小暖一邊忍着笑,一邊連連點着頭,合上匣子,吩咐玉扣收了進去,轉過頭,垂着眼簾,也不看程恪,強忍着滿臉笑意說道:
“我看爺帶了文書進來,我先去沐浴,讓竹青侍候你看文書可好?”
“嗯。”
程恪氣哼哼的答應着,李小暖曲膝告了退,轉進淨房,泡在熱水裡,只笑得止也止不住。
李小暖直泡到水涼透了,才慢騰騰的出了沐桶,慢騰騰的絞乾頭髮,慢騰騰的換了衣服,慢騰騰的出了淨房。
程恪已經從廂房挪進了內室,歪在羅漢牀上,擰着眉頭,彷彿在仔細的看着文書,李小暖站在淨房門口,微微猶豫了下,輕手輕腳的往外面暖閣走去,程恪放下手裡的文書,看着李小暖問道:
“你去哪裡?”
李小暖頓住腳步,轉頭看着他,笑着說道:
“我去外面暖閣裡做會兒針線,免得在這裡擾了你。”
程恪將手裡的文書收起,看着李小暖,慢吞吞的說道:
“不早了,歇息吧。”
李小暖呆了呆,陪着笑臉說道:
“爺先歇着,我去外頭看看,這值夜什麼的,也疏忽不得。”
程恪眯着眼睛看着李小暖,挑着眉梢,緩緩點了點頭,李小暖急忙出了屋子,轉出暖閣,垂着頭在暖閣門口站了片刻,才叫了竹青過來,低聲吩咐道:
“你親自去一趟正院,跟王妃稟報一聲,就說爺喝了小半盅烏梅湯,晚飯吃了一碗碧粳飯,吃得香,這會兒已經歇下了。”
竹青微微皺着眉頭,李小暖輕輕嘆着氣,推着她往外走去,低低的說道:
“在王妃眼裡,還是孩子呢,去吧,若再問什麼,小心着答話,免得王妃牽掛着。”
竹青笑着點着頭,
“少夫人放心,我知道了。”
李小暖隔着綃紗簾子,看着竹青提着燈籠,沿着抄手遊廊出了垂花門,轉個彎看不到了,才磨蹭着回到內室。
今天週一啊,閒得去開會,對於會這個東西,閒深惡而不能痛絕之,第二章,晚一會兒更吧,12點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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