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菊爲了不會被自己的傷痛擊垮,她又及時的說道:“還有,前線傳來加急信件,邕王已經和塞外協商結束,且圓滿將事情談妥,近日便能返回城內。”
高元尚稍稍思索了一下,以高元毅對宋安樂的感情,如若被高元毅得知,他不僅辜負了宋安樂,且還將她拱手讓給他們一致的敵人,高元毅肯定不會就此罷休,最終只會再掀起大戰,不管最終勝負如何,最受創傷的人,還是宋安樂;
所以他必須避免這場戰亂髮生,況且他不可能留下那麼多,對他有害的後患,要想坐穩這座天下,他就必須將高元毅和高元康全部剷除,即便是不剷除,他也要收回他們手中的兵權,不然他將永不得安寧。
思慮了許久,高元尚終於陰冷如霜的說道:“派人截住他,本王永遠不希望再看到他出現。”
高元尚留下無情的命令,隨即自行離開了書房,小菊怔怔的看着他離去,她恍惚的眼神中,漸漸的變得若有所思,高元尚再癡情,他也會有冷血的時候,因爲那纔是一個帝王該具備的條件之一。
宋安樂跌坐在隱蔽的小角落,沒有注意到她的出現,就像沒有人注意到她的狼狽一樣,細聽着高元尚的陰狠,她才發現,這些年的相伴,她竟從未真正瞭解過他。
她曾經以爲,他們真的可以做到心如明鏡的一個人,她也一直努力試着去實現,他們這個小願望,可惜一切都破滅在現實中。
如果不是因爲身孕着高元尚的孩子,宋安樂會毫不猶豫的選擇離開,但如今臨近生產的期限,她知道自己去哪,都是一個負累,而且她不想帶着高元尚的孩子離開,因爲她已經徹徹底底的對他死心。
在臨產期間,多做走動有利於生產,宋安樂在梅心等人的無數次勸說下,終於隨着溫和的涼風,漫無目的的遊逛在花園裡,挺着高高隆起的小腹,她顯得有些笨重,由於她一直都是一副呆傻的狀態,所以梅心和幽蘭都是寸步不離的攙扶着她。
不知不覺中,花園裡出現一株株茂密的桂花樹,宋安樂突然止住了腳步,她站在一顆桂花樹前,雖然沒有任何表情,但是她還是傻傻的站了很久。
高元康不知什麼時候走了過來,他沒有驚動宋安了而是揮手退下了梅心和幽蘭,他站在宋安了身旁,也順着她目光的
方向看去,因爲她呆滯的眼神,實在是看不出,她到底在看什麼,或者想什麼。
“去那邊看看玉蓮吧,這會開的正是時候。”高元康將手伸在宋安樂面前,試着去引起她的注意力,但宋安樂已經是習慣了這種呆滯的狀態,所以高元康也就直接牽着她,一起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宋安樂像極了一個無知的孩子,任由大人牽着她,好像也能感受到,那絲絲的安全感,就想漂浮了許久的靈魂,在疲倦中,想找一處可以寄託棲息的地方。
高元尚掩於在遠處,他默默的看着別人替代了自己的位置,他內心抽痛的讓他不敢去開啓,心底被他塵封的傷痛,當他看到宋安樂已經很習慣,自然的任由高元康牽着時,他又恨,他恨曾經那些生死相許的誓言,不過就是數月中的虛度,短短的數月,改變了他們幾年的情感,他暗自嘲笑自己,原以爲的天涯海角的情,卻只是轉身那瞬間的遺忘。
在半個月後,宋安樂因爲長期身體不佳,最終早產下一名女孩,那個陪她掙扎在生死邊緣的人,不再是高元尚,而被高元康所替代。
她始終沒有接受高元康的情意,但是她也沒有去過分排斥,因爲高元康對她起碼是一心對待,他對她所做的一切,宋安樂知道,他看似是在利用她,但其實他都是因爲想保護她。
在宋安樂生產後的第三天,宮裡傳遍了有關高元毅回城路上遇刺的噩耗,也許對於別人來說是噩耗,但對於宋安樂而言,只有悲痛和恨,她已經找不到,還能拿什麼態度去接受。
看着一個個深愛自己的死去,她還能拿什麼去彌補,她還有什麼資格去爲逝者悲痛,但是她恨,她恨高元尚的無情,當聽到他的決定時,她還抱有一絲幻想,幻想他會回心轉意,可她徹底錯了,也絕望了。
宋安樂一個人捲縮在牀角,又是一次撕心裂肺的哭泣,又是一次無聲無息的被傷痛擊垮,只可惜這次不再是爲高元尚,而是那個愛了她一輩子的男人。
她回顧在他們相遇相識的哭泣中,那歷歷幕幕的畫面,還那麼清晰的浮現在眼前,可是淚水模糊了那張熟悉深情的笑臉,她越是想去看清,卻越是看不清,她想伸手去抓住,可他卻越來越遠,直到她視線進入一片黑暗。
當宋安樂再次醒來後,已經三天之後,又是孩子的動力,讓她從沉睡中甦醒,看着身邊那因爲她體質不佳,而特別嬌小的嬰兒,她心裡泛起一股濃濃的愧疚。
但越是怔怔的看着她,宋安樂的視線中,卻莫名的出現高元尚的臉,彷彿有關他的一切,她都無比的厭惡反感,所以她將視線收了回來。
高元康失去了大權,他把全部的精力,幾乎都投在宋安樂身上,他不知道生命還能留給他多少光年,或者更確切的說,是高元尚還能讓他活到什麼時候,他只想用自己僅有的時間,來撫慰宋安樂傷痕累累的心。
雖然宋安樂從沒有改變她的狀態,但是高元康相信,她不是真的受擊過度,只是不能接受殘酷的事實,所以他願意等她從傷痛中走出,哪怕就是這樣看着她也好。
宋安樂怔怔的發呆,她突然莫名的說道:“我要離開這裡。”
高元康驚訝的看着她,也可以說,殿內的所有人,都一臉驚訝的看着她,但是隻有高元康一人,可以去滿足宋安樂的願望。
宋安樂還是不能勇敢的從高元尚身上走出,所以她寧可選擇離開,或許也只有離開,才能真正的撫慰她心靈的傷口,於是高元康提出了他唯一的請求,那就是他送他的親人離開,也就是流放,但他自己永遠留守在冷宮,就此荒渡一生。
高元康拿着高元尚准許的手諭,在南城門一一送走了自己的家人,因爲是夜晚,所以看守城門的人不多,高元康也沒有現身,因爲不想面對別離時的不捨和傷感,所以他只是站在高高的城門上,默默的目送着他們。
在夜色中,突然一抹纖弱的身影,站在高元康身邊,她也順着高元康的眼神看去,看着那些被看押的老弱婦孺,曾經他們也是高高在上的主子,如今在別人的一念之差間,卻變成流放之人,她好想問,這究竟是命,還是人禍。
高元康沒有轉身,而是對着夜色淡淡的說道:“趁着人多,趕緊走吧。”
“看着這一幕,你不後悔嗎?”宋安樂那柔婉的音聲,幾乎是所有人,都快忘卻的旋律,她一身寬鬆的黑衣,看着那些即將落入苦難的人,她好像知道高元康的感觸。
高元康不是鐵石心腸,所以看着這樣的一幕,他心裡萬般不是滋味,畢竟是自己所造成的一切,他怎能沒有悔意。
宋安樂久久等不到高元康的回答,她已經知道了他的答案,不管怎樣,高元康對她有情,也有恩,所以她淡淡的說道:“謝謝你爲我做的一切,如有來世...”
不等宋安樂說完,高元康截住她的話說道:“如有來世,別再讓我遇見你。”
高元康留下冷淡的話語後,便自行消失在夜色中,留下宋安樂一人,怔怔的站了許久,她這輩子,註定要虧欠所有愛她的人,所以她對着夜色,輕言輕語的說道:“如有來世,不要再愛上我。”
宋安樂也不敢久留,所以她留下心痛的話語,也消失在城牆上,高元康從夜色中走出,默默的在人羣中,尋找那抹熟悉的身影,看着宋安樂成功走出宮門,他勾勒起嘴角,星眸中卻閃爍着晶瑩的淚花,那是留戀,那是祝福,那還是深深的愛。
宋安樂走出那扇宮門時,她終於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她彷彿能感覺到,高元康傷感熾熱的目光,所以她下意識的回頭看了眼那黑漆漆的城牆上,那抹孤寂的身影,牽連着她悲痛的心。
這扇宮牆裡,有太多太多,她訴不盡的情懷,雖然最終只留給她面目全非的傷痛,但那裡面住着她最親的親人和孩子,她不停的提醒自己要堅強,要頭也不回的離開,所以她默默的說了句,“別了。”
當她狠心轉身離去的那一刻,她還是流下了悲痛的淚水,她曾以爲是解脫,可惜不是,她離開的只是她的人,而她那顆心,早已經在一次次的創傷中死去。
當高元尚得知宋安樂消失時,已經是宋安樂離開後的第六天,他把自己關在殿內整整七天,這七天裡,他回憶了她們之間的點點滴滴,甚至想象了他離開的這段時間,宋安樂受了多少煎熬,是不是也像他一樣,懦弱的把自己封閉在自己的悲傷中,又或者,她是不是比他還要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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