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菊沒有去打斷宋安樂的思緒,也無心去驚擾她的神思,她只是拿了一件單薄的錦被,放輕腳步的朝窗邊走來,她本並不好奇宋安樂在想什麼,但無意間透過窗戶,看見高元尚正從不遠處負手走來。
小菊又下意識的看了眼宋安樂,從她憂傷的眼神中,流露出來的神情,帶着訴不清的情愫和道不明的情懷。
小菊沒有刻意的避免自己的到來,所以她將手中的錦被,輕輕的搭在宋安樂身上,但沒有依舊是沒有任何表情。
宋安樂有些驚慌的收回神情,但她還是沒有讓自己表現的過分明顯,而是對小菊淺淺的抿了抿嘴角,像似在表示謝意。
小菊的任務,就是在沒有收到高元尚的指示時,她必須留住宋安樂,而且不能讓她察覺到明顯的異狀,所以宋安樂的情緒,她也必須關注,眼下她每天悶悶不樂,她便好言說道:“小主若是無趣,何出去走走。”
“走得出這扇窗,邁不過那扇門。”宋安樂悵然傷感的笑了笑,又無奈的搖了搖頭。
“小主都沒走出這扇窗,又怎知道一定邁不出那扇門。”小菊反倒是一副不以爲然的說道:“況且,在這座皇宮裡,能邁出一扇窗的人,何嘗不是幸運之人。”
宋安樂若有所思的低垂着眼眸,小菊的話,點醒了她要懂得知足,起碼是在皇宮裡,她不該奢望太多,能走出一扇窗,至少有機會去邁近那扇門,如果連走出一扇窗的能力都沒有,又有什麼資格去談其它。
宋安樂又暗自苦笑,在這深宮中,走出一扇窗,竟是如此奢侈的慶幸,所以她感慨卻淡然的說道:“如果幸運只在一步之間,未免也太奢侈了點。”
小菊意味深長的看了宋安樂一眼,她有些不明,宋安樂口中那句‘奢侈’的意義,但是她知道,在這座偌大的皇宮中,不管是走出一扇窗,還是邁出一扇門,這個看似無奇的一步,卻不是每個人都是擡起,更不是每一個人,都能順利的將這一步邁出去。
“每個人對奢侈的定位不同,所以在能走出一扇窗時,就別將自己圈禁在窗內,也許有一天,你會爲自己的選擇,而感到慶幸。”小菊一淡然無味的說着,一邊將開啓的窗戶合上,她第一次和宋安樂如此深切的對話,雖然她並沒有太多的情緒,而是隻是想提醒她,無需將思慮放的太遠,皇宮不是任何人能夠駕馭的地方,就像人永遠不知道明天的自己。
宋安樂只是帶着濃濃的所思,輕言輕語的說道:“也許吧。”
小菊又若有所思的瞟了宋安樂一眼,她不知道,皇宮對於一顆單純的心而言,宋安樂的單純,是否能領會她的話意,但她相信,宋安樂不會將自己圈禁在這扇窗裡,她之所以遲遲不找高元尚,也許只是還沒有充足的心理準備。
小菊沒有再宋安樂沉思的時候,去打斷她的思緒,所以過了好一會,她才冷冷淡淡的說道:“氣溫涼了,小主還是早點回牀榻上休息會吧。”
宋安樂沒有感到一絲冷意,但還是下意識的起身,看着富麗堂皇的寢殿,她陌生的有種壓迫感,所以她又想起,自己是否要走出這扇窗。
宋安樂朝牀榻走去,可邁出去的每一步,都顯得那麼沉重,她突然間停下腳步,她暗自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卻遲遲沒有將氣息吐出來,因爲她快要被自己束博的難以喘息,所以她要釋放自己。
宋安樂突然轉身說道:“小菊,麻煩你去幫我通報一聲,就說我想見大皇子。”
小菊竟淺淺的抿了抿嘴角,露出她難見的笑顏,宋安樂如她所想的那般聰慧,她不會因爲迴避高元尚,而將自己束博在這裡,起碼這裡還不是她理想中的棲息點。
“小主稍等,奴婢這就去給您通傳。”小菊溫和的語氣,異常的表現,在她頷首退了下去之後,宋安樂竟莫名的有那麼一絲悔意,她不知道,是什麼因素,促使小菊大變,可她直覺總是感到有種別算計的感覺。
宋安樂帶着一顆底氣不足的心,忐忑不安的等着和高元尚相見,其實,本不該是這種緊張的見面,宋安樂卻總是見自己推送在不安的邊緣。
因爲以完全不同的身份再見,她實在是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自己,去面對他,她也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原來並不是心如止水的仙人。
高元尚得知宋安樂要見他時,他並沒有立馬來見她,而是忙完了手頭上的事務,直至晚間纔回到寢室,他還是沒有直接找宋安樂,而是在洗漱後,才以一身隨意的睡袍,來到宋安樂的寢室。
宋安樂由於等了一下午,一直都將情緒緊繃着,在許久的緊繃中,她終於不支的在緊張的情緒中,疲憊的趴在桌上睡了過去,許是子睡夢中,將身心鬆懈了下來,所以她絲毫沒有察覺有人進入。
高元尚即便是一身睡袍,卻依舊將他那與生俱來的威嚴,展露的淋漓盡致,再加上一味風流之氣,簡直可稱作,少女心目中的魔鬼,女人心中的完美男人。
一旁站着的小宮女,見高元尚走進,由於高元尚的腳步,好像是有意放輕,所以她們都只是頷首示意,一時也不敢出聲。
高元尚瞟了眼一旁的小菊,許是相處之久,所以小菊立馬會意高元尚的用意,她走在宋安樂身旁,輕輕的在她肩上拍了兩下,又輕聲說道:“小主,夜深了,您還是上牀歇息吧。”
宋安樂從沉沉的睡夢中,迷迷糊糊的醒來,許是趴着時間太久,她起身時,脖頸痠痛的‘嘶’了一聲,迷糊的視線中,忽然出現一抹熟悉的身影,她立馬見自己意識清醒出來。
高元尚依舊是面無表情的站着,但他的目光,並沒有指定的位置,只是低垂濃密的睫毛,卻不失氣宇昂揚的威信。
宋安樂站起身來,面對這樣熟悉的故人,她卻一時不知,該以怎樣的方式去問候,所以她糾結了許久,還是雙手交疊在左胸下,欠身單膝跪下,以一個大禮的形式,恭敬的說道:“參見大皇子。”
高元尚冷不丁的的瞟了宋安樂一眼,隨即便走在一旁的軟榻上坐下,同時還揮手退去了殿內的閒雜宮女,而宋安樂遲遲沒有收到平身的准許,她只能保持姿勢的跪着。
高元尚依舊是孤冷自傲的說道:“聽說你要見本王?”
最開始的時候,高元尚還以爲,宋安樂得知自己真實身份時,會是怎樣的反應,他設想了很多種,宋安樂會有的反應,最正常應該是驚訝,再就是質疑,甚至有不可思議...但惟獨沒有想到,宋安樂竟是如此平淡出奇的鎮定。
宋安樂只是在吳良娣跪拜高元尚的時候,才學會了所謂的禮拜,但跪拜的姿勢,雖然單膝跪地,但另一條腿,還是捲曲的姿勢,況且還是保持身體平衡,此舉實在是有些艱難。
與其禮數上出醜,宋安樂倒不如自行起身,起碼不至於在沒有談亂之前,就將醜態出盡在自己身上,讓高元尚看了笑話,她自己更加尷尬。
宋安樂起身後,又頷首說道:“我想回秀女院。”
因爲還是不能將身份,分化的那麼清晰,猶如昨日是戀人,今日卻已是你死我活的仇人,所以宋安樂一時,還是忽視了自己言語中的不敬。
高元尚倒是沒有在意宋安樂的失敬,而是又無謂的說道:“本王好像沒有攔着你。”
宋安樂繡眉微微蹙了一下,在這裡留住了這麼久,她從來沒有堅決的要離開過,只是偶爾提出要回去,卻都被小菊以各種理由挽留,所以她也誤認爲是高元尚的用意。
“我...”宋安樂一時無言以對,畢竟只是自己認爲,高元尚故意以各種理由,不讓她離開,可眼下高元尚這麼一說,她倒是自己給自己找難堪。
“多謝大皇子數日以來的垂愛,婢女無以回報,請大皇子受婢女一拜。”宋安樂說着便跪了下去,她本以爲高元尚不會接受她的拜謝,卻不想高元尚只是坐着,看似不爲所動,所以她只能叩首一拜。
因爲高元尚的心思,本不在宋安樂的舉動上,所以一副不以爲然的說道:“平身。”
“謝大皇子。”宋安樂頷首起身,她本以爲高元尚接受她的叩謝,會從中刁難她,卻不想他不但沒有爲難她,反而還很是無奇的讓她免禮,宋安樂暗自舒了一口氣,起碼她不用再欠他一個人情。
宋安樂的出神,微微有些明顯,但高元尚卻絲毫不在意她出神的緣由,而是冷冷的說道:“說完了無關緊要的事,是不是也該談談我們之間的正事?”
宋安樂回了回神,她擡眸以最迅速的方式,看了高元尚一眼,心裡又暗自感嘆,還是避不了那些過往的糾葛,可她還是自欺欺人的說道:“婢女不知大皇子所言何事。”